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娜,陳 波
(中央財經大學 國防經濟與管理研究院,北京 100081)
自弗里曼于1987年提出國家創新系統(NSI)概念以來,國家創新系統構建問題就受到各國政府高度關注。從世界范圍看,科技創新是一國經濟發展與軍隊戰斗力提升的基礎力量和核心要素,而軍民協同創新作為提升科技創新能力的一部分,受到軍事和科技強國的高度重視。2017年3月12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十二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解放軍代表團全體會議上提出加快形成軍民融合創新體系的重大戰略思想,為深入實施軍民融合發展戰略、開創強軍興國新局面指明了方向。尤其是黨的十九大以后,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和軍民融合發展戰略并列成為我國七大國家發展戰略。軍民融合創新體系建設成為我國現階段工作重點,構建軍民協同創新體系成為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軍民融合發展戰略和科技興軍國家戰略的創新載體與組織保證。
我國對軍民協同創新重視度與日俱增,相繼出臺一系列財稅政策推動軍民協同創新發展,以實現資源在國防建設與經濟建設間合理配置。因此,本文從理論和實證角度探討財稅政策對軍民協同創新的作用機制和影響效果,具有一定理論和現實意義。
梳理文獻發現,軍民協同創新財稅政策專題研究相對較少,與之相關的文獻多集中在軍民融合協同創新、財稅政策與創新研究上。其中,針對軍民協同創新的研究從外部性、復雜性等角度出發,肯定了政府在軍民協同創新體系建設中的引導與調控作用。如趙富洋[1]指出,政府對于軍民融合創新體系的支撐主要通過直接支撐和間接支撐兩種途徑實現;安家康和陳曉和[2]研究發現,軍工企業和民營企業雙方預期收益率越高,越能促進雙方合作創新,并建議政府應對參與合作創新的單位和企業尤其是民用單位給予必要的補貼和稅收優惠;趙黎明等[3]通過分析軍民協同創新的演化博弈行為發現,軍工企業和民營企業在演化為協同創新的穩態時,政府補助與其形成協同創新穩態路徑正相關;楊帆[4]、張曦[5]分別從財政政策和稅收政策視角切入,詳細分析我國現階段軍民融合財稅政策存在的問題,并提出改進建議;孔昭君等[6]通過構建政府補貼對軍民融合企業創新投入影響的動態面板模型,研究得出政府補貼對軍民融合企業研發投入具有正向影響效應,地方財政科技支出可以放大該效應。針對財稅政策與創新的研究多集中于高新技術產業、戰略新興產業和中小企業等領域。如Hall & Bagchi[7]、Kang & Park[8]、鄧子基和楊志宏[9]、甄德云等[10]采用不同研究方法、從不同視角肯定了財稅政策在激勵創新方面的重要作用。
以往文獻對本文研究具有重要啟示和借鑒意義。然而,針對財稅政策如何對軍民協同創新產生作用,以及能否顯著促進軍民協同創新的問題仍存在一定欠缺。因此,為豐富現有文獻,本文在借鑒前人研究基礎上,從理論角度詳細分析財政補貼、稅收優惠和政府購買對軍民協同創新要素投入與產出的影響,同時通過構建DEA-Tobit模型,定量驗證財政補貼和稅收優惠對軍民協同創新效率的影響,進而為政府科學運用財稅政策工具推動軍民協同創新提出相關政策建議。本文研究對于進一步探討財稅政策對軍民協同創新的作用機制和影響效應具有一定理論和現實意義。
軍民協同創新參與主體眾多,目前學術界普遍認同的參與主體主要包括政府、軍方、軍工企業、民用企業、研究機構與高校、中介服務機構等,各主體角色定位有所不同,在軍民協同創新中發揮的作用也各有差異[11]。高校和科研院所作為知識創新的源泉,其主要作用是進行基礎研究,同時也會涉足技術創新環節;軍工企業和民營企業是軍民協同體系中最重要的參與者,其主要涉及技術創新環節,承擔軍民協同創新產品的工程研制、創新產品的成果化與產業化等具體任務;中介機構在協同體系中扮演服務者角色,其功能定位是助推技術創新產業化;政府作為軍民協同創新的推動者和支撐者,可以通過相應的政策引導與制度安排,有效激勵其它參與主體的積極性,而財稅政策工具正是政府發揮其激勵和引導作用的手段之一。
