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后”女孩做壽衣模特，直面死亡

文/佚名

在大多數人眼中，年紀輕輕去做壽衣模特這樣的工作可能有些“不吉利”，但任賽男覺得，這是一種溫暖的陪伴，陪伴逝者體面地告別這個世界，這何嘗不是一種價值呢？

直播中試穿壽衣的賽男

提起殯葬行業(yè)，在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認知里，多少會讓人覺得有些不吉利。“95后”姑娘任賽男，不顧家人的反對和周圍人異樣的眼光，做起了淘寶壽衣模特，她每天工作最重要的一個部分，除了做壽衣設計之外，就是穿上壽衣直播，為顧客做展示模特。她說：“總要有人站出來，為人們和世界的告別做一點事情。這是一種溫暖的陪伴，陪伴逝者體面地告別這個世界，這何嘗不是一種價值呢？”

顛覆刻板印象

在一間布置簡單的直播間里，任賽男架起了一部手機，旁邊還有直播專用的圓形補光燈。看起來任賽男和其他直播間的主播和模特，似乎沒什么兩樣，她正穿上一件湖綠色的旗袍樣式的衣服，對著直播鏡頭介紹，語速偏快。

當你把目光挪到直播主頁，會發(fā)現這是一家經營殯葬用品的網店，對，任賽男剛剛穿在身上向粉絲展示的是一件壽衣。

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里，對“死亡”的討論是一種忌諱。連帶著殯葬環(huán)節(jié)的各種符號，比如壽衣、骨灰盒都成為了讓人們避之不及的東西。

1995年出生的任賽男，不過二十來歲，她和同齡女孩一樣，也愛美，喜歡各種時尚潮流的東西，如今成為一名壽衣模特的她，每天卻要花費很多時間在壽衣上，設計款式，穿上壽衣展示，介紹壽盒等等。這么年輕的一姑娘，怎么做這樣的工作？也太晦氣了吧。當任賽男的媽媽得知女兒在做跟殯葬有關的工作，立馬勸她辭職。

姑娘并沒有放棄這份家人和朋友都嫌“不吉利”的工作，而是一直做到了現在，從連直視壽衣都不敢，到如今滿眼真誠地穿上壽衣為直播間的觀眾展示，她真的變了很多，尤其是看待生死這件事兒上。“總要有人站出來，為人們和世界的告別做一點事情。”

當網店壽衣模特，其實是在做一件很簡單的事兒，讓更多人能夠體體面面地和這個世界告別，這件事很有意義，不丟人。

“這份工作是有價值的”

2017年，任賽男大學畢業(yè)后找工作一直不太順利，后來各種機緣巧合吧，她收到一家殯葬品淘寶店運營的工作邀約。

起初她并沒想過自己這輩子會和這個行業(yè)打交道，畢竟年輕，經歷的生死事件都屈指可數，剛畢業(yè)就要去接觸壽衣店，多少有些心里打鼓。

當時男友的一句無心之言“360行，行行出狀元”，讓任賽男覺得有道理，于是決定去試一試。

因為店不大，她去了之后做的事兒也比較雜，除了做一些跟自己本專業(yè)相關的電商運營的工作，比如設計海報之類的以外，她還順帶做做壽衣設計、主播，以及壽衣模特。

近幾年直播火了以后，商家都會通過直播的方式詳細介紹自己家的產品，任賽男去的這家公司也有一個直播間，平時為了解答顧客的疑問，穿上壽衣在鏡頭面前展示、介紹，就成了她工作中非常重要的部分。

起初，任賽男也是怕的。剛出學堂門，她就做起了殯葬行當，她連壽衣都不敢看、不敢摸，更別提把它穿身上了。改變，是從工作中接觸到的陌生客人開始的。

有一天，一位和任賽男同城的年輕女孩過來咨詢，她母親病重，女孩一方面想為病重的母親提前安排好身后事，又不愿看到壽衣，因為看到壽衣，就等于接受了母親要離開自己的這個事實。后來，她和任賽男說，萬一自己母親走的那天真的到來了，她想拜托任賽男盡快在當天配送過去。

任賽男接到女孩電話的那天恰好是凌晨2點，這么晚了，一個姑娘孤身去送壽衣，確實讓她感到害怕，原本任賽男想托男同事去，但是因為前期都是她和對方溝通的，而且女孩在那么脆弱的境況下表示希望任賽男可以親自將壽衣送過去。糾結在害怕和被信任的情緒中間，任賽男最終決定親自跑一趟。

