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樹盈
鐘羽是大學生村干部,剛剛上任就發現一個問題。村里的小河上搭著一根大樹干,村民背著東西從上面經過,到河對面的地里去干活。遇到下雨,大樹干濕滑,經常有人落水,十分危險。
鐘羽想修一座橋,解決村民的實際困難。他到了鎮上,找到了主管水利的吳濤,說了修橋的事。吳濤也很為難,因為村民以前反映過這個問題,他去做過調查。離大樹五百米的地方,有一座小石橋。村民只要繞道,就可以去河對面干活。按規定,這里不用再修橋了。
鐘羽也知道小石橋,但村民就是不愿意走。如果背著化肥從小石橋過河,來回就要多繞兩千米。小河對面種的是柑橘,到了采摘的時候,村民寧愿從冰冷刺骨的小河里趟過,也不愿意走小石橋。
“鐘羽,我知道你熱心,但過河種莊稼的只有十多戶,其余人家離小石橋近,還是很方便的。”當初修這座小石橋的時候,專家是做過論證的,為了多數人方便,少數人肯定就不方便了。鐘羽知道這個道理,怏怏不樂地離開了吳濤的辦公室。
幾天后,鐘羽聽說有一家公司可以修鐵橋,他心里一喜,急忙上門去咨詢。設計人員給他看了很多圖片,都是在小河上面架小鐵橋,不能通車,但是行走方便。最為關鍵的是修小石橋要上百萬,修鐵橋只要十多萬。
鐘羽十分高興,找到吳濤,說了自己的想法。吳濤舉雙手贊成,他按程序給了村里五萬的資金支持,剩下的村民自籌。
聽說能修橋,那十幾戶人家都踴躍捐款。鐘羽以十二萬的價格談好了修鐵橋的事情。
架鐵橋很簡單,就是在河的兩端焊上鐵架,上面鋪上鐵板,兩邊做護欄,這樣小孩過河也沒有危險。但是所有的捐款收到一起,還差一萬。鐘羽一狠心,把自己的小金庫貢獻出來,終于填上了這個缺口。
小鐵橋順利完工,村民過河,再也不用擔憂了。但是,好景不長,一場暴雨從天而降,小鐵橋被沖毀了。
就在鐘羽十分難過的時候,有人給紀委寫了一封匿名舉報信,說這鐵橋質量不過關,鐘羽貪污了錢。紀委的工作人員找鐘羽談話,讓他拿出當時建橋的發票。實在不巧,村委會被淹,發票找不到了。
鐘羽去找那家公司,可公司已經破產,人去樓空。鐘羽委屈,現在他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吳濤也受到牽連,這件事是他批的,要負責任。
就在鐘羽焦頭爛額的時候,突然想起了劉青杉,他現在是大領導。以前駐村的時候,他就住在鐘羽家,和鐘羽爺爺關系很好,每年春節,都會來看望爺爺。
爺爺帶著鐘羽去過劉青杉的家,現在只能找他幫忙,才能洗清自己的冤屈。鐘羽本想買點禮物,但劉青杉為人剛正不阿,如果送禮,也許辦不成事情。但空手而去,好像也不合適。鐘羽想到劉青杉喜歡吃咸鴨蛋,就撿了幾十個,這樣也有借口上門。
鐘羽到了劉青杉家,看到吳濤在敲門,他趕快躲了起來。吳濤進去后,不一會兒工夫就出來了,看樣子也是來找劉青杉幫忙。
等吳濤走遠,鐘羽才進了劉青杉的家,把咸鴨蛋遞給他:“劉伯伯,我爺爺很惦記您,讓我給您送點咸鴨蛋來。”
劉青杉也不客氣,接下咸鴨蛋,問了爺爺的身體還好,就留他在家里吃晚飯。這正中鐘羽下懷,他便坐了下來,發現茶幾上放著一個塑料袋,里面裝著一棵人參。
鐘羽看這人參眼熟,這不就是吳濤請同學從長白山買回來的野山參嗎?他說花了兩千多,竟然是送給劉青杉的,看樣子下了血本。
吃飯的時候,鐘羽對劉青杉說了煩惱事,請他幫忙。劉青杉樂呵呵地笑了:“小羽,你別急,我先給你講一個故事。你們蒲江縣的魏了翁,你應該知道吧?”