財稅政策是政府為鼓勵和扶持某一產業或企業發展,調整價格與私人成本之差,直接或間接給予財政支持的各種干預措施的總稱,具體又可分為財政政策和稅收政策兩大類。其中,財政政策是政府的支出政策,其優勢在于作用時間相對較短,作用效果更直接和有針對性[12];稅收優惠是一種間接優惠形式,相對來說,其政策實施成本更低、透明度更高、更能體現公平性、影響范圍更大且資源配置的扭曲效應更低,是一種市場友好型的“中性”政策。政府購買是基于需求側驅動科技創新的重要工具,是推動科技創新成果轉化的有效手段[13]。政府購買主要通過改變產品需求的方式影響產品供給。
財稅政策對軍民協同創新效率的影響主要通過創新要素的投入與產出實現,財政補貼和稅收優惠能夠直接影響創新要素投入,進而間接對產出產生一定影響,而政府購買則側重于對創新產出的影響。本文分別論述上述政策工具對軍民協同創新要素投入與產出的影響。
(1)財政補貼影響軍民協同創新要素投入的作用機理。財政補貼作為政府的一項主要支出性工具,主要通過減少資本投入成本的方式調整要素間的投入和分配。根據喬根森的觀點,在無政府干預的情況下,資本成本為:C=q(r+δ)。其中,C為資本成本,q為資本品價格,r為利率,δ為折舊率。如果政府對創新投資給予一定財政投入,假定對每一元人民幣創新投資給予補助的現值為d,則補貼后的資本成本為:C=q(r+δ)(1-d)。從上式可以得出,政府對投資的補貼現值越大,資本成本也就越低,進而產生的激勵作用也就越強。而且,這種減少資本成本的作用是直接且迅速的。
(2)稅收政策影響軍民協同創新要素投入的作用機理。假設政府通過稅收形式進行干預,資本成本會隨征稅影響有所改變,并通過稅前扣除、稅收抵免、加速折舊和差異化稅率等形式實現。稅前扣除是指成本在計算應納稅所得額之前進行扣除,因此其對資本成本減少的程度受到稅率影響;稅收減免直接針對應納稅額減少,因此其對資本成本的減少與稅率無關。假設創新投資可以全額抵扣,即抵扣率為1,同時不考慮加計扣除與延期扣除情況,若以稅率t征收公司所得稅,則C=q(r+δ)(1-t)。但是,由于加計扣除、不允許扣除以及延期扣除等多種情況存在,抵扣率往往并不等于1,而是存在一定比率,這里計為ω,此時:C=q(r+δ)(1-ωt)。如果存在投資減免,比例計為μ,如前所述,這種情況下對資本成本的影響與稅率無關,則C=q(r+δ)(1-μ)。
綜上,如果同時考慮稅前扣除與稅收減免情況,資本成本的決定式即為:C=q(r+δ)(1-ωt) (1-μ)。因此,稅收能夠通過改變資本成本影響投入要素價格,進而影響資源配置。稅前扣除(ω)越多,對應的資本成本也就越低,越能激勵要素投入到創新領域內,并且其對資本成本的作用會受到稅率影響。稅收減免(μ)越多,對應的資本成本也就越低,越能激勵要素投入到創新領域內,并且其對資本成本的作用不會受到稅率影響。減免既可以是研發設備投入方面的抵免,也可以是創業資本投資的抵免,還可以對購置的新技術給予抵免。總之,在要素投入過程中,抵免總能發揮激勵作用。對于稅率而言,從上述公式中可以發現,稅率越高,資本成本反而越低,越能激勵創新要素投入;反之,稅率越低,越不利于創新要素投入。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悖論”,一方面說明稅率優惠無法起到投資抵免、稅前扣除和加速折舊等方式那樣直接影響資本成本的效果,另一方面也反映稅率對創新的影響更多是通過改變資本投入方式實現的。當創新主體稅前收入既定時,稅率越低,創新主體獲得的稅后收入就越高,進而起到激勵效應;反之則不利于創新。
(3)政府購買影響軍民協同創新成果的作用機理。政府購買主要是通過改變產品需求的方式影響產品供給,如圖1所示。根據產品供需理論,在自由競爭市場中,軍民協同創新產品的市場需求曲線為D1,供給曲線為S1,市場均衡時產品價格為P1,市場供給量為Q1,此時供給者獲得的產品利潤為P1AQ1O。當政府對軍民協同創新產品(軍民兩用技術產品)實施政府采購時,軍民兩用產品需求變大,此時,市場需求曲線將會向上移動。新的需求曲線為D2,在新的市場均衡狀態下,軍民兩用產品價格為P2,P2> P1。在這種情況下,軍民兩用產品供給也會隨之變大,即政府采購行為會對軍民協同創新產品生產起到一定激勵作用,產品供給曲線會向右移動到S2,并與新的產品需求曲線D2相交于點E,點E即為新的市場均衡點。在點E處,均衡價格為P3,均衡產量為Q3,廠商利潤為P3EQ3O,大于P1AQ1O,即政府在實施采購行為后,供給者利潤增加,進而促進軍民協同創新產品產出。

