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出口

瓔珞

1

好友阿然， 每年會有那么兩三次，獨自一人，隨便報一個三五天的旅行團， 并不在意線路和目的地，然后抬腿出發。

這種旅行線路時間趕得緊，交通工具通常是大巴車， 并且會在晚上出發。

這些年， 阿然已經習慣了在不同季節的某個夜晚， 背一個雙肩包， 和一群陌生人一起登上那輛大巴車。然后，她窩進高靠背的座椅，系上安全帶，一邊聽導游解說出行注意事項，一邊看向窗外，緩緩離開自己的城市、以及熟悉的夜色和風景。

如果不堵車，半個小時后，大巴會駛入城外的某個高速入口，在夜晚的黑暗里勻速前行。此時導游的解說告一段落， 周遭會有片刻寧靜。

阿然會在此時取出眼罩戴好，塞入耳機，打開手機下載的音樂，屏蔽外界的聲音，也禮貌拒絕可能的打擾。

在熟悉的音樂中， 阿然很快會睡著， 安穩得勝過在家中舒適的床上。接下來幾日，至于那些需快速瀏覽的風景，阿然極少去看，也并不拍照。她只是在人群中行走著，偶爾抬頭看看天，心中萬事皆無，輕輕的，空空的。

那種感覺，特別好。

阿然在一家地產公司做財務總監，工作時間長，壓力大，每月只有兩天的調休。

她先生是一位高中老師，工作同樣繁忙。他們的女兒正在讀高中，叛逆期漫長。漸漸年邁的父母，對她的依賴如同孩子一般，大到健康問題， 小到吃飯穿衣……

而不管多忙碌， 阿然都會每天去父母跟前報個到。

工作和生活的雙重捆綁，讓阿然身心疲憊。但責任所在，逃無可逃。唯一的出口，便是攢上三兩個月的調休， 在不堪重負的某一日逃離片刻。

開頭， 女兒和父母還為她三五日的“失蹤”抗議過，但唯這件事， 阿然沒有過妥協———時機一到，抬腿就走。

好在先生理解阿然。她離開的日子， 先生便去承擔她每日打理的瑣事。

三五日后， 阿然回到日常的生活中秩序中，繼續披荊斬棘。

我不曾見過阿然在途中那種“空空的、輕輕的”樣子，可是我真的明白，她站在內心的出口處，那種輕松和愜意。

因為那樣的出口，我也有。

2

我生活的壓力和阿然來自不同方向， 但中年人的疲憊感同樣在所難免。當疲憊、厭煩、苦悶、茫然……的時候， 我會把自己丟進街邊某家店鋪， 不拘知名還是寂寂無名， 哪怕巴掌大的小店，都好。

那些店鋪里設計精妙的水杯，五彩繽紛的鎮紙，清麗美好的賀卡，色彩誘人的糖果，小巧軟糯的毛絨玩具， 造型別致的茶具或餐具……

琳瑯滿目，都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卻會讓生活從單一的質樸， 在某個瞬間有了驚艷動人之感。

我會在任何一家店中停留許久，流連每一個小物件，慢慢挑選出一見之下怦然心動的帶回家。

只要一次這樣的穿行， 便會讓我逃離所有的壞情緒。那些買回的物品， 則用來裝點日子。或者，在合適的時機送了朋友，換來對方一次小歡喜。實在是物超所值。

那是我的出口，簡單有效。

3

有位兄長工作繁重， 釋放壓力的方式卻積極勵志。他喜歡每天抽出點時間來背誦詩詞。《洛神賦》《離騷》《赤壁賦》……背誦得流暢自如。

不熟悉的人， 只當是他的一個業余愛好。而事實上，那是他喜歡的一個出口， 是緩解工作壓力的有效方式。

還有一個作家姐姐， 心情沉郁時會一頭扎進廚房， 花大把時間做一頓豐盛飯菜———她喜歡用人間煙火來抵消長久沉溺文字的副作用， 緩解心靈和身體的疲憊感。當幾道色香味俱全的小菜上桌，一切皆能治愈……

其實， 每個成年人都有適合自己的出口。

我們需要把內心的沉重，從這個出口中健康、合理地流瀉出去，從而留下輕盈和歡快，以保持生命里的溫情和熱愛， 讓生活好好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