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去何從核廢水

文｜馬 迪

國際社會應當立即行動起來，充分評估核廢水入海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影響，共同找到更好的解決方案。

2011年，日本本州東海岸附近海域的9級大地震和隨之而來的海嘯重創(chuàng)了福島第一核電站，導致6座反應堆中的3座熔毀，形成震驚世界的7級核事故（最高級）。如今，整整10年過去，海嘯的潮水早已消退，但核電站管理者每天都在努力應對另一場危險的“洪水”：總量超過130萬噸的放射性廢水，至今仍在以每天170噸的速度不斷增加著。

10年來，這些核污水被囤積在不同大小的鋼鐵容器里，每個都高達10余米，逐漸占滿了電站廠區(qū)內(nèi)的各處空地。衛(wèi)星地圖忠實地記錄著這一切：從天空向下望，這些水罐仿佛是一片不斷擴大的鋼鐵森林，最終擴張到1044個之多。

然而現(xiàn)在，福島核電站的儲水罐快要裝滿了。

1938年，德國科學家奧托哈恩用中子撞擊鈾原子核時，發(fā)現(xiàn)其會分裂成兩個較輕的原子核，同時發(fā)生質(zhì)能轉(zhuǎn)換，放出巨大的能量，并產(chǎn)生2個或3個中子，又有機會去撞別的鈾原子核，這就是舉世聞名的核裂變反應。

如果不加控制，這種鏈式反應就會形成具有毀滅性的大爆炸，相應的，只要加以控制，它又能成為一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能量“寶箱”。在這樣的思路指導下，1942年12月2日，人類歷史上第一座可控鏈式裂變反應堆“芝加哥一號”成功啟動。它由核燃料和石墨塊堆砌而成，其中石墨用來吸收中子，將鏈式反應維持在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狀態(tài)。

當時，“芝加哥一號”的功率僅為0.5W，僅僅夠點亮一盞小夜燈。經(jīng)過70多年的發(fā)展，如今的核反應堆功率已經(jīng)達到了百萬千瓦級，并且發(fā)展出了多種多樣的堆型，但是它的基本原理大致相同：核反應堆就像一個火爐一樣不斷燃燒著核燃料，堆里插入石墨棒或者別的材料來吸收多余中子，調(diào)節(jié)反應堆溫度，通過水、液態(tài)鈉等載熱劑將核裂變所產(chǎn)生的熱量導出，并進一步轉(zhuǎn)化為我們更為普遍使用的能源——電能。

即使可控，核反應產(chǎn)生的熱能仍然無法完全轉(zhuǎn)化為電能，為了不讓多余的熱能積累釀成災難，核電站的重要工作之一就是給反應堆降溫。這也是把核電站建在海邊的主要原因——為了方便取用冷卻水。只要冷卻水不與反應堆直接接觸，理論上就不會混有任何放射性元素，除了溫度稍高一些外，它與一般的海水沒什么兩樣，直接排回海洋即可。

福島第一核電站在地震中受損，導致冷卻系統(tǒng)失靈；其運營商東京電力公司未能及時采取措施，導致1、2、3號反應堆堆芯熔毀，鏈式反應失控。時至今日，發(fā)生事故的機組依然有超過一千根核燃料棒沒有被取出，它們還在不斷反應、不斷升溫，為了防止它們再次爆炸，唯一的緩解方法就是直接注入大量冷水，降低其溫度。

這些與核反應堆堆芯直接接觸的水中，含有60種以上且含量不確定的放射性污染物，非常危險，需要與外界隔離，也就形成了前文中提到的“鋼鐵水罐叢林”。

日本政、企、學界就福島核污水處理進行過多次討論，總結(jié)出蒸發(fā)釋放、電解排放、稀釋入海、地下掩埋以及注入地層等5種方案。其中有的由于沒有先例，無法評估風險，有的在技術和時間上存在諸多障礙，因此一直沒有定論。

2021年4月13日，日本政府宣布向海洋排放核廢水的決定，震驚了全世界。我們首先來看看，如果日本真的排污入海，到底排的是什么“污”。

東京電力公司稱，這些廢水都是經(jīng)過“多核素處理系統(tǒng)（ALPS）”處理，已濾掉水中除氚以外的62種放射性物質(zhì)。具體來說，它就是一個巨大的過濾系統(tǒng)，內(nèi)部是一排排裝滿顆粒物的不銹鋼管，這些顆粒會吸附水中的銫離子、鍶離子和其他危險的同位素。在經(jīng)過多道過濾后，可以去除絕大多數(shù)放射性污染物——但不包括一種名為“氚”的放射性物質(zhì)。而氚也是這些水的命運一直無法被決定的主要原因。

其次，真正令世人擔憂的，是“多核素處理系統(tǒng)（ALPS）”真實處理能力，究其根本是東京電力公司的信用已經(jīng)接近破產(chǎn)。人們?nèi)缃癫胖?，該公司?977年起篡改過199次對核電站的定期檢查結(jié)果，1978年甚至隱瞞了兩次嚴重的核反應堆事故。加上福島災后處置不力、多核素處理系統(tǒng)（ALPS）多次停工等事實，讓人們對這些“核污水”中除氚以外是否還含有其他放射性物質(zhì)十分擔憂。

畢竟核事故廢水排海，這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如果核污染隨海水遍及全球，更是關系到全人類的安危，這也使得廢水是否入海，已經(jīng)不是日本一國之事。國際社會應當立即行動起來，充分評估核廢水入海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影響，共同找到更好的解決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