圖1 政府購買對軍民協同創新產出的影響
此外,政府還可以通過在采購過程中實施最低限價或最高限價影響軍民協同創新產品市場。實施最低限價有利于增加軍民協同創新產品產出,而最高限價則不利于產品產出,因此本文僅著重分析政府最低限價行為。如圖2所示,橫軸表示軍民協同創新產品產出量,縱軸表示其對應價格,D1為產品需求曲線,S1為產品供給曲線。在市場均衡時,產品的均衡產量和均衡價格分別為P1和Q1,P0為政府實施的最低限價價格,P0>P1,即為促進軍民協同創新產品市場發展,政府以高于市場均衡價的價格予以采購。因此,政府實施最低限價政策,會激發供給者提供更多軍民協同創新產品。軍民協同創新產品供給量為Q3,大于市場均衡時的產量。因此可以得出,政府最低限價政策一方面通過擴大軍民協同創新產品供給量和需求量,促進相關產品的推廣和應用;另一方面通過充當產品主要使用者和推廣者,擴大市場需求量,進而促進軍民協同創新產業發展。如果政府采購時實施最高限價,將會直接促使軍民協同創新產品價格下降,進而削弱相關主體開展軍民協同創新活動的積極性。

圖2 政府采購實施最低限價對軍民協同創新產品市場的影響
總之,政府購買政策實施往往集中在財政支持體系的后期支持階段,其通過對軍民協同創新產出階段提供一定財力支持,擴大全社會軍民協同創新產品需求,幫助相關主體增加利潤,進而實現激勵軍民協同創新的目標。
通過前述理論分析發現,財政補貼、稅收優惠和政府購買可以通過影響協同創新要素投入與產出的方式對軍民協同創新效率產生一定影響,同時結合已有研究,大多都充分肯定政府在軍民協同創新中的重要作用。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政府補助能夠促進軍民協同創新。
由于政府補助可以分為政府直接財政補貼和間接稅收優惠兩種補貼形式,因此將H1拆分為H2和H3:
H2:財政補貼能夠促進軍民協同創新。
H3:稅收優惠能夠促進軍民協同創新。
稅收優惠又可進一步細分為稅收直接優惠和稅收間接優惠兩種形式,因此H3又可分為H4和H5。
H4:稅收直接減免能夠促進軍民協同創新。
H5:稅率優惠能夠促進軍民協同創新。
需要說明的是,由于暫時無法獲取企業層面的政府采購數據,因此本文僅從理論角度分析政府購買影響軍民協同創新產出的作用機理,在實證方面不再進行進一步論證。
DEA即數據包絡分析法,其目的是為了研究部門間的相對效率,常見的兩種經典模型為CCR模型和BCC模型,兩者區別在于,CCR模型隱含的假設條件為規模報酬不變,而BCC模型不再限定規模報酬不變,將綜合效率分解為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兩個部分,這與本文實際情況更加吻合。本文構建 DEA-BCC模型,該模型又可分為投入導向型和產出導向型兩種,投入導向型是在一定產出基礎上,研究如何改善投入的問題,而產出導向型則是在投入一定的情況下研究如何進一步擴大產出的問題。由于本文旨在研究財政投入如何影響創新效率,因此采用投入導向型對軍民協同相關企業的創新效率進行測度,模型如下:
Max[ω-ε(ets-+ets+)]

