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桃花源詩并記》是中國文學烏托邦特色典型之作,筆者從其烏托邦形象產生的時空語境出發,基于闡釋學四步驟來分析翻譯該作品時的英譯策略,并總結不足以期為中國典籍中烏托邦形象的英譯提供參考也為譯文的評定提供新的視角。
關鍵詞:《桃花源記》;烏托邦形象;闡釋學四步驟;英譯策略
作者簡介:王珊(1995-),女,漢族,四川德陽人,云南師范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語口譯。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1)-09-0-02
學術界對烏托邦的討論大都基于文學形式,從社會思想、人性傾向以及文學體裁三個維度探討烏托邦的歷時內涵。除了《圣經》中的伊甸園以及柏拉圖《理想國》中的城市烏托邦式思想外,中國典籍如《桃花源詩并記》也有烏托邦的憧憬。英譯時,譯者既要正確傳達原文內涵又要轉化其蘊含的烏托邦思想,目前中國典籍中烏托邦形象的英譯策略分析罕見。在研讀陶淵明先生生平及各翻譯家如林語堂、翟理思譯本的基礎上,筆者英譯《桃花源記》時發現,從法國學者喬治·斯坦納(George Steiner) 闡釋學四步驟(fourfold Hermeneutic motion) 即信任(trust)、侵入(aggression )、吸收(import)和補償(compensation)出發,不僅能有效指導筆者作為讀者對翻譯大家的作品進行賞析,更能指導筆者作為譯者在英譯《桃花源記》時既傳達原文內涵又有效轉化其中蘊含的烏托邦思想。
一、《桃花源記》及其中的烏托邦思想內涵
作為中國文學中最具烏托邦特色的作品,在戰火紛紛的 魏晉南北朝時期,東晉著名詩人陶淵明心系人間疾苦,其《桃花源記》用簡明語言展現安居樂業的烏托邦式世外桃源但其中卻潛藏著對當下社會的批判以及對構建和諧社會這一永恒不變的完美社會狀態的追求。中國學者徐志嘯指出確有“秦避世人居之”(徐志嘯,1995:25),且據《晉書·列傳第六十四》記載,“南陽劉子驥”史有其人,他也有類似尋找“桃花源”的經歷(房玄齡等,2000:1633)。
因此,在陶淵明生活的時代,“桃花源”是史有其地、名出有源,其作《桃花源記并詩》并非憑空杜撰而具有世俗性。有學者從具象上指出“桃花源”和“烏托邦”因社會現實產生不同愿景而存在本質上的區別,然而從概念上它們都屬于理想社會的化身,都是創作者因不滿社會現實而生,都寄托了創作者的個人理想、抱負與情感。如果說莫爾的烏托邦曾經是西方人膜拜的神圣之地;那么陶淵明的桃花源就是中國人如今仍然向往的理想之鄉。
二、闡釋學四步驟基本內容及內涵
闡釋學(Hermeneutics)一詞源于古希臘,意為“理解”。自19世紀德國哲學家施萊爾馬赫(F.Schleiermacher)總結這一學說以來,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M. Heidegger)和伽達默爾(Hans-Georg? Gadamer)進一步發展了闡釋學,并將其定義為一種以理解為核心的哲學。法國翻譯理論學家斯坦納于1975年在其著作《通天塔》中將闡釋學翻譯過程具體細分為運作四步驟,即信任、侵入、吸收和補償(Steiner, 1975: 296-413)。譯者在理解的基礎上通過信賴與原本相遇;通過入侵原本,搶奪自己需要的東西,形成自己的理解;通過吸收,將理解完成,獲得自己的解釋;然后通過矯正補漏等等補償過程,最終形成了譯本。
三、闡釋學四步驟在英譯《桃花源記》中烏托邦形象中的體現
(一)“信任”:譯者——文本合作關系的建立
斯坦納指出,“信任”是“認識論上的暴露(epistemologically exposed)和心理上的冒險(psychologically hazardous)。譯者需要“冒險一跳”(we venture a leap),即實現“信任的跳躍”(Steiner, 1975: 296)。“信任”發生于譯前,體現的是譯者與目標文本間的關系;譯者由于自身因素有目的地選擇文本,進而與之建立“信任”與合作關系。
陶淵明通過為讀者勾勒的意象完成“桃花源”的隱喻意義構建,使讀者體味出他寄情田園、淡泊名利;而又通過對“桃花源”、“落英”等意象的描寫,構建了一個祥和平等的世界,折射了當時人們精神上的無奈和恐懼。
(二)“侵入”:譯者發揮主體性深入原文內部,探取文本的內容與精華
斯坦納在《序言》中寫道:“理解便是闡釋,領悟一種意義便是翻譯”(Steiner, 1975)。而理解的前提除了“信任”以外,就是“侵入”。讀者或譯者在侵入文本時,因為受母語環境的影響,都會無意識地帶入自己的見解。圣·哲羅姆有個著名的比喻:“意義是譯者擒回的俘虜。我們‘破解一個密碼,破譯是解剖性的,必須擊碎外殼,層層剝離內核”(Steiner, 1975: 298)。翻譯文章開篇之句:“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時,將其譯為:
During the reign of Taiyuan of Jin (376AD-396AD)... One day, he sailed ...
