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征（外一首）

老井

在大地上，不同色彩的河流，群山

河流，村莊等物體組成一塊遼闊的魔方

要轉動所有的方塊，使其中的一面完全赤化

得調動多少造化的神力啊

甚至在七彩的方塊中要走辟除一條紅色的小徑

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八十年前

一群叫花子般的士兵，一邊打仗，一邊奔跑

用有力的急行軍，撬動著大地表面堅固的板塊

他們掰移開黃色的土地

白色的雪山，綠色的森林，灰色的戈壁

青色的河流，紫色的丘陵

最終將星球上零星的紅點

搬運到一塊兒，組成一大片燎原的烈火政權

或者是：一九三五年的中華大地上

一支衣衫襤褸的隊伍，像穿越《中國通史》精裝本

的一根細線，將上下五千年中的部分章節

緊緊捆綁。他們舉起獵獵的紅旗，把閃電的根須

播種進蠻荒的土地里

一走就是兩萬五千里。大家腳踩出的

一根韌性十足的通紅飄帶，在十幾個省的版圖上

依次收緊。幾乎將這個星球攔腰勒斷

它疼得“砰，砰”地蹦了幾蹦

破裂之處，如海般壯觀的鮮血洇出

紅了半邊宇宙

紅梅贊

“她就是一株臘梅，從美學和社會學意義上

來說也是”。站在一九四九年的秋風中

身穿紅絨線衣的江姐提前盛開。滿身的花瓣

用遍體的清香滌蕩著四周的黑暗與冰涼

劊子手們畏畏縮縮地跟在她身后

那灌滿羞愧和不安的槍管正沉重得難以舉起

在內心深處抵抗黑暗的女人

面對死亡，她體內洋溢著從沒有過的輕松

她整整云鬢露出被流星擦傷的牡丹

刑具所能破壞的僅僅只是肌膚

而理想主義的礦石卻同時在毒焰中

煉成了鋼板，面對東方

將珍藏已久的紅旗取出

繡上自己怦怦跳動的心臟

黎明即將抵達，勝利就在透明時分

她壓抑住內心的一千種風暴

側耳傾聽遠方炮筒里射出的春雷滾滾

“他們不光要打掉花叢中長出來的拳頭

還舉槍瞄準了美麗的花瓣”

排槍響起，鉛彈鉆入她體內的

霞光制造廠，將軀體與長夜間的隔閡捅破

大片鮮血迸濺，每一滴扯開了

都是一面呼呼作響的新國旗

于是山城的黎明提前到來

一個舊時代像骯臟的冰塊

突然在強光下倒塌

老 井：本名張克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在《詩刊》等發表多篇作品。作品入選多個詩歌年選。出版有詩集《地心的蛙鳴》等。曾獲第七屆全國煤礦文學烏金獎、首屆中國新詩發現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