(1)
其中,ω為決策單元(DMU)的相對效率衡量指標,其值越大表示決策單元越有效;n為DMU的個數,λ為決策單元的規模收益,m和h分別為投入與產出變量數,xij為決策單元i的第j個投入要素,yir為第r個產出要素,ω為決策單元的有效值。當ω= 1且s+、s-不全為0時,DMU為弱DEA有效,DMU的經濟活動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未能同時實現最佳;當ω=1且s+=s-=0時,則 DMU為DEA有效,DMU的經濟活動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同時最佳;當ω<1 時,DMU為非DEA有效,DMU的經濟活動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均非最佳。由BCC模型計算出的決策單元有效值ω稱為技術效率值(TE),其可以進一步分解成純技術效率(PTE) 與規模效率(SE)的乘積,即TE=PTE*SE。其中,技術效率是指實現投入既定下產出最大或產出既定下投入最小的能力;規模效率是指與規模有效點相比,規模經濟性的發揮程度;純技術效率是指剔除規模因素后的效率。
本文采用DEA方法對創新效率進行測度,取值范圍在(0, 1)之間,如果選用普通最小二乘法對模型進行回歸,實際上忽略了非線性項和隨機誤差項的異方差性,會使參數估計量出現有偏和不一致情況。因此,本文采用因變量受限模型 ( limited dependent variable) 中的Tobit 模型探究財稅政策對軍民協同創新的影響,模型標準形式如下:

(2)
εi~Normal( 0, б2)
(3)

鑒于軍民融合企業是開展軍民協同創新的現實微觀載體,因此本文選取軍民融合企業作為決策單元,對其創新效率進行測度。然而,關于軍民融合企業的概念目前學術界尚未達成一致,如尚濤[14]從技術轉移視角總結軍民融合企業應具備軍用技術轉移或二次開發,同時面向民用市場的特征;王萍萍和陳波[15]基于古典經濟學理論,對軍民融合企業產生的本質、邊界和特征進行分析。總體看,軍民融合企業是集軍品與民品生產為一體的企業,主要涉及軍轉民和民參軍兩大主體。
對創新效率進行測度,首先需要明確投入與產出變量,但創新過程的復雜性和不確定性加大了投入和產出測量難度。根據經典Griliche-Jaffe知識生產函數模型,科研創新可視為知識生產過程中物質資本與人力資本的產物[16-17]。因此,本文選取企業研發人員和R&D經費支出作為投入變量。其中,R&D經費支出是流量指標,反映企業年度內實際研發資金投入,但其對知識生產的影響不僅反映在當期,對后期知識生產也會產生一定影響。因此,本文參考白俊紅和李婧[18]、王立勇等[19]的做法,首先測算R&D內部實際支出存量初值并構建研發支出價格指數,然后運用永續盤存法,根據R&D當期量核算出其對應的資本存量。R&D支出價格指數構建如下:
PI=α×PIc+β×PII
(3)
其中,PI為R&D支出的價格指數(以2011年為基期),α和β分別表示R&D內部支出中用于勞務費與固定資產購置費的比重,PIc和PIi分別為消費價格指數與固定資產投資價格指數。根據白俊紅和李婧[18]的研究結論,R&D內部支出中用于勞務費和固定資產購置費的比例均值約為 38∶62 。因此,本文將α和β分別設定為0.38、0.62,將不同企業不同年份的R&D經費內部支出平減為2011年不變價。
根據吳延兵等[20]的做法,以2011年當年R&D投入流量/折舊率與基期以后若干年的平均增長率之和作為2011年R&D存量,即:
RD2011=rd2011/(σ+ε)
(4)
其中,rd2011為對應企業2011年研發經費投入;σ為折舊率,對于折舊率的確定,不同學者給出的方法不盡相同,本文采用多數學者常用的經驗估計法,并參考吳延兵[20]、白俊紅等[18]的做法,將其設定為15%,主要是因為研發資本更新相對較快,一般高于物質資本折舊率;ε為考察期內研發資本的平均增長率。在此基礎上,再采用永續盤存法進行計算。
RDt=RDt-1*(1-σ)+rdt
(5)
其中,σ為折舊率,RDt-1為t-1年的研發投入存量,rdt為第t年的研發投入流量。
國際上通常采用專利衡量科技創新能力,因為專利能較為全面反映發明和創新情況,而衡量專利情況的變量又可分為專利申請量和專利授予量,因此本文選用這兩個變量作為衡量創新產出的指標。考慮到數據可獲得性,本文參照孔昭君和張宇萌[6]的做法,對于決策單元的處理,選取同花順數據中心軍民融合概念板塊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在剔除數據嚴重缺失的樣本后,共獲得105家企業。時間跨度為2011—2019年,數據來源于wind數據庫和各企業年報,對于個別缺失數據通過時序數據趨勢予以推測補充。
從短期看,研發創新要素從投入開始,還要經歷分析、測試及最終專利申請、授予等階段,因此投入與產出間存在一定滯后性,多數學者將該延遲時間假設為1年;從長期看,研發創新產出與投入之間是一種穩定均衡關系[21],科研創新呈現出較強的持續性,鑒于本文選用連續9年數據為研究周期,因此研究中不采用滯后效應。
4.2.1 投入與產出指標相關性檢驗
運用DEA模型,需要投入與產出變量之間滿足等張性要求,即投入與產出變量須保持同方向變化。因此,運用DEA進行效率測算前,需對投入與產出變量進行 Pesrson 相關系數檢驗,進而確定指標選取及相關數據的合理性與可靠性。為此,本文首先對研發資金、研發人員與衡量產出的專利申請、授予量進行相關性檢驗,結果見表1,顯示投入與產出指標之間的Pesrson相關系數都較高,且均在1%水平上表現出顯著正相關關系。說明本文指標選取較為合理,數據滿足等張性要求,可以用DEA模型進行效率測算。