據中國年代史發展,“晉太元中”意為“東晉太元年間(公元376-396)”,故譯為“the reign of Taiyuan of Jin (376AD-396AD)”,補充年份讓目標語讀者理解時間脈絡,了解所處的社會現狀。開篇兩句一定程度上預示著“桃花源”即將出現——是在詩人忘記“遠近”而在與世隔絕處。并且譯本中補充“One day”這一模糊時間表達,與西方烏托邦思想中“永恒不變的完美社會狀態”相得益彰。
(三)“吸收”:基于原文理解將文本轉換為譯入語
“吸收”是對原作“形”與“神”的雙重再現,譯者在轉換原文內容和結構的過程中,會對原文酌情做出改變導致歸化或異化。而所有的改變“都可能造成對整個原文結構的破壞與重置”(Steiner, 1975: 299)。
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發垂髫,并怡然自樂。
...Each of the old and children was happy and contented.
這是武陵人進入桃花源后對其中生活圖景的描寫,其中 “黃發”指長者;而“垂髻”指小孩,借代不能逐字翻譯。故筆者將“黃發”譯為“the old”;“垂髫”譯為“children”,傳達出原文含義——“老人和小孩”。但原文中蘊含的年齡特征卻沒有在譯文中得到體現,有歸化之嫌,沒有做到對原作“形”與“神”的雙重再現,故會對“黃發垂髫”生活安穩富足、怡然自得這一美好生活圖景造成一定的破壞。
(四)“補償”:基于語言文化差異平衡烏托邦意象含義空缺
斯坦納指出“通過補償來恢復平衡是翻譯行業與翻譯道德的關鍵所在”(Steiner, 1975: 300)。原語和譯入語間有語言、文化、審美等方面的差異,在“侵入”與“吸收”后,譯文喪失原語中的某些文化內涵、美學元素甚至深層含義的情況在所難免,這種情況使“補償”成為必要。要力求恢復平衡,可采用加注或解釋。
自云先世避秦時亂,率妻子邑人來此絕境。
They said that their ancestors together with their families escaped to this isolated place from the chaos of war under the tyranny of Emperor Tsin? Shih-huang some six hundred years ago.
此句是“桃花源”中人解釋武陵人的疑惑,即為躲避秦始皇統治下的暴亂而逃到此處,這映射了詩人陶淵明所處的亂世而體現其對現實的批判以及對“桃花源”的向往,烏托邦式思想躍然紙上。筆者用解釋性翻譯將“避秦時亂”譯為“escaped to …from the chaos of war under the tyranny of Emperor Tsin? Shih-huang some six hundred years ago”,從而平衡原語中詩人意在傳達的對現實的批判和蘊含的人文性及經世致用思想。
四、結語
烏托邦通過設定理想境界讓人們與現實保持一定距離,在不完滿的現實中得以慰藉,最重要的是,“烏托邦”精神為社會現實提供了諸多參照中的一種,蘊含著顛覆性的話語內涵以及建構出絕對意義的無限可能。基于喬治·斯坦納闡釋學四步驟理論,本文通過分析以《桃花源記》為例的中國典籍烏托邦形象的英譯過程,得出該理論不僅能夠有效幫助讀者對翻譯大家的作品進行賞析,更能進一步指導譯者英譯《桃花源記》中的烏托邦思想。但筆者發現,翻譯時,盡管盡力補償以實現語言文化“平衡”,但由于原語和目標語之間文化、審美等各方面的差異,仍然會存在含義缺失或者表達不充分的情況。因此,為實現典籍中烏托邦思想更完善的英譯并推進中國文化“走出去”,正如當代馬克思主義所倡導的:我們比任何時代都更加需要烏托邦精神,需要烏托邦為我們提供一個超越現存世界的希望空間,我們也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加強研究諸如闡釋學四步驟的翻譯理論來指導典籍中烏托邦形象的英譯。
參考文獻:
[1]房玄齡等, 中華書局編輯部. 晉書·列傳第六十四[M]. 北京: 中華書局, 2000.
[2]林語堂. 晉唐心印[M]. 北京: 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 2015.
[3]徐志嘯. “桃花源”=“烏托邦”?[J]. 中國文學研究, 1995(1): 25-27.
[4]莫爾(美). 胡鳳飛譯. 烏托邦[M]. 北京: 北京出版社, 2012.
[5]George, Steiner. After Babel: Aspects of Language and Translation[M]. Lond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