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燕劼,龐慶華
(1.蘇州大學 東吳商學院,江蘇 蘇州 215021;2.河海大學 商學院,江蘇 常州 213022)
隨著科學技術不斷發展和信息加速流動,新技術、新產品不斷涌現,企業面臨前所未有的生存壓力和發展機遇,而創新是企業獲得并保持競爭優勢的關鍵。《中國制造2025》提出大力扶持科技創新,提升企業創新能力成為國家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為應對快速變化的商業經濟環境,企業不僅應專注于自主研發以實現創新,還要通過外部合作推動創新發展。有學者研究企業網絡位置[1]、知識重組[2]、研發投入[3]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影響,但鮮有學者探究戰略共識與企業技術創新績效間的關系。戰略共識對供應鏈企業間的知識共享和技術標準統一具有積極推動作用。供應鏈是企業從外部獲取信息、知識、管理理念的主要渠道[4],供應鏈合作伙伴之間的協同可以幫助企業對市場變化作出快速響應[5]。例如,豐田汽車公司通過建立知識共享體系,與全球供應鏈合作伙伴進行知識共享,取得令人矚目的業績。供應鏈合作伙伴往往是擁有共同目標的利益相關者,它們之間的關系更加密切,可以有效開展協作。基于彼此的密切聯系,以及共同目標追求,供應鏈合作伙伴之間達成戰略合作與協同創新的可能性更大。因此,本文基于互聯網時代企業開放合作日益頻繁的現實情境,將戰略共識范圍拓展至客戶、供應商等重要的外部利益相關者,關注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影響。
那么,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影響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作用機制是什么?戰略共識是企業利益相關者群體對戰略議題的共同理解,反映的是一種認知狀態[6]。根據認知行為理論,認知決定個體面對外在環境刺激時的行為反應[7],進而對結果產生影響。認知不僅存在于個體層面,也存在于組織層面[8]。魏虹和陳傳明[9]認為,戰略共識的主體范圍應突破組織邊界限制,包括股東、債權人、員工、供應商、零售商等重要利益相關者。企業是具有理性特征的戰略決策主體,即使是有限理性,在重大關鍵性戰略問題上,起主要作用的仍然是理性謀劃,而非情感或情緒。戰略共識能夠加強企業雙方承諾,減少機會主義行為,帶來更高水平的聯合創新能力。達成戰略共識是供應鏈企業合作的持續動力,不斷推動供應鏈發展。知識是重要創新資源[10],戰略共識推動知識主體進行知識共享[11],由此帶來的知識多樣性對技術創新績效提升具有重要作用。本文在全球化競爭日益激烈、市場環境高度動態變化的背景下,研究企業如何通過與供應商、客戶等建立戰略合作關系,獲得富有價值的外部知識,以提高創新能力和績效的作用機制。
隨著社會分工不斷細化,企業如何獲取外部知識或資源愈發重要,內、外部知識在一定程度上處于同等重要的地位。由于信息不對稱,企業獲取外部知識的成本較高,而合作創新成效往往取決于成本收益比較。相對于完全外部市場環境,供應鏈情境中企業間的合作比較密切,信息與知識獲取成本相對較低,特別是當企業之間達成戰略共識時,可以通過外部知識共享提高技術創新績效。基于此,本文以認知行為理論為基礎,研究戰略共識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影響,以知識共享為中介變量,明晰戰略共識影響技術創新績效的作用機制。同時,戰略共識對知識共享和技術創新績效的影響受外在環境的影響,組織協同是創新主體協調一致完成創新的重要保證[12],有利于營造良好的交互氛圍。本文引入供應鏈協同作為戰略共識與知識共享、技術創新績效關系研究的邊界條件,結合情境化特征,進一步回答在什么情境下戰略共識可以有效激勵供應鏈合作伙伴進行知識共享,提高技術創新績效。本文拓展了技術創新績效前因變量研究,對有效發揮戰略共識作用,提升供應鏈企業技術創新績效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實踐價值。