表1 2011—2019年軍民協同創新產出與投入變量Pearson相關性檢驗結果
4.2.2 基于DEA的創新效率分析
本文選用Coelli小組開發的專用軟件DEAP 2.1,采用產出導向(Onput-Oriented )對選定的105個決策單元2011—2019年創新效率和規模報酬進行分析,并繪制創新效率平均值趨勢圖(見圖3)。

圖3 2011-2019年創新效率平均值趨勢
首先,從時間維度分析發現,2011—2019年間,105家企業的綜合技術效率均偏低,效率最高的2019年也僅為0.213,意味著在維持投入不變的條件下,決策單元仍有高達78.7%提升產出的潛力,同時綜合技術效率整體上呈現緩慢遞增趨勢。較低的綜合技術效率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目前我國軍民融合企業應用范圍相對較窄,軍民兩用滲透性較低,市場需求仍不夠強勁。此外,由于該行業投資主要著眼于長期而非短期,也會導致技術效率整體偏低。就純技術效率而言,整體也偏低,最高為0.256,表明相關企業日常經營管理仍有較大改進空間,同時與綜合技術效率一樣,整體上也表現出緩慢遞增趨勢,說明對應的管理體制在政策和水平上有一定程度上的改善。相較而言,對應的規模效率均高于同時期的純技術效率,但也存在一定改進空間。總之,較低的純技術效率是導致決策單元創新效率水平普遍低下的主要原因。
從決策單元個體維度看,通過測算發現,綜合技術效率超過0.5的企業僅有6家,純技術效率超過0.5的企業也僅有6家,而規模效率僅有一家企業低于0.5。可見,與規模效率相比,我國軍民協同創新綜合效率偏低主要是純技術效率較低所致。此外,從規模收益角度分析發現,考察期內決策單元規模收益整體上表現出不穩定態勢,有些年份表現出規模收益遞增,有些年份則遞減,規模收益不變的情況相對較少,說明企業處于最佳規模收益狀態的時間較短,大多數情況下存在投入不足或投入冗余現象。總之,測算結果表明,整體上我國軍民融合協同創新綜合效率偏低,存在很大提升空間。
根據決策單元股權性質和軍民融合方向差異,本文對決策單元進行分類,測算不同性質決策單元的創新效率,具體效率值如圖4、5所示。從股權性質看,國有企業創新效率顯著高于民營企業,民營企業創新效率還存在較大提升空間。原因在于,民營企業融資難、融資貴問題突出,而軍民協同創新研發往往是一項周期長、資金投入大的工程,資金問題嚴重制約著民營企業創新效率進一步提高。因此,相較于國有企業,目前民營企業更需來自財稅政策方面的資金支持。然而,從軍民融合方向對比看,兩者在創新效率方面并未表現出顯著差異,且都呈現出整體上升趨勢。

