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的民航系廳官

文_戚劍

民航第二研究所原副所長（正廳級）李宗冀的賄賂歷程與酒桌密切相關。無論是出面請托他人幫忙承攬項目，還是收受他人賄賂，李宗冀都喜歡通過酒桌公關，在觥籌交錯間暗示對方相助或完成賄賂交易。

敬酒的所謂“言語藝術”

一些級別高的官員幫助請托人承攬項目，一般不會親自操作，大多是指令下屬或轉請托其他有話語權的人。因此，經常是一個電話，或者一場飯局就解決問題。參與此類飯局時，有的官員喜歡直接開口要求關照請托人生意；也有的會比較含蓄，找準時機旁敲側擊，王顧左右而言他，但卻能讓對方準確領會自己的意圖。李宗冀顯然屬于后者。為了達到幫助請托人的目的，在向下屬發號施令或求助他人時，他十分講究酒桌上的“公關策略”和“言語藝術”。

2003 年2 月，李宗冀擔任民航西南管理局空中交通管理局（以下簡稱“西南空管局”）局長。李宗冀與李炳是親兄弟，兩人有個共同的表兄弟趙冰。李炳當時通過李宗冀結識了西南空管局的一些領導，這些領導都是李宗冀下屬，也都知道李炳與李宗冀是兄弟關系。于是，兩兄弟一明一暗地全力支持表兄弟趙冰，幫助趙冰承攬到了該局許多大小工程。由于三人特殊的關系，兩人促成趙冰生意大多都是在飯局上完成的。

這些飯局大多是由李炳召集，由趙冰買單，李宗冀只要有空都會參與其中。通過這些飯局，趙冰結識了西南空管局的許多局領導和部門領導。在飯局上，李宗冀并不直接授意手下關照趙冰，而只是介紹趙冰是做航空項目工程的，并挑明趙冰與自己的關系。

雖然李宗冀沒有明講，但參加飯局的這些作為其下屬的“小領導”自然明白了李宗冀的意思。因此，趙冰也便順理成章地承攬到了成都雙流機場場內雷達站雷達塔工程和云南昭通雷達站項目等一些小型工程，標志著其正式進入西南空管局基建領域。

后來，趙冰為了達到承攬西南空管局培訓中心及執勤用房修建項目、云南昆明新機場空管工程航管小區項目、成都區域管制中心值班宿舍一標段、二標段等項目時，陸續請李宗冀和李炳出面協調，這一次次的項目洽談自然也離不開飯局。

有一次，趙冰請李宗冀、李炳約西南空管局分管基建的副局長楊忠吃飯。席間，李炳對楊忠說了趙冰想承攬昆明新機場空管工程航管小區項目一事，李宗冀并未發話。盡管這樣，楊忠還是表態說沒問題。為了表示誠意，李炳和趙冰共同舉杯向楊忠敬酒，此時坐著的李宗冀也發話了，但并沒有提工程的事，而是也端起酒杯說他也加入一個。

李宗冀并未直接給楊忠下指令，但他在李炳和趙冰向楊忠敬酒的這一特定時機，也端起酒杯加入敬酒的行列，其實就是用自己的行動支持趙冰，楊忠自然會心領神會。李宗冀的這一舉動自然加重了趙冰成功承攬這一工程的砝碼，而作為下屬的楊忠自然也會因此與其達成默契，盡力促成此事。

有了李宗冀類似得體而又簡明易懂的“巧妙言行”，趙冰在西南空管局如魚得水，其投標的工程屢屢中標，在工程推進過程中對方也沒有為難他。“通過一些飯局，西南空管局的領導都知道了我與李宗冀是親戚關系，這些人也都是看在我是李宗冀親戚的面子上才關照我的。”不斷嘗到甜頭的趙冰對此心知肚明。

趙冰是個“知恩圖報”的人，雖說是自家表兄弟，但別人幫助自己賺得盆滿缽滿，自然也不能虧待兄弟。由于是自家親戚，趙冰回報李宗冀也比較“簡單粗暴”——直接向李宗冀妻子孫碧送現金！

2004 年至2016 年，趙冰先后數十次以感謝幫助工程及拜年、祝賀生日等為名，共計送給孫碧人民幣222.96 萬元、美元2 萬元。值得一提的是，其中還包括2010年幫孫碧的母親購買墓地的4.6 萬元。此外，應李宗冀的要求，趙冰還免費給他的兩套房屋進行了翻新改造。

