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三上回馬橋

鄧解華

江南水鄉陸家鎮上有一座古老的石板橋，上面刻著三個大字至今仍清晰可見：回馬橋。相傳，這個橋名的由來是三國時曹操留下來的。

當年曹操一直想滅掉劉備和孫權，可交鋒了幾次，也沒賺到什么便宜。之后，劉備又三顧茅廬請來了諸葛亮，這下就像老虎長了翅膀似的，更了不得了。諸葛亮沒費多大勁兒就連打了好幾個勝仗，把曹操氣得吹胡子瞪眼睛直喊腦袋疼。一連幾天，曹操吃不好睡不著，看見眾謀士也是一個勁兒地搖頭嘆息，心想自己手下文臣武將上百人，卻玩不過一個小小的諸葛亮，照這樣下去這仗還怎么打！本來已打算好帶領八十萬大軍兵進赤壁，現在看來還得好好琢磨琢磨。

曹操的心事被他的老婆丁夫人看穿了。晚上，丁夫人對曹操說：“相公，你要去攻打劉備和孫權，首先要請一位熟悉江南風土人情的謀士，這樣才可以做到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這話說到曹操的心窩里，他長嘆一聲說：“夫人啊！想請到這樣的人才談何容易，我這幾天就是為此發愁啊！”

丁夫人說：“我聽說江南鹿城有個隱士叫陸遜，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熟讀兵法，那能耐根本不在諸葛亮之下。陸遜現在正隱居在江南鹿城，如果相公能請他出山，那就不愁打不過諸葛亮了。”

“這有何難。”曹操一聽就來了興趣，“只要世上有這人，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

丁夫人說：“相公萬萬不可聲張，此事一定得從長計議，要是被眾謀士知道了就麻煩了。如果能把陸遜請來倒也罷了，萬一請不到，那日后就難收人心了。再說劉備請諸葛亮三顧茅廬，而相公你如果不親自去趟江南，恐怕就難以體現出你的真心誠意了。”夫人的話使曹操茅塞頓開，是啊，那些謀士們都嫉賢妒能，眼里容不得其他人。第二天一早，曹操便換上便裝，帶上數名隨從，悄悄地從后門溜了出去。

一路上晝行夜宿，緊趕慢趕，足足奔波了大半個月，曹操才氣喘吁吁地來到了水鄉鹿城。經過一番打聽，得知陸遜并不住在鹿城城內，而是隱居在離城十五里的鶴塘浜。曹操又催馬前行，當太陽快下山時，他終于來到了鶴塘浜。鶴塘浜是個小鎮，邊上有一座城隍廟，廟門口坐著位老和尚。曹操上前問道：“老師父，可知道陸遜陸先生住在哪里？”老和尚念了聲阿彌陀佛，用手一指前方說：“過了那座橋，便是陸隱士住的村莊。”

順著老和尚手指的方向望去，不到一百米，有一座石板橋，橋的對岸是一個很大的村莊，柳樹飄搖，鳥語花香。曹操頓時欣喜不已，心想沒費多少周折就能見到陸遜了，真是天助我也！他向老和尚道了聲謝，就急著催馬前行，可沒走多遠，后邊卻傳來一聲大喊：“快回來，你再不站住，我就叫曹阿瞞了！”

曹操嚇得一激靈，在這鄉村僻野還會有人認識我？他回頭一看，只見身后站著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正嚇得眼淚汪汪，一動也不敢動，身后不遠處有個老婦人，拿著根竹竿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原來是老婦人在嚇孩子，并不是有人認識自己。但曹操不明白，嚇孩子為什么要喊他的乳名呢？他想下馬問個清楚，可轉念一想還是找陸遜要緊，不要因小失大，誤了大事。

曹操繼續催馬上橋，剛走上橋面，忽然橋對面沖出一個捉蛇叫花子，向曹操直擺手：“壯士留步，請千萬不要傷害它。”曹操不知緣由，抬頭向前望去，只見橋中央橫著一條三尺來長的青蛇，那蛇似醉未醉，似醒未醒，軟綿綿躺在橋面上正有氣無力地向橋墩游去。那叫花子沖上橋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青蛇就往簍子里一塞，然后朝曹操拱拱手，嘿嘿笑了一下便揚長而去。

這一幕看得曹操目瞪口呆，他跌跌撞撞從馬上滾下來，雙手扶住橋欄，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曹操最忌諱這些，如果出門聽見喜鵲叫，那心情甭提多爽快，做什么事都會順風順水的;要是像今天這樣看見有蛇橫在路中央，那就是最倒霉的，這一天都不能從此路經過，弄不好是會送人命的。眼看天色已晚，曹操只好從橋上退了下來，回到廟中，向老和尚借宿一宿。

晚上，曹操想起白天那老婦人追孩子的話，就忍不住向老和尚打聽道：“老師父，你們鎮上誰叫曹阿瞞？為啥小孩一聽他來了就嚇得哭起來？”

