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實施虐待兒童處罰法

章江

年僅16個月的女童鄭仁遭養父母虐待致死（圖/視覺中國）

2021年1月9日，韓國國會召開全體會議，通過《關于虐待兒童犯罪處罰的特別法修正案》（以下簡稱“虐童修正案”），對虐待兒童的行為加大處罰力度。它又被稱作“鄭仁法”，源于女童鄭仁遭養父母虐待致死案件。

加大處罰力度

根據虐童修正案，包括警察等在內的防止兒童虐待的專職公務員接到舉報義務人（兒童福利院從業人員、醫療人員等）的虐待舉報，必須立即進行搜查和調查。為了讓受害兒童或舉報者、目擊者能夠自由陳述，還新設了“警察和專職公務員在調查時須將可能受到虐待的兒童與涉嫌虐待者分離”的條款。受到虐待的兒童與父母隔離的應急措施時間也從3天增加到了5天。如果涉虐父母妨礙相關調查工作的進行，對他們的罰款上限從原來的1500萬韓元提高到5000萬韓元。除了公務員之外，警方也必須受到防止虐童相關培訓。

在推動立法的同時，韓國政府也在制定防止虐童的政府對策，其中包括加大對準養父母的驗證力度。在兒童被養父母虐待時要求警方、兒童保護機關、收養機關采取必要措施。對申報兩次以上的虐童案，警方必須每半年檢查一次以上。如接到申報兩次，警方應于次日尋訪涉虐童家庭，徹底確認是否虐待兒童并檢驗兒童保護措施。政府還將藥劑師和受委托撫養兒童的父母列入虐童報警義務人群，以便及早發現虐童案。

1月7日下午，韓國國會法制司法委員會表決通過《民法》修正案，刪除了監護人對子女的懲戒權，也就是說法律不再保護以“愛之深責之切”為由對子女進行鞭笞的行為。1958年制定的《民法》第915條規定，出自保護或教育子女的目的，監護人可以在必要時對子女采取懲戒措施。這條已存在63年的“允許家長體罰孩子”的法律一直飽受詬病，被認為給虐待兒童的施虐者提供了使用嚴酷手段體罰子女的合法依據。實際上，以虐待兒童罪被起訴的多數父母正是以懲戒權為由，辯稱體罰是正當的訓育。有觀點認為，此次《民法》修正案將此條規定刪除，表明政府和公眾多年后對“體罰對于教育子女不可避免”的認識發生了顯著變化。隨著懲戒權條款的刪除，韓國法院對體罰兒童的態度將更加嚴厲。韓國兒童教育專家指出，應該以取消家長懲戒權為起點，通過政府積極宣傳，形成不再允許體罰兒童的社會共識。

慘劇震驚全國

2019年6月10日，一個名叫鄭仁的小女嬰降世，長得可愛乖巧，然而她命運多舛，出生僅僅8天后就被親生父母遺棄在教堂門口。小鄭仁被好心人送到收養所后，長得白白胖胖。去年2月，一對姓張的夫婦來到收養所。他們說家里經濟條件不錯，女方是口譯員，男方有福利院志愿者的經驗。家里已經有一個4歲的親生女兒，因女兒感到孤獨吵著要個妹妹，所以想收養鄭仁做小女兒。兩人提出收養申請，收養機構和法院在調查和考察了張家的經濟和育兒等方面的情況后表示同意，他們正式成為了鄭仁的養父母。張家似乎對鄭仁很好，養父母還領著她上過一檔電視節目的“收養家庭特輯”，展現了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畫面。

然而被收養8個月后，鄭仁健康狀況急劇下降，變得又黑又瘦，身上出現各種傷痕。據她所在的幼兒園老師介紹，去年10月13日女孩面無表情地蜷縮著身體，進行體檢后發現肚子鼓鼓的，腹部和頭部有明顯傷痕。她被扶起后無法直立行走，除了牛奶之外吃不下任何東西。幼兒園通知其養母，她到達后對鄭仁不聞不問，在園區入口處待了一會兒便帶孩子回家了。

據警方調查，鄭仁離世當日被送去搶救前已經生命垂危。當天其養父母樓下的鄰居多次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為此還上門投訴。養母也曾經發短信給丈夫：“要不要送醫院啊？做做樣子也好。”養母甚至還先精致打扮了一番送自己的親生女兒上學，才叫出租車把鄭仁送到醫院。趕往醫院的路上出租車司機曾建議叫救護車，及時救治或許會有生還的希望，可養母拒絕了。躺在醫院搶救室的小鄭仁心臟反復停跳，在第三次心跳停止后，只有16個月大的她沒能再被救活，體重僅8.5公斤。鄭仁死后，被養父母隨意埋葬在一塊集中安葬癌癥死亡兒童的免費墓地中，養父母就再也沒去看望。

