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鶴
三、無聲地成長
草原是一條長廊,橫貫歐亞大陸的歐亞大草原是世界上面積最廣大的草原區,西起歐洲多瑙河下游,呈帶狀往東延伸,經匈牙利、羅馬尼亞、俄羅斯、哈薩克斯坦、蒙古國,直至中國的東北平原,然后轉向西南,經內蒙古高原、黃土高原到青藏高原的南緣,東西綿延八千余公里。草原是游牧民族的家園,在這廣闊無邊的草原上分布著多個國家的多個民族,而整個歐亞大草原牧羊犬的血統,也隨著當年蒙古大軍西征的足跡融合衍生出藏獒、土耳其安那托利亞牧羊犬、高加索牧羊犬和中亞牧羊犬等原始犬種,并在相應的地理條件下形成具有各自地域特點的特有品種。但即使在今天看來,仔細地觀察它們的外觀,在外形、顏色和毛量上,也并沒有實質上的分別,顯然,這幾種牧羊犬之間同宗同祖,出自共同的山地祖先。
我與一些對中亞猛犬血統的傳播有相應研究的朋友也就此問題進行過探討。在與猛犬愛好者姜志鋒先生交流時,談到蒙古牧羊犬與中亞地區其他品種猛犬的關系,一直關注中亞猛犬品種的姜志鋒先生的一些觀點給了我很大的啟發,與我一些猜測性的想法竟然不謀而合。
姜志鋒先生經研究發現了這樣一條規律:從蒙古草原由東向西,游牧民族為了放牧牲畜、驅趕野獸和護衛營地所飼養的大型猛犬,它們的體形、外觀、毛量和毛色,呈現一種非常有規律的漸變;沿著蒙古草原越往西去,猛犬的體形越趨于高大,毛量相應變少,而毛色也趨于單一,很少看到像蒙古草原上那種鐵包金(四眼)的毛色了。從中國新疆往西,到吉爾吉斯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和哈薩克斯坦等國,猛犬的體形更加高大,顏色更為單一;再往西,當接近格魯吉亞、阿塞拜疆、土耳其等國時,猛犬的顏色基本上就變得極其單一,鮮有虎皮、棕紅等特殊的花色了。
仔細觀察,我發現這種變化竟然與蒙古大軍西征時的路線驚人地吻合,這正是蒙古大軍征討西方時的路線和方向。
這一現象側面印證了廣闊中亞地區的猛犬血脈源于蒙古草原,也就是說,蒙古草原牧羊犬的血脈向西擴張,孕育了中亞地區強悍兇猛的各種大型猛犬;而它們之間現在的差異,則可能是各個游牧民族出于實用(如斷尾斷耳)和審美(毛色選育)等目的不斷地進行選育,以及封閉的地理環境造成的結果。在蒙古民族的遷徙、游牧和征戰過程中,蒙古牧羊犬一直跟隨著游牧部落和西征的部隊,承擔護衛營地、守護后勤物資等任務。在征討西亞和歐洲的過程中,這個來自遙遠東方的犬種,也對改良歐洲和西亞的犬種起到了積極的作用。即使在今天,在圣伯納犬、比利牛斯獒犬、馬士提夫犬、那不勒斯獒犬和紐芬蘭犬等大型犬種的身上,都能夠看到蒙古牧羊犬的影子。除大規模的征戰外,北元前期,居住于呼倫貝爾大草原的巴爾虎蒙古部族除了在祖輩傳統游牧地貝加爾湖至呼倫貝爾一帶的廣闊草原游牧外,還跟隨著從屬的封建領主參與更遠的大規模游牧,最遠直達今天青海省的青海湖。這種大規模的往返游牧不止一次。在這種大規模的游牧過程中,蒙古牧羊犬的血統曾直達青藏高原。甚至可以大膽地猜測,藏獒極有可能是蒙古牧羊犬在游牧過程中產生的分支品種,在封閉的地理環境內形成了現在的高原種群。
大約在2006年,隨著國內藏獒熱的升溫,并在隨后藏獒成為一種商品被炒為天價的那幾年,有一種說法,認為藏獒是歐洲所有大型獒犬的祖先,甚至還有人聲稱成吉思汗曾經有一個三萬頭規模的藏獒軍團,在戰爭中沖鋒陷陣,所向披靡,戰無不勝。這是標準的以訛傳訛,其始作俑者無外乎是試圖使藏獒的神話增加更多的歷史色彩罷了。先不說這種說法從未在相關的蒙古史籍中出現過,只是看看當年蒙古大軍的戰術體系就會清楚此說法根本不成立。蒙古騎兵擅于長途奔襲、快速移動的戰術,而且當時的戰術體系基本已經成形,在這種體系中狗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蒙古騎兵以長途奔襲見長,藏獒并不具備長距離奔跑的能力。另外,青藏高原地廣人稀,征集三萬頭巨犬要比征調三萬名士兵更加困難,或者說這根本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且,這三萬頭狗又如何統一指揮調配?養過狗的都清楚,一群狗和一頭狗根本就是兩個概念,想指揮一群(而且是洋洋三萬頭)狗簡直是天方夜譚。況且,三萬頭狗的食物問題怎么解決?一頭狗一天至少需要一公斤飼料,每天這三萬頭狗就需要三萬公斤的飼料。這是什么概念?蒙古騎兵征戰時為保持行軍速度僅攜帶少量的干肉,難道還會為這三萬頭狗軍運載上萬斤的飼料?也就是說,這是一個根本不可能成立的假設。據我猜測,蒙古大軍征戰時,可能有少數的蒙古牧羊犬隨行,承擔基本的護衛任務,比如營地警戒等。至于參加戰事本身,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