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濤
每一群人總能發明陳舊的豎笛
用以表達心中最遠的風景
每個人都有修長的手指
用以控制空氣中流動的風
每個人都可以仰頭向天——呀——啊
卻在抒發著不同的情感
當記憶可以被模仿出來時
有人會動用石頭、碗筷,甚至不惜
砸碎完整的花瓶
因為它們和前生那么相似
而今生又無法企及
我們制造出各種聲音,是因為
內心永遠有一種走失的風景
而我們那么慢
失去了這種聲音
我們就不完整
我們努力用世界上一切聲音
去追逐本原的聲音
甚至不惜破裂、摔碎或死亡
那些鼓聲永在耳畔
那些嘆息永在死者的亡靈書里
在麥蓋提,一駕馬車駛出春天的風景
雨、沙塵,艾德萊絲綢
甚至是馬的喘息
在深深震動著南疆的春天
從不懈怠的馬
在公路上運走了烏云
但是麻雀又接踵而來
它們棲落在艾力家門前的桑樹上
用力喊了一嗓子——
晚霞就從遙遠的喀什飄來……
我的詞語常常被熹微的光照亮
它使一切隱喻失效
而光中趕來的電動三輪
載來成噸的詞語和馬
這使我相信巴扎上的寫作
在這里產生的每一個詞
都是有分量的
動詞的斗雞。形容詞的山羊
它們產下的詞匯量大得驚人
南疆,盛產詞語的故鄉
這些詞語日積月累
沖脹了我的書房
而奔涌而來的馬車
從一個村莊向另一個村莊
在這樣的時刻
我總是拉上窗簾
用以拒絕那些多余的光
在荒原上空空地張望,一只鳥
整個天空都是它的
整個大地也是
如果累了,它就撇下天空
歇在自己的石頭上、枝條上
除了暴烈的陽光
它一無所有
正午荒原點染出清晰的影子
它瘦而小,卻是
大地上最濃烈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