最初的戰略共識研究主要探討高管團隊內部對企業戰略的認知一致性程度[13],隨著研究不斷深入,學者們進一步擴大了戰略共識范圍。戰略共識不僅存在于企業內部,而且存在于組織之間,企業需要與戰略合作伙伴達成戰略共識[6]。運營商和制造商之間的戰略共識是促進戰略實現的重要手段[14],供應鏈企業基于市場預期和企業價值觀的共同認知達成戰略共識,并進行戰略合作。借鑒黃再勝[6]、魏虹和陳傳明[9]對于戰略共識的內涵界定,本文將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定義為:企業經過理性計算,在事關長遠發展或重大利益問題上,認為合作更符合自身利益要求,并且預期對方會給予正向回應,是企業雙方對事關彼此戰略利益方面協同合作、相互信任的認知一致性程度。信任和溝通是關系治理中的兩個重要方面[15],鑒于信任和溝通在企業開展戰略合作過程中的重要作用[16],本文從戰略互信度和合作溝通兩個維度討論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
隨著技術加速更迭,創新日益復雜,競爭從單一企業轉向供應鏈網絡,當供應鏈企業實現協調一致時,能夠產生“1+1>2”的協同效應[17],從而提高企業技術創新績效。戰略共識促進供應鏈合作企業從長遠角度和共同利益出發進行戰略思考與決策制定,共同致力于問題解決。基于戰略共識形成的合作意愿,雙方責任意識更強,可能在履行合同條款外付出更多,以幫助對方克服困難、跨越障礙[14]。創新是一項長期戰略,也是每個企業應對市場變化的戰略性技能,如果供應鏈成員能夠共同構建良好的合作平臺,成員間的信任感和合作意愿就會得到增強,進而推動企業協同創新,提升技術創新績效。具體地,供應鏈企業間戰略互信度和合作溝通均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起促進作用。
一方面,供應鏈合作伙伴之間的戰略互信能夠加強供應鏈企業間的合作粘性,使合作關系更加穩定。得益于合作機制的穩定性,供應鏈成員共同參與創新的熱情更高[18]。否則,由于信息不對稱和創新本身的不確定性,合作雙方無法對彼此行為作出完全準確的判斷,可能在猶豫不決中喪失機會。如果預期對方會給予正向回報,則會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合作的不可預見性,進而有利于企業迅速參與合作創新,及時準確地為對方提供支持。這能夠加快創新速度,使雙方在合作中實現雙贏,同時增加合作伙伴轉換成本,對供應鏈成員違約行為起到很好的約束作用。
另一方面,良好的合作溝通能為企業提供更多的信息,使其在創新過程中保持敏銳性,及時發現潛在機遇,以及可能面臨的問題。具體來說,與供應商之間的密切商業聯系給企業帶來原材料和物流等方面的信息,與客戶之間的密切聯系給企業帶來市場需求、產品市場反應等方面的信息[19]。與供應鏈合作伙伴的聯系越密切,彼此溝通越頻繁,企業就越能準確掌握創新市場認可度。基于對外在市場環境的共同判斷,供應鏈合作伙伴相互協作,確定或調整創新方向,使彼此成為可以滿足對方創新需求的上下游合作伙伴。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正向影響技術創新績效。
H1a:供應鏈企業間戰略互信度正向影響技術創新績效;
H1b:供應鏈企業間合作溝通正向影響技術創新績效。
供應鏈是一張“知識供需網”,不僅能夠為企業提供物料,而且是企業間知識共享的重要渠道[20]。面對市場變化和技術更新,企業不可能擁有所有創新所需的知識,為解決知識缺口問題,從外部獲取知識成為其必然選擇。從知識角度看,供應鏈是企業之間相互學習的知識系統[21],為企業獲取外部知識、贏得競爭優勢提供了途經。當供應鏈合作伙伴之間達成戰略共識,基于對市場環境和企業利益的共同分析,雙方對彼此間協同合作、相互信任的認知一致性程度較高,突破企業邊界共享知識的可能性較大。
