周立新
(重慶工商大學 長江上游經濟研究中心,重慶400067)
改革開放40多年來,家族企業已成為推動中國經濟增長的重要力量。當前,我國家族企業正面臨著轉型升級與持續成長的挑戰。創業導向是企業構建獨特競爭優勢并獲得持續發展的一種戰略選擇,它描述了企業創新性、先動性和風險承擔性的戰略決策[1],對中國家族企業轉型升級與持續成長意義重大[2]。
家族企業由家族系統和企業系統兩部分構成,因此家族企業具有獨特的目標導向性。研究指出,家族企業區別于非家族企業最顯著的特征在于追求社會情感財富這一重要的家族非經濟目標[3-4],如家族控制和影響、家族認同、家族代際傳承意愿等[4]。不同類型家族企業會優先追求不同的社會情感財富目標[3-4]。如Berrone等[4]指出,第一代家族企業更加關注家族控制和影響、家族代際傳承意愿以及家族情感依戀等社會情感財富目標。保護社會情感財富是家族企業戰略決策的關鍵參考點[5],家族成員甚至愿意為此承擔企業績效損失。創業導向作為一種重要的企業戰略導向,受到家族社會情感財富保護的影響。如Cruz & Justo[6]認為,家族企業創業導向是控制家族社會情感財富損益與財務價值評估的一個混合博弈過程。Llanos-Contreras等[7]進一步指出,不同維度社會情感財富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的作用不同。以往有關“家族”屬性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影響的研究成果強調家族所有權與管理權涉入、家族傳承或涉入代數、家族文化等家族涉入因素的影響[8],較少關注社會情感財富這一重要的家族非經濟目標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的影響,且專門針對社會情感財富與中國家族企業創業導向關系問題的研究較少。
基于此,本文借鑒周立新[9]的研究,將中國家族企業社會情感財富劃分為家族控制、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家族認同和家族社會資本4個維度,研究不同維度社會情感財富間的基本關系及其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的影響與作用機制,以彌補現有研究不足,并為家族企業創業實踐提供決策參考。
家族系統對企業系統的涉入導致家族企業存在復雜的目標導向:一方面,家族企業所有者需要考慮企業生存與發展等經濟目標;另一方面,家族企業所有者也要關注家族控制和代際傳承等社會情感財富目標。家族企業社會情感財富是一個多維度構念,且各維度社會情感財富間存在復雜關系。家族企業所有者會優先考慮保持家族對企業的控制[10],只有這樣才有可能實現其它社會情感財富目標。如朱沆等[11]通過理論分析指出,保持家族控制有助于家族企業追求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家族認同和社會關系等其它社會情感財富目標;Dou等[12]的實證研究揭示,家族控制有助于增強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家族情感依戀等社會情感財富目標。
家族控制意愿越強,家族所有者越有可能將企業看作是家族的延伸,更可能把企業傳遞給下一代家族成員[13];同時,家族對企業控制權越大,家族企業越有能力實現家族代際傳承意愿這一重要的社會情感財富目標。
家族成員對企業的認同源自模糊不清的家族與企業邊界[14]以及兩種重疊的價值系統。家族控制越強,家族系統與企業系統邊界越模糊,家族價值觀與企業價值觀越高度重疊,越會增強家族成員對家族企業的認同感[13]。
家族控制意愿越強,家族企業越不愿意引入外部投資者,因為引入外部投資者會損害家族對企業的控制權。因此,具有強家族控制權的家族企業更傾向于發展家族成員間、家族成員與其他利益相關者間緊密的社會關系。據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a:家族控制對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具有顯著正向影響;
H1b:家族控制對家族認同具有顯著正向影響;
H1c:家族控制對家族社會資本具有顯著正向影響。
(1)家族控制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的影響。家族控制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的影響效應具有不確定性。社會情感財富理論認為,保持家族對企業的控制可能會導致家族企業選擇保守的戰略決策[3],不利于提升家族企業創業導向。資源觀家族企業研究認為,家族企業創業導向活動需要資金、人才和技術等資源支持。強家族控制會導致家族企業任命更多家族成員進入管理層和董事會。在家族企業中,家族經理任命通常是基于與控股股東的親緣關系而非管理能力,因此家族經理一般不會像職業經理人那樣有提升人力資本的積極性[15];同時,強家族控制會使家族企業較少利用外部股權或債權融資[16],導致家族企業缺少創業導向活動所需人才和資金等資源支持,不利于提升家族企業創業導向。但是,由于強家族控制也意味著家族所有者具有更強的動機和能力監督管理者行為,因此有助于解決家族企業股東與管理層的第一類代理問題,降低家族企業創業導向活動交易成本,強化家族企業創業導向。
