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庫公路 魂牽夢繞的自駕勝地

趙瑤

我對于這條傳說中的“中國最美的公路”早已魂牽夢繞。趁著有空，從北疆到南疆，我終于穿越了獨庫公路，雖然一路經歷了碎石爆胎、大雪封路，500多公里的路程走了5天，坎坷前行，卻為自駕新疆的旅途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獨庫公路，起于克拉瑪依的獨山子區，止于庫車市，全長562公里，是一條縱貫天山山脈，連通南北疆的交通要道;是一條在深山峽谷中穿行，沿途經過戈壁、草原、雪山等新疆各類景觀的最美公路;更是一條168名官兵用血肉之軀鋪就、用忠魂守護的生命之路。

獨庫公路280多公里的路段都是在海拔2000米以上，其中4處達坂海拔在3000米以上，因為大雪封山，公路一年大半段時間都處于封閉狀態，無法通行，一年僅開放5個月。正常通車時間為每年6月1日至9月30日，根據每年具體天氣情況酌情提前或推遲，遇見惡劣天氣，也會臨時封路。然而，就在這短短的5個月時間，獨庫公路上一批又一批自駕或騎行的旅行者從未停歇。

獨庫公路是一條名副其實的景觀大道，從起點的獨山子大峽谷，到沿途知名的那拉提、巴音布魯克草原，再到終點的庫車天山神秘大峽谷，每一處都值得停留。然而，我們沒有刻意地去這些風景區，只是走走停停隨遇而安。從北疆的高山草原到南疆的荒漠戈壁，最美的風景，已經在路上。

獨庫公路始于峽谷，止于峽谷。天山是新疆的天然水塔，天山上的冰川，是天山南北淡水的主要來源，無論是北坡還是南坡，都有梳齒一般并排的河流群，河流沿山體下切、侵蝕，常常會形成壯觀的峽谷。獨庫公路起于天山北麓，與獨山子大峽谷相連，止于天山南路，與庫車天山神秘大峽谷相連。這樣自然與人力渾然天成的設計，使得獨庫公路歸于圓滿。來時，獨山子大峽谷處于封閉狀態，沒法一睹真容，留下些許遺憾。但走進了公路終端中國最美十大峽谷之一的天山神秘大峽谷，在紅色的山崖之中，感受到了自然的神秘與詭譎。

公路腹地，草原林海之上，雪山佇立。翻越達坂，進入獨庫公路的腹地，無限風光在險峰。沒有深入沿途的那拉提草原、唐布拉草原，只是在云霧之中，路過那一處處的高山草原，哈薩克人的牧場，悠閑地吃著草的牛羊隨處可見。草原之間，點綴著林海，林海之上，雪山若隱若現。

因為飛雪，獨庫公路臨時封閉，我們滯留在了巴音郭楞鄉，旁邊就是中國第二大草原巴音布魯克。風雪不停，沒法前行，也沒法深入巴音布魯克，在獨庫公路的兩側，便見到了冰雪與草原的盛宴。冰雪之下，草原之上，巴音布魯克特有的黑頭羊成群結隊默默覓食，牛與馬則各自為政，在自己的地盤上悠閑度日，遠處還不時有牦牛群出沒。

在巴音郭楞停留的時候，還知道了隱于天山的奎克烏蘇石林，于是驅車100多公里前去探訪。駐足在山頂，雖只能望見石林的一角，卻在這變幻莫測的天氣中，在黑與白的天地間，感受到石林的肆意傲然，原始野性。因為距離獨庫公路還有一段距離，而且聲名不顯，很多人自駕來到這里時，也會錯過這座另類的石林。然而，天山石林，卻是大雪封路時對滯留在巴音郭楞的我們的饋贈。

封路、爆胎，在獨庫公路的自駕之旅并不順利，沿途遇見的風景卻足夠讓我記住這條獨特的公路，而有了和在風雪之中艱難前行的騎行者們的對比，我在感慨真的勇士真的年輕的同時，也默默地覺得自駕的我們依舊很幸運。