一方面,供應鏈合作伙伴之間的戰略互信是成員企業建立合作關系的重要條件,對知識共享具有重要意義。具有戰略共識的上下游企業互信度較高,對彼此的認同促使雙方為了解決問題而進行知識共享[22]。這種積極的知識共享可以促進知識在供應鏈高效流動,有利于減少機會主義行為,保障企業知識利益,提高供應鏈上合作伙伴通過知識共享所帶來的收益。相反,如果供應鏈成員之間相互不認同、不信任,都試圖通過欺騙對方獲得知識技術,通過損害對方利益而使自身獲利,那么知識交易的巨大風險將導致企業之間的知識共享機制失效,供應鏈整體利益和企業利益均無法得到保證。
另一方面,達成戰略共識的合作伙伴之間往往溝通良好,而良好的合作溝通為供應鏈成員共享知識、聯合解決問題提供了有力的保障。首先,良好的溝通可以提升供應鏈成員間的關系質量,隨著企業間合作關系建立,上下游企業愿意進行知識共享,積極參與企業產品優化過程。其次,供應鏈合作伙伴在頻繁且及時的交流過程中,能更好地理解對方知識表達,實現真正的知識共享[23]。面對市場變化或技術更新,達成戰略共識的企業之間更可能分享知識,提供有效技術支持,抱團應對環境不確定性。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正向影響知識共享。
H2a:供應鏈企業間戰略互信度正向影響知識共享;
H2b:供應鏈企業間合作溝通正向影響知識共享。
在高度不確定性經濟環境中,行業基礎知識更新迭代速度加快,知識結構復雜,渠道多樣,創新往往是基于多個企業知識共同積累實現的。知識共享是知識擁有者和知識接收者之間的互動,通過供應鏈伙伴之間的知識共享,企業突破知識資源限制,實現創新質量、創新速度及由此帶來的創新績效提升[24]。供應鏈企業間知識共享對技術創新績效的促進作用,具體體現在以下3個方面:
(1)知識共享影響企業知識存量變化,進而對創新績效產生積極影響[25]。面對日益復雜的創新技術,單個企業特別是中小企業無法掌握創新所需的全部知識,需要外部知識資源支持。通過知識共享,企業與供應鏈合作伙伴討論技術標準,交流技術訣竅,共享專業經驗,以此提高創新能力。知識共享是企業進行知識補充的重要方式[26],能夠推動組織學習,促進技術創新績效提升。
(2)在知識共享過程中,企業不僅能夠獲取供應鏈合作伙伴的現有知識,還可能創造出新知識。通過供應鏈企業之間的密切合作,企業貢獻原有知識儲備,同時收集其它企業知識,這個過程有利于企業完成新知識創造的復雜活動(馮長利等,2016)。知識資源不會因重復使用而出現邊際報酬遞減的情況,伴隨著知識交互過程,企業不斷進行知識積累,促進自有知識與外部知識融合。新知識有助于企業找到問題解決方案,從而進一步提升自身問題解決能力和創新績效。
(3)知識共享為企業提供學習機會,幫助企業克服單一知識積累可能導致的能力剛性問題[27]。在創新知識日益復雜的經濟環境下,在某個方面形成自己特有的知識優勢能夠為企業帶來獨特的競爭優勢。但是,如果企業過度專注于單一路徑的知識積累,可能會產生“非此處創造”的路徑依賴,從而不利于企業創新能力提升。供應鏈合作伙伴間的知識共享可以促進知識協調優化,緩解內部知識壓力,幫助企業高效利用外部知識實現創新。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3:知識共享正向影響技術創新績效。
