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在，我就永遠還是孩子

管洪芬

網購了一個菠蘿蜜，收到貨后，我迫不及待地打開包裝，然后把菠蘿蜜扛起來去給父親看。父親彼時正坐在陽臺曬太陽，我一邊扛著20多斤的菠蘿蜜一邊喊：“爸，給你看個大東西，你看厲不厲害……”書房里的老公聞聲而來，他笑：“忘了你幾歲了，咋還像個孩子？”

我幾歲了呢？再過幾年我的年齡就往五十上翻了，女兒都20歲了，我能不老嗎？可是不知咋的，在旁人面前，我或許內斂、沉穩、包容甚至堅忍，但在父親面前，我卻從不想掩飾自己的那點小孩子習性。事實上，70多歲的父親好像也習慣了把我一直當成了孩子。記得有一次，八歲的兒子攥著我的手借著力在我面前上下跳躍，一不小心，他的頭頂撞上了我的下巴，疼得我眼淚都出來了，杵在那好一會兒不敢動彈。父親一見，心疼壞了，又不忍責罵孩子，便只能一個勁問我怎么樣了，要不要緊，還疼不疼？

我痛得不敢動彈，父親便也揪著眉在邊上看我，等我好不容易舒緩過來，父親也才跟著舒了一口氣，為了讓父親放心，我盡量做出輕松的樣子，可心里早已抑制不住生出了許多的暖。想起來，人至中年，人世間的酸甜苦辣我早已嘗過太多，熬過生活的磨礪，我也早已學會了各種堅忍，其實這點痛，于我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很明顯，在父母眼里事實不是這樣。

我的老父親即便70多歲了，依然在為我考慮，因為在他眼里，我終究是孩子，是他的孩子。就像這次，父親生病，我想著把他接到身邊來照顧，父親總是不肯，我便流了淚，我說我每天忙，讓我天天回鄉下實在做不到，可是不回吧，又擔心……便是這樣，我結婚20多年都沒在我家住過的父親終于答應來住一段日子。我知道，他對我的愛早已成了我的盔甲，他的軟肋。

父親來家后，我時常陪著父親聊天，我們說好久好久以前的事，父親常常哈哈大笑，我發現在父親遙遠而清晰的記憶里，我還是那個時而淘氣時而乖巧的孩子，人至中年的我時常在別人面前回憶著我的兩個孩子的曾經，但在父親面前，他的曾經里只有我，我還是個孩子。

我們時常論及生死，父親常說，他活了這么大歲數，夠了，以后如果再有個情況，別折騰了。每當這時候，我會生氣，會不允許他說這話，但更多時候，我會隱藏起心底的酸澀和急欲噴涌而出的淚水，我朝父親笑，我不想和他犟，哪怕只一句也不，父親怕給我增加負擔我知道，在他的心里，我是最重要的，可他不知道的是，在我的心里，他也是最重要的，父親在，我就永遠還是孩子，永遠有人疼有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