老和尚嘻嘻一笑，故作神秘地告訴曹操，這鎮上沒有姓曹的，剛才那婦人說的曹阿瞞就是當朝丞相曹操曹孟德。因為曹操要從北方帶兵來這邊打仗，弄的大伙兒都人心惶惶的。不要說孩子聽到曹阿瞞三個字會嚇得直哭，就是大人聽見曹操來了也都像見了老虎似的。所以碰到哪個孩子不聽話，大人就會用曹阿瞞來嚇唬他。

這一晚，曹操躺在床上像烙餅似的怎么也睡不著，腦中亂極了：一會兒是那條青蛇橫躺在橋上，一會兒又是那個小孩嚇得哇哇大哭……整整折騰了一夜，早上起床，只覺得渾身無力，頭暈腦漲。等再次騎馬走上石板橋，那馬兒突然尥起了蹶子，前蹄一抬，竟把曹操給摔下馬來。

這一下可摔得不輕，只見曹操從地上爬起來還捂著屁股直“哎喲”。他不知道這馬兒為什么突然尥蹶子，就回頭查看起橋面，當目光移到橋中央時，他的臉色頓時又變得煞白煞白。橋中央有三堆黑乎乎的東西，仔細一看，竟是三個殺字！每一個字都像臉盆那么大，最奇怪的是，這些字不是人寫出來的，而是成千上萬只螞蟻堆出來的。

聯想起昨天那條青蛇，曹操驚得直往后退，這分明是老天爺在提醒自己，千萬不能過這小橋。曹操恐慌至極，他偷眼看看對岸的村莊，早晨的村莊靜謐得嚇人，只見一條條小巷星羅棋布，仿佛里面充滿了殺機。曹操再也不敢多留片刻，帶上隨從，馬不停蹄地趕回了老家。

丁夫人好象早就預料到曹操會這樣倉促回來，她耐心寬慰道：“相公，這是你多慮了。依我分析，這都是陸遜在故弄玄虛試探你的。你想想，那諸葛亮動了多少腦筋去作弄劉備，他們這些隱士都挺厲害的，想請他們出山不吃點兒苦頭是不可能的。我看你還得趕緊回去，要是被陸遜知道你已嚇得溜回家來，以后再想請他，恐怕是難上加難了。”

半月后，曹操果然又來到了鶴塘浜，這次他多了個心眼：想先到城隍廟內住幾天，既然陸遜這么有名，那么附近的村民肯定都有所耳聞，只要向村民們打探一番便清楚了。他悄悄來到廟門口，剛想推門，那老和尚竟跌跌撞撞從里邊走了出來，曹操趕緊攔住他，等問明情由，又是驚訝得倒吸一口涼氣。老和尚說，最近陸遜得知曹操要請他出山，就在前天，他寫了封遺書，上吊自縊了。陸遜在遺書上寫道：他不愿拿自己學到的東西去發動戰爭，更不忍心看到江東父老生靈涂炭……

不到一袋煙的工夫，橋對面就吹吹打打抬出來一口棺材，村民們都圍著棺材哭得死去活來。等出殯的隊伍過后，曹操才緩步走上橋頭。站在橋中央，面對寂靜的村莊，曹操心中是后悔莫及。

回到家中，曹操大病一場，整日躺在床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于兵伐江東之事更是只字不提。這一切被謀士賈詡看穿了，他經過一番暗中查詢，終于弄清了曹操得病的緣故。賈詡是個主戰派，見曹操房中無人，便悄悄溜進來對曹操說：“丞相，你被騙了！其實，那陸遜是孫權手下的一名謀士，根本不住在鶴塘浜。你看到的那一切全都是假象，那蛇是有人提前熏了雄黃，放在橋上的;那字也是先用沙糖寫好了，螞蟻才爬上去的;至于那口棺材，里邊根本沒有人……”

曹操恍然大悟，想想自己擁兵百萬，謀士上將也有好幾百人，難道還會懼怕區區諸葛亮？三日后，曹操帶領百萬大軍直撲江東。臨走時，他把丁夫人給關了起來，他認為這一切全是丁夫人搞的鬼，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次赤壁之戰，他又被諸葛亮和周瑜聯手打得一敗涂地，差點兒連老命都丟在江東。

等曹操回來時，丁夫人已服毒自盡，桌案上只留下了一封遺書。原來，丁夫人為了勸告曹操不要輕易出兵，擾亂民心，才想出了這個緩兵之計。她希望曹操去江南看一看，了解一下民心，老百姓需要的是安居樂業，而不是打打殺殺。城隍廟的老和尚是丁夫人的遠房親戚，在曹操去之前，丁夫人就暗中寫信和他聯系好了。曹操在橋上看到的蛇和螞蟻，還有后來的出殯隊伍都是老和尚精心安排的……只可惜，當曹操明白這一切都已太晚了。

事后，官居吳國丞相的陸遜也聽說了此事，他深受感動，便將自己的孫子陸機和陸云寄養在鶴塘浜。時間一長，人們就把鶴塘浜改名為陸家了。而那座石板橋，因為曹操的馬上去幾次都沒過橋，所以村民們就給它起名叫回馬橋了。

選自《民間傳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