從知道獨庫公路時，便知道修建的不易，可是只有真正翻越公路，了解當初修建的情形后，才對這份不易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從1974年4月開始修筑，到1983年9月正式通車，全長562公里的公路修了10年，這10年里，先后有上千名官兵受傷或致殘，168名官兵獻出了生命。這些數字，冷冰冰，似乎沒有感情，卻直觀地揭示了公路修筑時的殘酷。

在獨庫公路通車之前，連接新疆南北疆的公路只有一條，從獨山子到庫車需要東繞烏魯木齊，全程近1000公里，疆內盛產的石油、棉花等物資很難運送出去，戍邊的部隊給養保障艱難。1973年8月，周總理向毛主席速報嚴峻形勢，毛主席大筆一揮，“要搞活天山，可考慮讓部隊到新疆修路”，1974年4月，中國人民解放軍〇〇一二九部隊奉令來到天山，自此，開啟了獨庫公路十年的修建歷程。

這是一條備戰路，更是一條英雄路。很難想象20世紀七八十年代徒手修路的艱辛，要知道，哪怕是現在，在海拔3000米以上，終年積雪的達坂上搞基建，依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時候，沒有先進的施工機械，有的只是鋼釬和炸藥，有的只是近3萬名戰士的血肉之軀。在漫長的10年里，他們用身軀直面塌方、雪崩、泥石流，用熱血和汗水跨越一座座讓人望而卻步的雪峰，就這樣鑄成了中國公路建設史上的一座豐碑。

在長達10年的公路建設中，168名解放軍官兵因雪崩、泥石流等原因獻出了年輕的生命，他們最大的31歲，最小的僅16歲。“人是躺下的路，路是豎起來的碑”，他們的路原本應該很長，卻為了更多人的路，長眠在喬爾瑪烈士陵園里，守護著天山，守護著獨庫公路。

“先烈回眸應笑慰，擎旗自有后來人”，走進烈士陵園時，恰逢天山戰士緬懷先烈功績，告慰先烈英靈。仰望著烈士紀念碑，我不知道他們心中所想的，是不是繼承遺志守護天山，卻依舊被眼前莊嚴肅穆的景象感動。然后，懷抱著一束野花，在 168名烈士長眠的陵園前靜靜佇立，感恩敬畏。

在烈士陵園，很多人都會遇見天山深處的守墓人陳俊貴，有人會跟他擦肩而過，有人會跟他聊一聊那些長眠的烈士，卻意外地挖掘出背后的故事。1980年4月8日，1500多名施工戰士被困于山中，陳俊貴所在班的班長鄭林書帶領陳俊貴等3名戰士奉命前往40公里外的指揮部請求救援，途中被大雪圍困。饑寒交迫下，班長將最后一個饅頭留給了最年輕的新兵陳俊貴，自己卻和副班長一同倒在了風雪中。因嚴重凍傷，陳俊貴接受治療，被評為二級殘疾，1984年復員回到老家，娶妻生子，1985年帶著妻子和兒子回到天山，為班長、副班長及其他166名犧牲的戰友守墓，直至今日。

“只為風雪之夜一次生死相托，你守住誓言，為我們守住心靈的最后陣地。灑一碗酒，那碗里是歲月崢嶸;敬一個禮，那是士兵最真的情義。雪下了又融，草黃了又青，你種在山頂的松，巋然不動。”“感動中國”2013年度人物的頒獎詞總結了他與獨庫公路緊密相連的一生。八一電影制片廠曾以他為原型拍攝了電影《守望天山》，而他，依舊是天山深處一名普通卻不平凡的守墓人。

此行沒能探訪老兵陳俊貴，卻意外地結識了他的妻子。如許多軍嫂一般，她溫和包容，用自己的青春與退伍的老兵執手相伴，一同守望天山。從烈士陵園出來，眼前已不僅僅是奪目的風光，繼續前行，更添一份厚重，懷一份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