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童話

王穎穎

1

月亮媽媽是在看一本詩集時，生下秋這個男孩的。

月亮媽媽感嘆著回憶：“那天，我翻開一本詩集，看到了里面最美的一句話，隨后就感到一陣腹痛。我把書捂在胸口，呻吟起來。那呻吟聲聽起來不像呻吟，而像感嘆和贊美。我望著無邊無際的藍天，輕輕吟誦著那句最美的詩，渾身濕漉漉的，像要融化在詩里。疼痛在加劇，那句最美的詩化成一只鳥，我伏在鳥背上，要超越這痛苦的深淵。伴隨著鳥的啼鳴聲，如一枚成熟的果實墜地，秋出生了。”

月亮媽媽說著說著，眼淚就流出了眼眶。那種痛苦伴隨著詩意的過程，一次又一次地感動著她。她抱著懷里的秋，一遍又一遍地看，看他淡淡的眉毛、嘟起的小嘴、圓溜溜的眼睛。他純潔、美好的樣子，如一首無瑕的詩。

月亮媽媽愛這個男孩，愛他的程度超過自己的想象。她不允許他被磕著碰著，像珍愛一件珍貴的瓷器一樣把他保護起來。他只要一哭，她就心慌意亂、手足無措，好像天下要大亂似的。

2

秋長到五歲，比同齡的孩子要矮一大截，身體羸弱，面黃肌瘦，雖然月亮媽媽把最好的都給了他。

秋到了十歲，太陽爸爸決意要把他送到遠方。月亮媽媽不肯。

“他應該學著自己長大，不然我怎么將一個季節的任務交給他？”

月亮媽媽知道，太陽爸爸決定了的事，任何人都改變不了。她抱著秋哭了幾天幾夜。

月亮媽媽默默為秋準備行裝：一雙能飛向天空的翅膀，一條能抹去憂愁和疲憊的手帕，一個裝有瓊漿玉液的瓶子……

她把自己擁有的所有好東西全給了秋，卻感覺還是不夠。

當太陽爸爸把秋抱上馬車時，月亮媽媽才想起一件重要的東西。她連忙跑進房間，從枕頭下拿出了一本詩集——就是她生秋時捂在胸口的那本。她追上太陽爸爸的馬車，把詩集交給了秋。

哭泣的秋拉著月亮媽媽的手不放，最后還是月亮媽媽松開了秋的手，她濕潤的眼睛里充滿了堅定。

馬車越駛越遠，秋知道自己再怎么撕心裂肺地哭，媽媽都聽不到了。秋伏在馬車的座位上，像一條軟綿綿、濕漉漉的蟲子。

他想起了懷里的書。他把臉貼在書頁上，努力嗅著從書本里散發出的氣味——媽媽的味道。他看著書頁上的字，把一個個字連成一句話，再把幾句話組成一首詩。

讀著讀著，他眼前出現了月亮媽媽在他面前讀詩的情景。

那些帶有水霧的句子根植在他的心中，讓他看到了一個充滿詩情畫意的世界。

太陽爸爸把秋帶到一條熱鬧的街道，把他從車里抱了出來，對他說：“孩子，以后的事只能靠你自己了。”

3

秋來到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聽見人們議論：“這鬼天氣，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季節。”

秋攔住一個小女孩，詢問道：“你覺得秋天應該是個什么季節？”

小女孩想來想去，說：“我感覺這個季節應該有繽紛的顏色。”

雨后天晴，一道彩虹掛在天邊。秋決定向彩虹要些色彩。他向著彩虹的方向奔跑。有好幾次，他還沒跑到彩虹身邊，彩虹就消失了。他并不氣餒。終于，一個雨過天晴的下午，他跑到了彩虹身邊。

“我身上的色彩可以給你，但必須用瓊漿玉液來交換。”彩虹很不客氣地對秋說。

秋解開包袱，毫不猶豫地把裝有瓊漿玉液的瓶子交給彩虹。彩虹把一瓶瓊漿玉液喝得一點不剩。她身上的顏色更加鮮艷了。

秋走上彩虹橋，拿出準備好的玻璃瓶，從彩虹身上取各種色彩。秋用鮮艷的紅色染紅了楓樹的葉子，用高貴的黃色染黃了銀杏樹的葉子，用神秘的紫色染紫了河邊的一叢茅草……然后他把剩余的色彩攪拌在一起，任意潑灑。

看著這繽紛的色彩，人們感嘆：“這應該就是秋天了吧！”

但是秋并不覺得色彩繽紛是秋天的全部內容。

秋躺在野外的一片草地上，一只蟋蟀跳到了他的胸膛上。他詢問那只蟋蟀：“你覺得秋天應該是個什么季節？”

“秋天應該是個歌唱的季節。”蟋蟀想了想，說。

秋站起來，召集秋天的小蟲。

“秋天應該是個歌唱的季節，你們應該歌唱。”

“可是我們沒有歌詞。”一只小蟲說。

秋想起了懷里的詩集。

眾小蟲爬進書中，尋找自己喜歡的詩句，然后把詩句譜成曲子歌唱。

一時間，大地響起了秋天的贊美詩。

人們聽見了小蟲的歌唱，感嘆道：“這也許真是秋天了！”

秋還是不滿足，他來到一座高山上，遇見了一只雄鷹。他詢問那只雄鷹：“你覺得秋天應該是什么樣的？”

雄鷹仰望著天空說：“秋天的天空應該是高遠、明凈的。”

秋決定收拾亂七八糟的天空。他拿出月亮媽媽送給他的翅膀，那雙翅膀帶他飛向天空。他掏出那塊能抹去憂愁和疲憊的手帕，擦拭天空。

人們走出屋子，看著高遠、明凈的天空，感嘆道：“這就是我們期待已久的秋天啊！”

聽著人們的贊嘆聲，秋感覺身上的力量在生長。

4

月亮媽媽是在看一本詩集時孕育秋這個季節的。

如果你要問這有什么不同，她會回答：“這當然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