本文認為,在中國經濟轉型時期,家族控制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具有積極作用,具體表現為:①資源觀家族企業研究指出,家族成員人力資本、社會資本、生存資本、耐心資本等家族資源是家族企業重要的資源基礎[17]。在家族企業中,耐心資本通常被描述為沒有長期流動性威脅的投資資本,生存資本匯聚了有關家族成員借款意愿、貢獻或分享企業利益等個人資源。在不完善的制度環境及低社會信任背景下,我國家族企業更有可能動員和利用家族人力資本、社會資本、耐心資本和生存資本等家族資源,并將其作為家族企業開展創業導向活動的重要資源基礎;②強家族控制增加了家族成員進入家族企業高管團隊的數量,也意味著家族企業所有者與管理者高度重疊,家族所有者與管理者個人利益高度一致,并與家族企業利益緊密綁定。同時,由于家族成員間聯系較為密切,家族所有者與管理者間信息不對稱程度較低。在我國職業經理人市場不發達背景下,強家族控制能夠在很大程度上解決股東與管理層第一類代理問題,降低家族企業創業導向活動交易成本;③強家族控制意味著家族成員持股比例較高,從而能夠有效緩解家族股東與非家族股東間存在的第二類代理問題,降低家族企業創業導向活動交易成本;④強家族控制表明更多家族成員參與管理,家族經理往往具有較長的職業任期[18],長任期會引導家族企業關注長期生存與發展,追求具有長期導向特征的創業導向活動。據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家族控制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具有顯著正向影響。
(2)家族代際傳承意愿的中介效應。家族傳承意愿反映了控制家族持續經營家族企業的意愿。改革開放后成立的中國家族企業,目前正處在由一代向二代傳承的高峰時期。因此,我國家族企業代際傳承意愿目標更加突出。Levenburg等[19]認為,家族代際傳承意愿會導致所有者家族尤其強調確保企業持續性和競爭優勢戰略;Llanos-Contreras等[7]進一步指出,保持家族王朝和家族持續性會導致家族企業強化創業導向,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①家族王朝保護、家族價值觀延續和傳承給下一代家族成員,會激勵家族企業選擇跨代投資合作策略[17];②家族代際傳承意愿會引導企業戰略決策長期導向[20],在資源開發及與利益相關者關系方面進行投資[21],與利益相關者保持長期合作關系[20],從而強化家族企業創業導向;③實證研究發現,后代涉入的家族企業更傾向于追求創業導向[22-23],主要原因是其更傾向于創新與變革[22]、進行正規化和職業化管理[24]、具有更多外部經驗[25]等,從而能夠強化家族企業創業導向。
綜上所述,保持家族控制是家族企業追求家族代際傳承意愿這一社會情感財富目標的基礎。家族控制意愿越強,家族企業代際傳承意愿越強。具有強家族代際傳承意愿的家族企業更傾向于追求創業導向,這意味著家族控制能夠通過影響家族代際傳承意愿而間接強化家族企業創業導向。據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3: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在家族控制與家族企業創業導向間起中介作用。
(3)家族認同的中介效應。家族認同主要指家族成員把企業看作是家族的延伸,重視企業聲譽。家族認同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會產生消極影響。①家族成員對企業認同感越強,組織越難以變革和創新[26],包括追求具有創新性特征的創業導向活動;②當家族成員對企業具有較強的認同感時,表明家族與企業邊界變得模糊[14],家族與企業聲譽緊密相聯。在此情況下,家族企業追求創業導向投資不僅會給家族企業帶來風險,還會威脅家族聲譽和家族地位。因此,具有強家族認同的家族企業較少追求高風險創業導向活動;③家族企業創業導向活動需要資金、人才、技術和信息等資源支持,具有強家族認同的家族企業較少依賴外部資源支持,即使家族企業能夠引入外部投資者,由于控制家族并不能一直有效監督外部投資者行為,因此外部投資者引入可能會損害家族和企業聲譽,降低家族成員的企業認同感,不利于家族企業創業導向提升。
綜上所述,保持家族控制是家族企業追求家族認同這一社會情感財富目標的基礎。家族控制意愿越強,家族成員對家族企業認同感越強。具有強家族認同感的家族企業較少追求創業導向,這意味著家族控制通過影響家族認同而間接阻礙家族企業創業導向。據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4:家族認同在家族控制與家族企業創業導向間起中介作用。
(4)家族社會資本的中介效應。創業導向是一種資源消耗性戰略導向,需要資金、人才、技術和信息等資源支持。如Khayesi等[27]發現,家族成員間的“強關系”有助于企業積累資源,從而為家族企業創業導向提供資源支持;Jack[28]指出,家族成員間的“強關系”有助于家族企業識別創業機會,降低家族企業追求創業導向的風險性和不確定性。華人家族企業主要是以血緣、親緣、地緣等為基本聯系紐帶的經濟組織,具有典型的弱組織和強關系特征[29],因此華人家族企業能夠利用“強關系”尤其是家族社會關系獲取創業導向活動所需的關鍵資源,包括資金、人才、技術和信息等稀缺資源,從而強化家族企業創業導向。
綜上所述,保持家族控制是家族企業追求豐富的家族社會資本這一社會情感財富目標的基礎。家族控制意愿越強,家族企業越傾向于積累豐富的社會資本。豐富的社會資本有助于家族企業更方便地獲取創業導向活動所需資源,降低創業導向活動風險和不確定性,從而強化家族企業創業導向。這意味著,家族控制通過影響家族社會資本而間接強化家族企業創業導向。據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5:家族社會資本在家族控制與家族企業創業導向間起中介作用。