圖4 創新效率變化對比(分股權性質)
本文采用創新效率衡量企業創新情況,將財政補貼和稅收優惠作為核心解釋變量,考慮到企業創新效率還會受其它因素影響,如企業資本結構、市場競爭度、盈利能力和成長能力等,本文在實證分析中加入相應控制變量。具體變量及說明見表2。

表2 變量名稱、定義及符號
(1)被解釋變量。本文采用企業純技術效率作為被解釋變量,主要是因為該效率剔除了規模效應的影響,便于后續財稅政策的影響效果分析。
(2)解釋變量。本文核心解釋變量主要包括兩大類。第一類是選取財政科技補貼額為相應自變量,但由于具體微觀企業相應的科技補貼數據并未披露,參考相關文獻的做法,本文采用企業獲得財政補貼總額衡量財政科技補貼,具體數據來自利潤表營業收入下的政府補貼類目。第二類是稅收優惠政策,本文進一步細分為直接減免和稅率優惠兩類進行考量。其中,稅率優惠需要通過相應計算得出,參考多數文獻的做法,本文采用企業所得稅的基礎稅率(25%)減去企業實際稅率,然后乘以利潤總額獲得;直接減免參考柳光強等[22]、李靜怡等[23]的研究方法,采用企業財務報表中的稅收返還與減免獲取對應的稅收優惠額。

圖5 創新效率變化對比(分軍民融合方向)
(3)控制變量。控制變量的衡量大都沿用已有文獻做法。其中,企業資本結構也可看作企業償債能力,以資產負債率表示,已有研究表明,企業研發投入與償債能力的關系尚不明確;盈利能力以企業凈資產收益率表示;競爭度采用銷售費用占營業收入比重衡量,該指標值越大,表明企業競爭程度越高,現有文獻表明,競爭度與研發投入的關系隨市場競爭度高低變化;成長能力采用營業收入同比增長率衡量。
為了驗證本文研究假設,構建模型如下:
vrs=β0+β1subit+β2taxit+β3darit+β4ttmit+β5secit+β6zsaleit+εit
(6)
模型中,i表示上市企業個體,t表示年份;β1、β2、β3、β4、β5、β6為待估計參數,其中β2包含稅收直接優惠和稅收間接優惠兩種情況;εit表示隨機干擾項。
5.2.1 變量描述性統計
表3給出了被解釋變量、解釋變量以及對應控制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結果顯示,企業創新效率最大值為1,最小值僅為0,反映企業創新效率存在較大差異;政府研發補貼額最大值為11.546億元,最小值為0.002億元,說明針對不同企業,政府研發補貼存在顯著差異。同樣,企業享受稅收優惠也存在較大差異。

表3 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
5.2.2 財稅政策影響軍民協同創新的整體回歸結果分析
表4報告了財稅政策影響軍民協同創新的整體回歸結果。模型(1)結果顯示,財政補貼對提高軍民融合企業創新效率具有顯著正向影響,且在1%水平上顯著,H2得到驗證。模型(2)結果顯示,稅收直接減免對軍民協同創新效率具有顯著正向影響,且在1%水平上顯著,H4得到驗證。模型(3)同時引入財政補貼和稅收直接減免變量,其結果進一步驗證了模型(1)、(2)的結論。模型(4)結果顯示,稅收間接優惠對軍民融合企業創新效率具有正向影響,且在1%水平上顯著,H5得到驗證。模型(5)同時引入政府補貼和稅率優惠變量,其結果進一步驗證了模型(1)和模型(4)的結論。