達成戰略共識的供應鏈合作伙伴之間彼此信任、溝通良好,這種關系特質為企業間的知識共享創設了重要前提條件。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是指雙方在事關長遠發展或重大利益問題上,認為合作更有利的共同認知。這種共同認知可以促進供應鏈企業之間加強創新合作,在動態復雜的市場環境中創造收益,而知識共享是企業合作的重要方式。基于戰略共識,供應鏈合作伙伴往往在合作過程中投入更多專用性資產,雙方形成強關系,而強關系是企業進行資源共享的重要基礎[28]。當企業間達成戰略共識時,雙方對彼此協同合作、相互信任的認知一致性程度較高,彼此相互認同,在此基礎上進行知識共享的可能性較大。通過知識共享,多樣化和差異化知識在供應鏈上下游企業之間流動,為企業創新提供豐富的知識資源,對技術創新績效提升至關重要。供應鏈企業間的知識共享不僅是指企業相互交換知識,還包括對交換知識進行整合利用,進而轉化為自有知識。在上述過程中,知識共享增加了企業知識儲備,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發揮正向促進作用[29]。知識共享為供應鏈企業帶來多元化知識,使企業處于持續學習和不斷進行知識更新的狀態。在上述狀態下,企業及其成員有機會接觸更多不同知識,進而可以借助自身和合作伙伴的力量解決問題。隨著知識共享不斷開展,供應鏈合作伙伴之間實現優勢互補,相互支持,從而促進技術創新績效提升。戰略共識通過影響企業與供應鏈合作伙伴之間的知識共享,對技術創新績效產生影響。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4:知識共享在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與技術創新績效的關系中起中介作用。
H4a:知識共享在供應鏈企業間戰略互信度與技術創新績效的關系中起中介作用;
H4b:知識共享在供應鏈企業間合作溝通與技術創新績效的關系中起中介作用。
供應鏈協同是指企業與供應商、客戶等共同努力,在新產品設計、采購和生產過程中共同決策,運用供應鏈上下游企業的技術資源、反饋信息和生產能力的協同過程[30]。供應鏈協同的調節作用主要表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1)供應鏈協同促進供應鏈合作伙伴基于戰略共識實現更多知識共享。企業之間的戰略共識度越高,雙方對協同合作和相互信任的認知越趨于一致,就越有利于穩定合作關系形成。通過外部組織協同,企業之間達成共同目標[31],為制定問題解決方案進行更多互動交流。供應鏈協同推動供應鏈合作伙伴之間的密切合作,促進合作伙伴進行聯合規劃并優化企業產品開發過程。企業為聯合解決問題,會給對方提供技術、資金等方面的支持,這為知識共享創設了良好的交互情境。在這種良好的互惠關系中,企業往往更注重長遠回報,彼此之間相互信任并形成長期承諾,知識共享得到更多支持。相反,如果供應鏈協同程度較低,企業與供應商、顧客之間的信息、技術、資金等協同不充分,企業之間則缺乏互惠交流。鑒于許多知識往往難以被清晰表達,更可能在實際問題解決過程中傳遞,因而在供應鏈協同程度不高的情況下,即使企業之間達成戰略共識,也無法真正實現知識共享和戰略合作。可見,良好的供應鏈協同使戰略共識對知識共享的促進作用得到加強。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5:供應鏈協同正向調節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與知識共享之間的關系。
H5a:供應鏈協同正向調節供應鏈企業間戰略互信度與知識共享之間的關系;
H5b:供應鏈協同正向調節供應鏈企業間合作溝通與知識共享之間的關系。
(2)當供應鏈協同程度較高時,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通過知識共享提高技術創新績效的作用更加顯著。一方面,供應鏈協同可以增強供應鏈企業之間的合作意愿,促進企業知識共享和創新合作。跨企業知識共享機制可以激發企業創意,提高企業技術創新績效[32]。達成戰略共識的企業能夠在供應鏈協同作用下形成合力,有助于提高企業組織柔性和適應能力,促進企業在動態變化的環境中創新和發展。供應鏈協同可以縮短知識轉化時間,加快知識轉化速度,從而提高技術創新效率和成功率。外部整合程度較高的企業可以利用合作伙伴的信息系統和資源[33],減少重復投資,降低企業成本和運營風險。另一方面,供應鏈協同可以促進企業對有價值的復雜知識的吸收和利用,進而提高企業技術創新績效。