惋 惜（組詩）

林梔子

有蝴蝶的夜晚

你讀里爾克的時候

我正在喝咖啡。并用嘴唇擦掉

落在手腕上的一滴

棕色液體

這太柔軟了。

我很久沒有這樣親近過自己

加了糖的夜晚

完全忽略咖啡的苦澀

晚風拂過。不知道這樣的香氣

會不會招引一只蝴蝶

蝴蝶們此刻都睡了

如果它們扇動翅膀飛過來

夜晚，因此會再多一些甜蜜

惋 惜

經過一座橋時，我忽然想起

一部電影的女主角

在橋上留下的一張字條

她等待黃昏，白蛾子飛來

等他的情人經過

此刻，我同樣深陷暮靄

可我身上沒有紙，也沒有筆

成群的蝴蝶飛來

在橋邊親吻新鮮的雛菊

——這美好的時刻

天色就要暗下來

而我正被催促著回去

西伯利亞虎

叢林里，它小心地移動斑紋

并不時停下來聆聽

幼崽的聲音

隨著它的遠去，那聲音已經幾乎為零

一天沒有捕捉到獵物了

饑餓與疲憊，讓這只成年的西伯利亞虎

放棄了慣有的高傲

它的出現，令空氣變得警覺

我也只是在冬天，西伯利亞

體內的寒氣在北方肆虐

才注意到它

因龐大而顯露的蒼涼

月光溫柔

我對它的同情還不止于此

我看見它掩飾不住的和我一樣的

軟肋

已經有很多年，我不再寫信

雪片拍打著行人和路邊的一只郵筒

除了我，沒人注意到這處瘦削的風景

它的綠已經被雪涂改

面目全非。張著嘴深吸冷氣

胃里一定空空如也

拂掉身上的雪

我們像老朋友那樣省略寒暄

彼此打量

我相信它不會忘記，我和我的字體

相反，面帶羞慚的人應該是我

已經有很多年，我不再寫信

什么時候開始，我變成了一個急切的人

經不起等待

曾經每次我將寫好的信交給它

都會反復檢查。擔心寫錯地址

膠水沒有粘貼牢固

并每次都將耳朵貼在它的腹壁

聽信落下去的聲音

那聲音很像雪，一片一片的

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