醫生表示，鄭仁去世的時候，不但檢查出全身有骨折，而且腹部充滿積血，內臟破裂，甚至連最內部的胰腺也都難以幸免。胰腺位于腹膜后，前有腹壁、胃和橫結腸，因而不易受傷，大多出現嚴重的交通事故受到猛烈沖擊時才會破裂。有人專門找了一組和養母身高體重相仿的女性做了實驗，來測試如何才能產生這么大的沖擊力。他們發現即使將鄭仁摔在地上，然后人坐在沙發上用腳踩她，都達不到這種級別。除非是人從沙發上狠狠地跳下來踩，才有如此大的沖擊力，簡直是慘絕人寰。而養父母稱，鄭仁的死亡只是意外。當時她和大女兒在沙發上玩，鄭仁不小心從沙發上跌落下來。

前兒童人權律師金英珠認為，雖然關于保護兒童權益的立法一直在推動，但缺乏可操作的實質性內容，相關的立法動作只是一味求快的“作秀式立法”。

2021年1月2日，韓國SBS電視臺的時事節目《想知道真相》，播出了鄭仁被養父母虐待致死事件，他們的謊言很快就被拆穿。事實上，女孩被領養的271天里一直遭受非人的待遇。養父母常常會在晚上7點把鄭仁放在漆黑的房間，任由她大聲哭鬧。等到她哭累了也就睡了。有時養父母將鄭仁關在家里或者鎖在車里幾個小時，帶著大女兒外出吃飯。因為不想聞到鄭仁大便的味道，所以只給她喂奶粉，或者吃辣椒醬，吃到她腸子破裂才送醫。因為討厭鄭仁難受時哭鬧的聲音，養父母干脆把她放在嬰兒車里撞墻。鄰居表示，曾經親眼見過養母用手架著鄭仁的脖子提著走，就像對待破舊的布娃娃一樣。

節目上線后在韓國引發軒然大波，存在已久的虐童問題再次成為民眾關注的焦點。韓國總統文在寅就此案表示：“很遺憾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并要求相關單位進一步完善領養兒童的跟蹤機制。

嚴懲殺人兇手

隨著案件被曝光，越來越多的民眾怒斥無作為的警方，表示相關的警員應該被解雇、降級和停職。他們在鄭仁去世之前就收到三次涉嫌虐待的舉報，但都沒有深入調查，錯過了所有能夠拯救女孩的機會。第一次是去年3月，幼兒園老師發現鄭仁的臉上和腿上出現瘀青，于是拍照報警。但養父對警方解釋，鄭仁腿上的瘀青是為了糾正孩子的O型腿，幫她按摩留下的。至于臉上和身上的瘀青，是因為皮膚過敏留下的。最后鄭仁的養父母還留下一句“不要對我們收養家庭產生偏見。”可能是這句話起了作用，不負責任的警察就這樣輕易相信了，覺得沒什么事。第二次，養父母的朋友發現他們曾多次把鄭仁單獨放在車里數小時，自己去逛街吃飯，于是就偷偷報了警。但因證據不足，同樣沒有產生什么作用，最后也是不了了之。第三次是去年9月23日，養母做完豐胸手術后將鄭仁送往幼兒園。兩個月沒見到孩子的老師發現她骨瘦如柴，雙腳無力，甚至連站立都很難，于是帶鄭仁去小兒科醫院看病。醫生經過檢查后發現孩子可能受到了虐待，院長親自向警方報案，詳細描述鄭仁極度營養不良和身上的淤青痕跡。這一次養父拿出了一份自己朋友開的診所出具的健康報告，稱孩子是因為口腔潰瘍，沒能好好吃飯，所以才會變瘦。韓國警方又一次選擇相信了養父母。20天后，鄭仁就去世了。

調查證實，韓國福利機構也難辭其咎。在得知鄭仁遭虐待后，“Holt兒童福祉會”派工作人員去家中了解情況，發現女孩身上的確有多處劃痕和淤青，但養父母稱淤青是由于孩子患有牛皮癬和皮膚過敏撓破所致，學走路時經常跌倒導致身體出現劃痕，工作人員信以為真。福祉會的人再次看望鄭仁是在她鎖骨骨裂后，養父母辯稱是孩子睡覺時從床上跌下來造成的。他們依然聽信其詭辯，認為傷無大礙，僅僅建議養父母購買防跌落嬰兒床。

韓國國會議員申賢榮表示，毫無人性的養父母固然可恨，同時可恨的還有輕率的福利機構和警方。當地的兒童福利協會在明知道養母有過精神疾病治療歷史的前提下，仍判定其有照顧孩子的能力。

1月13日，韓國首爾南部地方法院開庭審理涉嫌虐童致死的“鄭仁案”。檢方懷疑養母張某故意殺人，向法庭申請更改起訴書，額外指控被告人張某的殺人罪名。檢方在去年12月提交的訴狀上只列了“虐童致死”和“遺棄兒童”嫌疑，但后來發現鄭仁身上有臟器斷裂等嚴重腹部損傷，輿論質疑養母有殺人意圖。檢方表示，被告人明知其加害行為可能造成死亡，仍繼續對受害兒童施加暴力，因此構成殺人罪，并申請法醫學者和鄰居等17名證人出庭作證。養母的辯護律師在法庭上矢口否認她殺人和虐待致死嫌疑，只承認部分虐待指控。根據韓國法律，對兒童虐待事件加害者的最高量刑是無期徒刑。

編輯：夏春暉 38675320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