良好的供應鏈協同使企業通過技術信息進行更多交流互動,這種互動有利于企業之間交互記憶系統形成,進而促進組織實現更高水平的發展[34]。在供應鏈協同作用下,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可以有效推動知識共享,提高企業設計和制造能力,進而實現創意的商業化開發,為企業和整個供應鏈創造效益。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6:供應鏈協同正向調節知識共享在戰略共識與技術創新績效間的中介作用。
H6a:供應鏈協同正向調節知識共享在戰略互信度與技術創新績效間的中介作用;
H6b:供應鏈協同正向調節知識共享在合作溝通與技術創新績效間的中介作用。
本文研究理論模型如圖1所示。

圖1 研究理論模型
為確保測量工具的效度和信度,本文在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知識共享、供應鏈協同以及技術創新績效等概念操作與測量方法上,借鑒現有國內外公開發表文獻中已使用過的成熟量表,并根據研究目的進行適當修改,形成初始測量量表。對于外文量表部分,采用“翻譯—回譯”程序確保問卷條目的準確性。題項測量采用主觀感知方法,均使用Likert 5分量表法,1表示“完全不同意”,5表示“完全同意”,以所有變量測量指標的平均值對各變量進行賦值。
2.1.1 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
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是指企業雙方在事關長遠發展或重大利益問題上,形成協同合作、相互信任的一致性認知。關于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的測量,本文參考Romijn&Albaladejom[35]、Luo[36]、許婷和楊建君[37]的測量量表,從戰略互信度、合作溝通兩個維度,包括“在遵守戰略合作協議方面,供應鏈企業之間可以相互信任”、“在各種活動中,本單位得到合作伙伴的信任”、“供應鏈合作伙伴能夠信守承諾”等8個題項,其中反向題1個。
2.1.2 知識共享
知識共享測量借鑒馮長利等[20]的量表,主要關注企業與供應鏈合作伙伴的知識共享,包括“與供應鏈合作伙伴交流很多產品技術相關的知識”、“與供應鏈合作伙伴交流很多生產流程相關的知識”、“面對環境變化,本單位與供應鏈伙伴會及時溝通”等8個題項。
2.1.3 供應鏈協同
供應鏈協同測量借鑒Wong等[38]、Huo等[39]的研究量表,包括“通過信息技術與主要合作伙伴共享信息”“與主要合作伙伴進行聯合規劃和預測”“供應鏈合作伙伴在采購和生產過程中向我們提供信息”等4個題項。
2.1.4 技術創新績效
技術創新績效測量按照同類研究的一般做法,借鑒Zhang&Li[40]、黨興華和常紅錦(2013)、張方華和陶靜媛(2016)的研究量表,主要從專利和新產品等方面加以考察。具體包括專利申請數量、新產品開發數量、新產品開發成功率、向市場投放新產品的速度和新產品銷售額占比等5個題項。
此外,將可能影響技術創新績效的企業規模、企業年齡、研發能力等作為控制變量[25,41]。
在初始量表設計完成后,本文進行問卷預測試,對回收的57家企業有效樣本進行量表檢驗。運用探索性因子分析檢驗測量工具的建構效度,再通過Cronbach's α系數進行信度檢驗。采用SPSS22.0進行初測樣本信度和效度檢驗。
通過預測試樣本的信效度檢驗,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量表刪除“本單位與供應鏈伙伴之間溝通充分”1項,其它7個題項被保留,提取出兩個因子,因子1包含4個題項,測量企業之間的戰略互信度,因子2包含3個題項,測量企業之間的合作溝通。知識共享量表刪除“與合作伙伴交換財務績效等敏感信息”“與供應鏈合作伙伴交流所需的其它方面的知識”兩個題項,其它6個題項被保留,被歸為一個因子。供應鏈協同和技術創新績效測量題項沒有發生變化,由此形成最終調查問卷。