綜上所述,本文構建研究模型,如圖1所示。

圖1 研究模型
本文數據來自課題組2016年開展的中國私營企業問卷調研,主要在浙江、重慶、上海、福建、廣東、青海、陜西和云南等省市進行,行業主要為制造業,共發放問卷350份,回收問卷342份。參考中國民(私)營經濟研究會家族企業研究課題組[30]的家族企業界定標準,即將控股家族持股比例不低于50%的私營企業界定為家族企業,共獲得274份家族企業調查問卷,有效率為80.12%。
(1)因變量:創業導向(EO)測量。參考Covin & Slevin[1]的量表,從創新性、先動性和風險承擔性3個方面設計8個測量題項,示例題項如下:更愿意嘗試新方法解決問題;為實現經營目標傾向于采取大膽并迅速的行動;在業內經常率先引入新產品、新服務和管理技巧。對各變量使用李克特五點尺度度量,其中,1代表“完全不同意”,5代表“完全同意”。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884。
(2)自變量:家族控制(FC)測量。借鑒Berrone等[4]的量表,包括4個測量題項,示例題項如下:保持企業家族控制和獨立性。各變量使用李克特五點尺度度量,其中1代表“非常不重要”,5代表“非常重要”。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850。
(3)中介變量:①家族代際傳承意愿(FSI)測量。借鑒Berrone等[4]、Vandekerkhof等[31]的量表,包括4個測量題項,示例題項如下:將成功企業傳遞給下一代家族成員;②家族認同(FI)測量。借鑒Berrone等[4]的量表,包括4個測量題項,示例題項如下:家族成員將企業成功看作是自己的成功;③家族社會資本(FSC)測量。借鑒Berrone等[4]、Debicki等[30]的量表,包括4個測量題項,示例題項如下:企業非家族員工被當作家族員工對待。各變量使用李克特五點尺度度量,其中1代表“非常不重要”,5代表“非常重要”。以上3個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分別為0.869、0.898和0.852。
(4)控制變量:參考以往家族企業創業導向前因研究成果,本文選擇可能影響家族企業創業導向的以下7個變量作為控制變量:①企業規模(SIZE),即企業員工人數,取自然對數;②企業年限(FAGE),即問卷調查年份與企業成立年份之差,取自然對數;③產業(INDU),即制造業=1、其它行業=0;④企業經營狀態,包括經營困境(前期績效低于行業平均水平,PERF1)、經營順境(前期績效高于行業平均水平,PERF2)和前期績效與行業平均水平持平,本文生成2個虛擬變量進行控制;⑤企業主年齡(AGE),即35歲以下=1、36~46歲=2、46~55歲=3、56歲以上=4;⑥環境寬松性(EM)測量,借鑒Debicki等[32]的量表,包括3個測量題項,示例題項如下:企業擁有大量投資機會。量表Cronbach's α系數為0.794;⑦市場化程度(MD)測量,使用王小魯等[33]編制的《中國分省份市場化指數報告(2016)》中的市場化指數進行測量。
變量描述性統計和相關系數分析結果見表1。在樣本家族企業中,創業導向平均值為3.604,表明現階段我國家族企業表現出一定的創業導向特征;家族控制、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家族認同和家族社會資本平均值分別為3.486、3.488、3.585和3.599,表明追求社會情感目標是我國家族企業的重要特征,但家族企業對各類社會情感財富目標偏好不同。從相關系數看,家族控制與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家族認同、家族社會資本間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p<0.001);家族企業創業導向與家族控制、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家族認同、家族社會資本間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p<0.05)。

表1 描述性統計與相關系數分析結果
(1)家族企業社會情感財富各維度間關系。表2模型1檢驗家族控制對家族代際傳承意愿的影響。回歸結果顯示,家族控制對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具有顯著正向影響(β=0.634,p<0.001),從而實證了Dou等[12]的研究結論;表2模型2檢驗家族控制對家族認同的影響。回歸結果顯示,家族控制對家族認同具有顯著正向影響(β=0.580,p<0.001);表2模型3檢驗家族控制對家族社會資本的影響?;貧w結果顯示,家族控制對家族社會資本具有顯著正向影響(β=0.346,p<0.001)。以上結果表明,家族控制有助于促進家族企業追求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家族認同和家族社會資本等社會情感財富目標。據此,假設H1a、H1b、H1c得到實證結果支持。
