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雪冬
數字技術正在深刻影響中國國家治理現代化進程,成為國家治理體系完善、國家治理效能提升的有力支撐。剛剛發布的“十四五”規劃綱要提出,加快建設數字經濟、數字社會、數字政府,以數字化轉型整體驅動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治理方式變革。
在這場整體性變革中,數字政府建設并沒有落伍,通過各種方式擁抱著不斷迭代而出的數字技術,借助熱線電話、政府網站及留言板、微博、微信公眾號等,將與社會、市場互動的場域從物理空間拓展到虛擬空間,將互聯網+的范圍擴大到政務服務、監管、督查等各個領域,回應了社會的訴求,改造了運行機制和流程,提升了管控能力。新冠肺炎疫情的有效應對,就生動驗證了數字技術給各級政府的賦能效應,既避免了基層政府運轉被暴發的疫情沖垮,又支持了疫情防控與經濟社會發展雙重任務的快速同步展開。
中國數字政府發展成就也可以通過《聯合國電子政務調查報告》得以驗證。在2020年報告中,中國的電子政務發展指數從2018年的0.6811提高到2020年的0.7948,排名從2018年的第65位提升至全球第45位。其中在線服務指數得分最高,達到0.9059,位于“非常高”的第一梯隊。
盡管如此,中國的數字政府建設依然存在不均衡、不充分問題,不能充分滿足數字經濟、數字社會發展的需求,是社會主要矛盾在數字中國建設中的具體體現。這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
一是發展的不均衡。數字政府建設存在明顯的城鄉區域差別。清華大學數據治理研究中心發布的《2020數字政府發展指數報告》顯示,綜合組織機構、制度體系、治理能力、治理效果等方面指標測算,東部地區的數字政府發展指數明顯高于中西部地區,省會城市高于普通城市。發展的不均衡一方面反映了各地認識水平和財政投入的差異,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體現了各地數字經濟、數字社會發展的差異,畢竟經濟社會越發展,就越會對政府提出更高的要求,推動政府的自我變革。
但是,也可以看到,在不均衡發展格局中,四川、貴州等省,成都、貴陽、銀川等城市的“出格式”發展,它們的數字政府指標甚至領先于許多東部同行。之所以如此,根本原因在于當地政府發揮了主動性創造性,從而在數字政府建設的同步競賽中,實現了反超和領先,也引領了當地的數字經濟、數字社會建設。這正是改革精神在數字化時代的體現。
二是發展的不充分。數字技術被一些地方政府選擇性使用,沒有充分運用到政府治理的全領域全過程之中。一些地方政府政績觀扭曲,將數字政府建設等同于舉辦各種與數字、數據有關的會議、商展,雖然熱鬧一時,但缺乏落地的機制方法;一些地方政府缺乏數字政府建設的規劃和統籌,放任部門各自為政,各搞一攤,造成“數據孤島”“數據煙囪”,既產生了尋租和浪費,也破壞了整體治理格局的實現;一些地方政府為了維穩需要,更樂于將之用在對人口、社會的管控上,雖然投入資源,升級了設備,提升了強度,卻失去了治理的溫度和柔性;一些地方政府只重視在網絡上回應群眾訴求,忽視了線下細致深入的群眾工作、制度化公民有序參與的推進,成了網絡時代的“尾巴主義”;一些地方政府為了提高公共服務遞送效率,只重視建立新部門,引入新機構新機制,不重視改革現有部門機構,完善現有機制,造成部門設置的疊床架屋,行政總成本的上升;一些地方政府將數字技術過度用于內部管理之中,加重了基層政府的負擔,產生了指尖上的形式主義。凡此種種,雖有數字政府之名,卻無數字治理之實,拉低了國家治理現代化水平,損耗了國家治理效能。
但是,也可以看到,在發展不充分的情況下,更多的地方政府和部門在根據自身的實際情況,扎扎實實地推動數據整合,網絡參與、流程再造,將新技術創造性地嵌入到政府運行的過程中,努力實現數據賦權人民、數據賦能政府的雙重目標,提高政府決策科學化、社會治理精準化、公共服務高效化,運用大數據提升國家治理現代化的水平。
在這個移動互聯時代、數字化時代,擁抱數字技術,掌握數字時代的治理特點和規律,提升治理能力,應該成為各級政府的新使命。網絡在哪里,治理也要跟到哪里,數字經濟、數字社會發展到什么水平,數字政府也要建設到什么水平,甚至要達到更高水平。這樣才能始終發揮政府的引領作用,真正將社會治理模式從單向管理轉向雙向互動,從線下轉向線上線下融合,從單純政府監管轉向社會協同治理,實現以人民為中心的數字發展。▲
(作者是清華大學社科學院政治學系教授)
環球時報2021-05-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