問卷主要由企業高管填寫,調研企業主要來自江蘇、浙江、上海等經濟發達地區。問卷發放和回收依托研究團隊的力量,力求取得企業支持,主要采用以下方式:一是在地方主管部門工作人員的協助下,采取電話聯系、上門調研與郵寄問卷相結合的方法;二是使用滾雪球方法,向上述企業的上下游伙伴發放問卷;三是通過企業項目培訓現場進行問卷發放。共發放問卷600份,回收312份,剔除數據不完整和質量欠佳問卷,最終得到有效問卷283份,有效問卷回收率47.17%。
對283份樣本數據信效度的檢驗結果如表1所示。由表1可見,戰略互信度、合作溝通、知識共享、供應鏈協同、技術創新績效的Cronbach's α系數均高于公認的最低臨界水平0.7,說明量表內部一致性水平較高,具有良好的信度。效度方面,各題項標準化因子載荷均值均大于0.5。除戰略互信度外,變量的平均抽取變異量AVE值大于0.5,SRAVE(平均抽取變異量的平方根)均大于該變量與其它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說明測量量表具有良好的效度。

表1 樣本信度、效度檢驗結果
本文通過主觀報告方法進行變量測量,盡管在問卷設計過程中采用反向題設計(MT1)、向被調查者承諾保密等措施以確保數據收集的有效性,但仍然可能存在共同方法偏差問題。因此,本文使用Harman單因子檢驗方法,將所有題項打包進行探索性因子分析,共產生5個因子(而非1個)。其中,第一個因子解釋了25.487%的總方差,低于50%的判別標準。進一步地,表2結果顯示,五因子模型的擬合指數(χ2/df=1.255,RMSEA=0.030,CFI=0.984,TLI=0.982)優于其它模型,各變量之間的區分效度良好,進一步表明同源偏差問題不會嚴重影響研究結果。

表2 驗證性因子分析結果
表3為各變量均值、標準差和相關系數。由表3可知,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戰略互信度、合作溝通)與知識共享顯著正相關(r=0.287,p<0.001;r=0.304,p<0.001),與技術創新績效也顯著正相關(r=0.434,p<0.001;r=0.305,p<0.001),知識共享與技術創新績效顯著正相關(r=0.506,p<0.001),與本文預期相同,有進一步深入研究的價值。

表3 各主要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與Pearson相關系數矩陣
本文采用層級線性回歸分析進行假設檢驗,結果如表4、表5所示。各主要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均小于0.7,對回歸模型進行方差膨脹因子(VIF)檢驗發現,模型各變量的VIF值均低于5,說明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
3.2.1 知識共享的中介作用檢驗
表4的模型1和模型4為僅包括控制變量的基礎模型,模型5和模型6說明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戰略互信度和合作溝通)對技術創新績效具有顯著正向影響(M5,β=0.410,p<0.001;M6,β=0.283,p<0.001),H1、H1a、H1b得到驗證,戰略共識能夠增進供應鏈成員間的信任,強化其合作意愿,與供應鏈合作伙伴之間的密切聯系和頻繁溝通,使企業更可能對市場作出準確判斷,進而迅速響應,最終提升技術創新績效。模型2和模型3說明,戰略互信度、合作溝通對知識共享具有顯著正向影響(M2,β=0.273,p<0.001;M3,β=0.293,p<0.001),H2、H2a、H2b得到驗證,供應鏈合作伙伴之間的戰略互信促進其開展知識共享并共同解決問題,良好的合作溝通使雙方能夠更好地理解所分享的知識,進而提高知識共享收益。