(2)社會情感財富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的影響。表2模型4顯示,家族控制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具有顯著正向影響(β=0.129,p<0.01)。在中國轉型經濟背景下,家族控制有助于強化家族企業創業導向。據此假設H2得到實證結果支持。表2模型2、模型3和模型4顯示,家族控制對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家族認同和家族社會資本具有顯著正向影響;表2模型5顯示,加入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家族認同和家族社會資本變量后,家族控制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的正向影響變小且不顯著(β=0.129,p<0.001;β=0.012,p>0.10);同時,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家族社會資本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具有顯著正向影響(β=0.144,p<0.01; β=0.256,p<0.001),家族認同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具有顯著負向影響(β=-0.108,p<0.05)。根據Baron & Kenny[34]的中介變量檢驗方法可以得出: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家族認同、家族社會資本在家族控制與家族企業創業導向間發揮了完全中介作用。其中,家族控制通過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家族社會資本間接促進家族企業創業導向,家族控制通過家族認同間接阻礙家族企業創業導向。據此,假設H3、H4和H5得到實證結果支持。

表2 社會情感財富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的影響
(1)中介效應Sobel和Bootsrap穩健性檢驗。為進一步驗證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家族認同、家族社會資本在家族控制與家族企業創業導向間的中介效應,本文采用Sobel檢驗法和Bootstrap法進行變量間關系分析,表3列示了中介效應穩健性檢驗結果。家族代際傳承意愿的Sobel檢驗結果為:Z=3.471 2,P<0.001;家族認同的Sobel檢驗結果為:Z=0.029 7,P<0.05;家族社會資本的Sobel檢驗結果為:Z=0.023 9,P<0.001。這表明,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家族認同、家族社會資本對家族控制與家族企業創業導向關系具有中介效應。
Bootsrap法置信區間值顯示,直接效應在95%置信區間為[-0.126 9,0.096 1],包含0,即直接效應不顯著;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在95%置信區間為[0.052 4,0.237 3],家族認同在95%置信區間為[-0.126 1,-0.007 4],家族社會資本在95%置信區間為[0.052 8,0.169 3]。這表明,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家族認同和家族社會資本的中介效應都存在,進一步證實了Sobel檢驗結果。
(2)重新界定家族企業標準的穩健性檢驗。采用更嚴格的家族企業界定標準,即將家族持股比例控制在50%以上,同時將企業高管團隊中至少有一名家族成員的私營企業界定為家族企業[30]。針對這一樣本的回歸結果顯示:家族控制對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家族認同和家族社會資本具有顯著正向影響(β=0.625,p<0.001; β=0.516,p<0.001; β=0.315,p<0.001);家族控制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具有顯著正向影響(β=0.148,p<0.01);加入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家族認同和家族社會資本變量后,家族控制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的正向影響變小且不顯著(β=0.148,p<0.001;β=0.048,p>0.10);此外,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家族社會資本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具有顯著正向影響(β=0.102,p<0.10; β=0.274,p<0.001),家族認同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具有顯著負向影響(β=-0.097,p<0.05)。以上結果表明,重新篩選家族企業樣本后,本文主要結論依然成立。

表3 社會情感財富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的影響:穩健性檢驗結果(1)

表4 社會情感財富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的影響:穩健性檢驗結果(2)