有的下屬信奉“人走茶不涼”的說法

一般在賄賂交易中，行賄人都比較功利，即在有求于某個官員的時候會送上好處，目的是希望能得到對方的幫助，而在官員退位或調去外地任職后，用一些人的話來說，大多便會“人走茶涼”，變得冷淡起來。然而李宗冀的賄賂經歷中卻遇到了一位“人走茶不涼”的下屬，這位“懂事”的下屬就是時任西南空管局重慶分局副局長的劉元。

2013 年，李宗冀在西南空管局任局長時，由于時任西南空管局重慶分局副局長的劉元懂得知恩圖報，故屢屢得到李宗冀提拔重用。而得到提拔的劉元也確實沒有辜負李宗冀，即便在李宗冀調離西南空管局后，劉元還延續他的感恩之舉，雷打不動地堅持每年請李宗冀吃飯并送出禮金。

2013 年春節前，時任民航西南空管局的局長李宗冀特意打電話給劉元，表示準備將其調回成都工作。李宗冀的話正中劉元的下懷，因為劉元當時正好有回成都的想法。出于對李宗冀“知人善任”的感激以及日后繼續得到關照的考慮，劉元暗自決定找機會請李宗冀夫妻吃飯并向其“表示表示”。

李宗冀對現金比較敏感，案卷顯示他曾多次拒絕現金賄賂，劉元對此也許略知一二。但劉元畢竟是“老江湖”了，深諳送禮的學問。因此，在策劃兩家人以何種方式聚會，以及如何賄送禮金上，他著實大大地動了一番腦筋。經與其妻夏雨商議，劉元決定組織由兩家夫妻同時到場的飯局，并計劃在席間由其妻夏雨將1 萬元禮金送給李宗冀的妻子孫碧。劉元思忖著，一來1萬元金額不算大，二來表面上看是雙方妻子之間的往來，讓禮金沾上了人情往來的味道，從而使李宗冀更容易接受。

2013 年春節期間，劉元便按計劃張羅了第一次這樣的家庭聚會。一切正如劉元預想的一樣，李宗冀夫妻不僅欣然赴宴，孫碧還在席間“坦然”接受了夏雨按計劃送給她的1 萬元，在場的李宗冀也沒有表示反對。

自從有了第一次成功的家庭聚會之后，劉元便堅持每年都召集這樣的聚會。就這樣，從2013 年開始，同樣形式和內容的家庭聚會一直延續到2019 年，其間，劉元妻子通過自己親自將錢交給孫碧的方式，七次共向李宗冀賄送7 萬元。

劉元的投入自然也得到了回報。2013 年，劉元順利從重慶調回成都，并擔任民航西南空管局管制中心副主任，級別由副處級晉升為正處級，2014 年又再次升任民航重慶空管分局局長。李宗冀事后供述稱，其在討論劉元調動及晉升事宜時均表示同意，沒有反對。

2016 年7 月，李宗冀調任民航局運行監控中心主任。這時，李宗冀已不再是劉元的頂頭上司了，但這位“講義氣”的下屬卻繼續延續之前兩家人每年聚會的慣例。在以后三年里，劉元繼續宴請李宗冀夫婦，并以同樣的方式每年賄送1萬元禮金，直到李宗冀案發。

當然，李宗冀離開后，劉元還堅持給他送好處，自然也有他自己的考慮。“雖然李宗冀調到北京工作，但他在北京的職務也是管得到西南空管局的，再加上我是在他手里提拔起來的干部，所以我每年都會以過春節和他聚會并給他送錢的方式來感謝他，并和他保持良好關系，希望他繼續對我支持和關照。”劉元事后說出了實情。

貪婪廳官被判五年半有期徒刑

李宗冀因涉嫌職務違法犯罪，于2019 年8 月12 日被四川省監察委員會立案調查，8 月13 日被留置，2020 年2 月12 日被拘留，2 月24 日被逮捕。2020 年4 月9 日，四川省廣元市人民檢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訴，廣元市中級人民法院依法組成合議庭，于7 月10 日在四川省青川縣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此案。

法院經審理查明：被告人李宗冀利用其先后擔任西南空管局局長、民航西南地區空中交通管理局局長等職務上的便利，為請托人謀取利益，先后多次收受趙冰、劉元等人所送人民幣、美元、歐元以及房屋裝修改造利益，共計折合人民幣284.23372 萬元。

法院經審理認為，被告人李宗冀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非法收受他人財物折合人民幣達284.23372 萬元，為他人謀取利益，犯罪數額巨大，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

2020 年12 月13 日，廣元市中級人民法院對外公布了李宗冀受賄案一審判決結果，被告人李宗冀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五年六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30 萬元。對李宗冀退繳贓款284.2338 萬元予以沒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