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雨

攝影丨蟈蟈小姐
在遠古時候,人們還沒有建造房屋的意識,“上古穴居而野處”,無數奇異深幽的天然洞穴為人類提供了最原始的家。那么,洞穴口的草蓋大約便是最早的門。
但是,最先有意識步入建筑之門的,當是“華夏第一人文始祖”有巢氏。顧名思義,“有巢”就是人們要有地方住。據《韓非子·五蠹》描述:“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獸眾,人民不勝禽獸大蛇。有圣人作,構木為巢,以避群害,而民悅之,使王天下,號有巢氏。”當時的人們居無定所,正是這位平民英雄,發現建筑房屋既可擋風遮雨,又能躲避禽獸,于是被稱為“有巢氏”。
有屋就有門,構巢筑屋是門真正的開始。
進入奴隸社會后,我國出現了最早的規模較大的木架夯土建筑和庭院,從而出現了具體定義的門。門的主要形式為版門,在商代銅器方禹中可以見到版門的記載。它用于城門或宮殿、衙署、廟宇、住宅的大門,一般都是兩扇。從橫木為門的街門,到琉璃的、艷彩的牌坊,到帝王門前的連闕,在歷史的長河中,門也漸漸從簡陋發展到富麗。
最開始的時候,門的原始功能只為蔽風雨、防猛獸,人們以石、以樹枝為門,實木門不加點綴,完全天然本色。但是隨著物質生活的發展進步,伴隨工藝改善和材質的豐富,門的品種也日趨繁復,其藝術內涵也因此博大精深。
天門、國門、城門、家門、佛門、寨門、閨門、鬼門……從這眾多名稱中,不難看出門的分類繁雜與覆蓋的廣泛。于是,門從分割空間、標志領域的功能,延伸出了劃分等級、蘊涵風水、表達身份的功能,并隨著人類文明的進程而逐步豐富和深化。
推開那扇中國門,你看:宅院大門,被漆成了矜重的朱紅;園林洞門,與明月清風同坐成景;寺廟山門,送鐘磬之音朗朗入耳。門頭的精巧、門檻的高低、門楣高懸的匾額文字、門上彩漆繪就的吉祥花紋,門口林立而豎的梁柱,門前望而生畏的護院神獸……無不在陳述著門后那個家族的威望和歷史。
宮門上巨大的門釘,濃縮了中國傳統文化的篇章;宅門前一對對石獅,捍衛著安居樂業的愿望;節日里屋門上的剪紙、門神和對聯,又蘊含著古往今來的風俗民情;獸首銜環或是清凈蓮花模樣的鋪首、一排排門釘,又寄托著鎮宅護院、辟邪求福的愿望;而門面,既是面子,更是尊嚴,蘊含著中華文化社會心理的深層意象。
門是遮蔽風雨的庇佑,是屋主獨具匠心的臉面,是世情盛衰炎涼的表情。隨著時間的流逝,門早已不僅僅是出入通行的關卡,而承載起了更多的祝愿與期盼。

攝影丨黃平
門的文化因時而變,因地而異,目睹了多少歷史的風風雨雨。
在漫長的時間里,門的文化又被凝固成很多短小精煉的成語,真是“五花八門”:得意時門前“門庭若市”,失勢后門前“門可羅雀”;有“光耀門楣”的“書香門第”、“將門虎子”,還有“蓬室柴門”、“掃地出門”的茫然無奈。婚姻要講究“門當戶對”,人生切莫走“歪門邪道”;“名門”是幾代人生命延續,名氣聚焦的結果;“空門”宣揚“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是宗教文化的產物;“午門”斬首示眾,無形中讓人陡然心寒;“龍門” 魚躍,是多少求學求仕者夢寐以求的目標。
門是有故事的。因門而生,為門而死,古今多少英雄豪杰為“國門”昌盛而奮戰,為“國門”危難而獻身,一曲“滿江紅”,兩篇“出師表”,氣壯山河,名垂千古;多少才子情圣為“閨門”所惑,空余“釵頭鳳”,漫說“紅燭淚”,柔情萬丈,付于流水;又有多少癡男怨女為“佛門”所收,日誦“楞嚴”,夜念“金剛”,自甘與青燈相伴,經卷為伍……
李世民導演的玄武門之變,是一出殺兄逼父的大劇;“天子五門”的鋪張,也絕不是帝王的排場。
清平世界“夜不閉戶”,不過是普通百姓的夢想。中國的門,派生出“芝麻開門”的故事;中國的門,更創造出禹鑿龍門鯉魚跳的傳說。
有前門,也就有后門。于是乎,前、后門,公、私門,高尚與正直,低卑與猥陋,全都借助“門”亮了相。
打開中國門,你就打開了中華文化的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