創業導向是家族企業持續成長的關鍵因素,對于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意義重大。本文從社會情感財富視角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前因進行研究,將社會情感財富劃分為家族控制、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家族認同和家族社會資本4個維度,研究不同維度社會情感財富間的關系及其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的影響與作用機制。實證結果發現:①家族企業社會情感財富目標間存在復雜關系,具體而言,家族控制對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家族認同和家族社會資本具有顯著正向影響,說明家族控制是家族企業追求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家族認同和家族社會資本等其它社會情感財富的基礎;②家族控制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具有顯著正向影響,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家族認同、家族社會資本在家族控制與家族企業創業導向間起完全中介作用。具體而言,家族控制通過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家族社會資本間接提升家族企業創業導向,家族控制通過家族認同間接阻礙家族企業創業導向。
(1)本文拓展了新興經濟體家族企業創業導向前因研究。以往有關家族屬性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影響的研究成果多聚集于家族權力、家族經驗和家族文化等家族涉入因素的影響[8],較少關注社會情感財富的影響作用,少數有關社會情感財富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影響的研究成果,傾向于采用數理分析或典型案例分析方法,研究社會情感財富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的直接影響[6-7]。本文將社會情感財富區分為家族控制、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家族認同和家族社會資本4個維度,研究家族控制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的直接影響以及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家族認同和家族社會資本在家族控制與家族企業創業導向間的中介作用。研究結果不同于Llanos-Contreras等[7]的研究,其將社會情感財富區分為家族持續性、家族義務和家族地位3個維度,通過對智利和澳大利亞家族企業的案例分析,發現在外部沖擊下,當優先追求家族持續性時,家族企業創業導向會發生正向變化;當優先追求家族義務和家族地位時,家族企業創業導向會發生負向變化。因此,本研究拓展了新興經濟體家族企業創業導向前因研究,也在一定程度上打開了家族特征作用于新興經濟體家族企業創業導向的“黑箱”。
(2)本文豐富了家族企業社會情感財富理論體系。本文區分了4種不同類型社會情感財富,指出保持家族控制是家族企業追求其它社會情感財富的基礎;同時,社會情感財富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具有正向或負向影響,進一步實證了家族企業社會情感財富具有正負向價值特征[35],這些結論豐富了家族企業社會情感財富理論體系。
(1)家族企業應重視家族控制、家族代際傳承意愿、家族社會資本積累,從而為家族企業創業導向形成和后續創業活動開展夯實基礎。在中國家族企業代際傳承高峰與轉型發展重疊的歷史時期,明晰企業決策權分配方案與繼承計劃、開放式跨代溝通機制、家族社會關系網絡構建與維護、網絡能力培養等對于激發和支撐我國家族企業創業熱情、促進家族企業創業導向形成與后續創業活動開展均具有積極作用。
(2)由于社會情感財富的多維度特性,某些社會情感財富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的形成反而不利。本文實證研究發現,家族成員對企業認同感越強,越不利于提升家族企業創業導向。為此,家族企業應避免家族成員的自我表現和外在驕傲,或者實施旨在教育家族成員將家族與企業區分開來的做法,減弱家族成員將家族企業成功視為自己成功的意識,從而降低家族認同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的負面影響。
本文存在一定的局限性:①模型局限。本文沒有考慮社會情感財富影響家族企業創業導向的情境特征。例如,不同經營狀態下社會情感財富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的影響可能不同;②測量局限。創業導向是一個多維度構念,涉及創新性、先動性和風險承擔性等多個方面[1]。本文對創業導向的測量沒有對此進行區分。未來研究應對創業導向進行更細致的測量,以深入揭示社會情感財富對家族企業創業導向影響效應的差異性;③樣本局限。由于資源和時間限制,本文只采用橫截面研究,沒有觀察家族企業社會情感財富在不同階段的變化及動態性。未來研究應關注家族企業社會情感財富在不同階段的變化及其對創業導向的影響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