鐘羽自然知道,魏了翁是南宋著名的理學家,官拜禮部尚書,還在蒲江開辦了鶴山學院,文武雙全,只要是蒲江人,沒有他不知道的。
“魏了翁為了老百姓,請朝廷撥款,修了一座橋。結果一場大水,橋毀了。魏了翁內疚,引咎辭職,但朝廷不肯。他就自罰三年俸祿,官降一級?!?/p>
鐘羽嘆氣:“我比魏了翁還倒霉,橋垮了,還有人說我貪污,現在紀委正在查這事,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劉青杉笑了:“你為了修橋,把存款拿出來的事情,你爺爺早就告訴我了。我相信你的為人,但是咱們拋開這封匿名信的事情,就說修橋,你沒有一點錯嗎?”
“當然沒錯了,天災人禍,我也沒辦法?!?/p>
“魏了翁說了,為官不力,就該引咎辭職。在修橋的時候,他就應該考慮到洪水的沖擊力,把橋修得更結實。因為他的誤判,害得大橋被毀,白花花的銀子付之東流。他是修橋的負責人,有不可推脫的責任。就因為他敢于承認自己的錯誤,才成為讓百姓敬仰的好官?!?/p>
鐘羽之前很委屈,現在聽劉青杉這樣一說,也有道理。當時公司建議,把橋修得長一點,離河堤遠一點,這樣牢固。可鐘羽以為這是他們的套路,想多賺幾萬。結果暴雨把河堤沖垮,鐵橋就被沖毀了。
“小羽,你放心,清者自清,紀檢委肯定會查清此事,你先回去等消息?!?/p>
既然如此,鐘羽只能回家去,但他越想越氣。爺爺做了幾十年的老支書,他是受了爺爺影響,才做了大學生村干部,沒想到一片熱心,還有人告他。
鐘羽準備辭職,但他必須給村民道歉,畢竟他們拿了那么多血汗錢出來修橋,要給他們一個說法。鐘羽召開了村民大會,在會上給大家道歉:“對不起!因為我的誤判,大橋被沖毀,我引咎辭職。”
村民們紛紛落淚,譴責寫匿名信的人沒良心。修橋的錢,公開透明,還有人監督,鐘羽絕對沒有貪污。
紀檢委的調查結果出來了,鐘羽沒有貪污。但是因為鐘羽決策失誤,鐵橋被洪水沖毀,他受到了黨內警告處分。這結果鐘羽能接受,這是他應該承擔的后果。
但吳濤就悲慘了,因為他監管不力,被黨內嚴重警告處分。鐘羽為他打抱不平,偷偷問他:“你不是給劉青杉送了人參,他竟然不幫你?”
“唉!別說那老頭子了,吃了我的人參,還讓我挨訓?!?/p>
鐘羽沒想到劉青杉竟然是這樣腐敗的人,張嘴閉口為了百姓,竟然還受賄。鐘羽咽不下這口氣,沖到了劉青杉家,質問他:“你說為官要清廉,為何還收受賄賂?”
鐘羽想反正就是小小的村干部,大不了這工作不要,我也要把黨內的蛀蟲給揪出來。
劉青杉大怒,拍桌而起:“鐘羽同志,我什么時候受賄了?你必須給我說清楚,不然我告你誹謗。”
鐘羽也不是膽小怕事之入,抬起頭,一臉正氣:“吳濤送了你一棵人參,價值兩千多元,難道這不是受賄?”
劉青杉“撲哧”一聲,竟然笑了:“沒想到這小子還下了血本,還是有孝心?!?/p>
鐘羽迷惑了,劉青杉說:“小羽,我前段時間做手術,吳濤就買了人參,孝敬我這個老丈人,這不算受賄吧?”
鐘羽驚呆了,劉青杉語重心長地說:“吳濤的處罰是有點重,但他是我的女婿,必須嚴懲。這樣他以后才長記性,要為老百姓辦實事。”
鐘羽也受到啟發,不只是為官清廉,還要認真辦好每一件事,不讓老百姓和國家蒙受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