表4 樣本整體回歸結果
5.2.3 分股權性質估計
由于國有和民營企業在政策支持力度、管理模式、責權明晰程度、委托代理成本等方面存在差異,有必要考察影響軍民協同創新效率的財稅政策在不同股權性質方面的差異化表現。
表5結果顯示,無論是國有企業還是民營企業,其回歸結果都與整體樣本一致。這表明財政補貼、稅收直接減免和稅率優惠對提高軍民協同創新效率的正向激勵效應并不會因企業股權性質差異而有所改變。但是,對于國有企業而言,財政補貼表現出比稅收優惠更顯著的作用。這說明對于國有企業,財政補貼的政策效果優于稅收優惠,因此在政策選擇上,可以更側重財政補貼這種政策工具;對于民營企業,稅收優惠的效果優于財政補貼,且稅收間接優惠(稅率優惠)的影響系數更大,因此在政策選擇上,可以優先考慮采用稅率優惠方式進行政策干預。

表5 分股權性質回歸結果
5.2.4 分軍民融合方向回歸分析
為進一步探討財政政策和稅收政策的影響效果是否會受到融合方向影響,本文從狹義角度將軍民融合大致分為軍轉民和民參軍兩大融合方向。本文選取中信證券和申銀萬國證券行業分類中軍工板塊企業為參照對象,將所選樣本分為軍轉民和民參軍兩大類,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可以發現,與整體回歸結果一致,財政補貼和稅收優惠的顯著作用并未受到軍民融合方向影響。無論是軍轉民還是民參軍企業,3種政策工具的影響系數均表現出一致性,即財政直接補貼的影響系數最大,稅率優惠次之,稅收直接減免的作用效果最差。

表6 分融合方向回歸結果
首先,本文通過效率測度發現,2011—2019年相關企業創新效率雖整體上保持緩慢增長趨勢,但整體效率卻一直處于較低水平,技術效率超過0.5的企業僅6家,說明軍民融合企業創新效率還存在較大提升空間。就股權性質分類看,國有企業創新效率顯著高于民營企業,民營企業創新效率有待提升,應是財稅政策重點扶持對象。其次,以技術創新效率為被解釋變量,財政補貼、稅收直接減免和稅率優惠為核心解釋變量的Tobit回歸結果表明,財政補貼、稅收直接減免和稅率優惠均與創新效率呈現顯著正向關系,即財政補貼和稅收優惠均能夠促進創新效率提升。最后,考慮企業股權性質和軍民融合方向的影響發現,對于國有企業而言,財政補貼的政策效果更顯著,而對于民營企業,稅收優惠的作用更顯著,相比稅收直接減免與返還,稅率優惠的作用效果更顯著;對軍民融合方向的討論發現,財政補貼和稅收優惠的顯著作用并未受到軍民融合方向影響,且無論是對軍轉民還是民參軍企業,3種政策工具的影響系數均表現出一致性,即財政直接補貼的影響系數最大,稅率優惠次之,稅收直接減免的作用效果最差。
為進一步發揮財稅政策在軍民協同創新效率提升中的作用,本文給出以下建議:首先,充分挖掘單個財稅政策工具的運用廣度與深度,根據政策實施對象具體情況,充分考慮不同政策工具間的搭配組合使用,切實實現政策工具間1+1>2的政策效果。目前,在推動軍民協同創新方面運用相對較多的是財政補貼,而對于稅收政策工具的運用相對較少。鑒于稅收政策工具具有調節收入分配、優化資源配置和促進技術進步的功能,結合前述分析,稅收優惠在推動軍民協同創新方面也扮演著重要角色。因此,有必要加大稅收政策工具的運用力度,同時要注意不同稅收優惠形式間的合理搭配使用。其次,由于目前政府購買這項政策工具在軍民協同創新領域運用較少,因此本文在實證部分未對此展開進一步研究。但是,政府購買作為政府實施財政政策的一項重要工具,在促進軍民協同創新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應加大該政策的實施力度。最后,對于不同融合方向的企業,在選取財稅政策工具推動協同創新發展時,即使選擇相同的財稅政策工具,在具體實施時也要根據相應政策目標靈活操作。如軍轉民企業由于體制機制不活,導致創新活力不足,因此政府可以利用財政資金引導設立對應的產業投資基金,使投資和產權主體多元化,同時加大跨集團、跨行業重組整合力度,健全企業與市場經濟充分接軌的體制機制;而對于民參軍企業,產業投資基金的設立主要是為解決其現有資金不足的問題,主要目標是擴大融資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