她把壽衣仔細地收拾好，打車來到現場，雖然心里有一些沉重，還是非常專業(yè)地教女孩和家人怎么穿衣服、系扣子，在現場的時候，她內心似乎也經歷了一場強烈的悲傷和不舍。

母親的身后事都處理妥善之后，女孩拉著任賽男的手，不停地說謝謝。

這次的經歷，讓任賽男記憶深刻，或許也是因為這一次難忘的經歷，讓她意識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是有價值的。

壽衣也是一種情懷

見過任賽男直播的，都會對她身上的壽衣感到有些困惑：“這些壽衣為什么跟普通人平常穿的那么像呢？”在我們一般的認知里，壽衣都是像古代人穿的那種風格相對夸張的衣裳，顏色和圖案一眼看過去，就能辨認出是給去世的人穿的。

平時任賽男也會兼職做做設計的活兒，她回憶在兩年前，一位顧客在網上詢問，因為父親年輕時在嘉峪關支邊，對于綠色有特殊的偏愛，因此他想為父親提前購買一件綠色的壽衣。但是市面上綠色的男款壽衣真的很少見，任賽男感動于客人的孝心，去倉庫翻了個遍，都沒有找到綠色的款。還好看到有一款綠色的面料，她就讓做壽衣的師傅專門做了一件綠色的壽衣，算是幫助那位求助的客人完成了父親最后的心愿。

像這樣的小事很多很多，經過任賽男的手送出去的壽衣，每一件背后都有一個故事，當和這些真實發(fā)生的故事以及故事里的人接觸多了之后，任賽男對自己的工作，以及做壽衣模特這件事的態(tài)度，也發(fā)生了變化。

“我自己打破了害怕的恐懼心理邊界之后，開始覺得死亡好像也沒那么可怕。”

任賽男在直播的時候，會很自然地穿上一件紅色或是粉色的壽衣，向觀眾解釋穿法，她轉轉身，細細地摸著面料展示給直播間的人看，詳細解釋給觀眾聽。

她還會用年輕人的視角，為壽衣設計貢獻很多不錯的點子。在她看來，當人們接受了壽衣承載著人對世間的眷戀，或是家人的愛之后，就能自然而然地接受：壽衣不必永遠都一個樣子。

“人在很多重要的場合，會穿上一件禮服，來表達對出席場合的尊重，我覺得生老病死是每個人必經的過程，在做壽衣的時候就會把它做得像禮服一樣。”

任賽男現在自己也開始學設計了，有時她會把新開發(fā)的壽衣款式穿上之后，拍個照片發(fā)到網上，基本上留言區(qū)都是充滿善意的，有人會評論說：“挺好看的”，也有人說“顛覆了傳統(tǒng)認知里壽衣的樣子”。這些善意的評論讓姑娘堅定了在這個行當里的決心。

壽衣也有溫度

在人們的刻板印象里，殯葬行業(yè)是個比較“老”的行業(yè)，也有人說這個行業(yè)“暴利”，更多的人說這樣的工作“不吉利”……這個“95后”姑娘，親身打破了這些刻板印象。

壽衣其實是無所謂可怕與不可怕的，人們賦予它什么，它就帶著什么溫度。當人們把它和死亡聯(lián)系起來，會覺得害怕、忌諱，如果說這件壽衣承載著即將離世的人對這個世界的眷戀，以及親人的愛意，即便它是一件壽衣，也不是冷冰冰的，而是有溫度的。

四年時間里，做壽衣設計，當壽衣模特，每天和壽衣、壽盒接觸，最初那個見到壽衣都不敢直視的姑娘，如今在工作中有自己看中的壽衣和壽盒，也會和老板說：“這一款你給我留著，我以后可能會用這一款。”

任賽男身邊不乏很多“95后”、“00后”加入進來，就像央廣網在微博評論的：“壽衣模特”與互聯(lián)網的聯(lián)結，某種程度上是一種“死亡教育”，引導人們更好的正視死亡、理解死亡，從而更加尊重生命、熱愛生命。

旁人看來，年紀輕輕去做壽衣模特這樣的工作可能有些“不吉利”，但任賽男覺得，這是一種溫暖的陪伴，陪伴逝者體面地告別這個世界，這何嘗不是一種價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