模型7說明,知識共享對技術創新績效具有顯著正向影響(M7,β=0.484,p<0.001),H3得到驗證,知識共享為企業提供更豐富的知識資源,彌補自有知識不足,在知識交互過程中激發新知識產生,從而有利于技術創新績效提升。模型8在包含控制變量的基礎模型4的基礎上,同時加入戰略互信度和知識共享,知識共享的影響仍顯著(β=0.403,p<0.001),戰略互信度對技術創新績效的影響由原來的0.410(p<0.001)下降至0.301(p<0.001)。模型9在基礎模型4的基礎上,同時加入合作溝通和知識共享,知識共享的影響仍顯著(β=0.438,p<0.001),合作溝通對技術創新績效的影響由原來的0.283(p<0.001)下降至0.155(p<0.01)。由此可見,知識共享在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與技術創新績效間起部分中介作用,H4、H4a、H4b得到驗證。

表4 知識共享的中介作用
為了進一步檢驗中介作用,本文采用Preacher & Hayes[42]提供的Process宏插件,利用Bootstrap方法檢驗知識共享的中介效應是否顯著。本文將Bootstrap樣本量設為5 000,置信區間設為95%,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戰略互信度和合作溝通)—知識共享—技術創新績效檢驗結果顯示,知識共享在戰略共識(戰略互信度和合作溝通)與技術創新績效間中介作用的95%非對稱置信區間不包含0(置信區間分別為[0.082,0.211]和[0.085,0.233]),說明中介效應顯著,H4、H4a、H4b得到驗證,戰略共識通過推動供應鏈合作伙伴之間的知識共享,進而提高企業技術創新績效。
3.2.2 供應鏈協同的調節作用檢驗
為避免可能產生的多重共線性問題,先將自變量與調節變量進行去中心化處理,再引入乘積項進行回歸分析。
首先,檢驗供應鏈協同對戰略共識與知識共享關系的調節作用,以知識共享為因變量,表5中的模型10、模型11結果顯示,調節變量供應鏈協同與自變量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戰略互信度和合作溝通)的乘積項回歸系數顯著(M10,β=0.169,p<0.01;M11,β=0.163,p<0.01),供應鏈協同對戰略共識(戰略互信度和合作溝通)與知識共享關系的調節作用顯著,H5、H5a、H5b得到驗證,供應鏈協同程度較高的情況下,供應鏈合作伙伴達成戰略共識對知識共享的促進作用更顯著。
其次,檢驗供應鏈協同對知識共享在戰略共識與技術創新績效間的中介作用的調節效應。表5中的模型12結果顯示,供應鏈協同對戰略互信度與技術創新績效關系的調節作用顯著(M12,β=0.236,p<0.001),模型13在模型12的基礎上加入中介變量供應鏈知識共享,交互項對技術創新績效的正向作用由原來的0.236(p<0.001)下降到0.179(p<0.001);表5中的模型14結果顯示,供應鏈協同對合作溝通與技術創新績效關系的調節作用顯著(M14,β=0.253,p<0.001),模型15在模型14的基礎上加入知識共享,交互項對技術創新績效的正向作用由原來的0.253(p<0.001)下降到0.192(p<0.001)。因此,供應鏈協同調節知識共享在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戰略互信度和合作溝通)與技術創新績效間的中介作用,H6、H6a、H6b得到驗證。

表5 供應鏈協同的調節作用
本文采取Bootstrap方法進一步檢驗被調節的中介作用。本文分別檢驗高供應鏈協同和低供應鏈協同情況下知識共享的中介作用,并對兩種情況下知識共享的中介作用加以比較,結果如表6所示。

表6 第一階段被調節的中介作用Bootstrap檢驗結果
當供應鏈協同程度高時,知識共享在戰略互信度與技術創新績效關系中的間接效應的95%置信區間為[0.109,0.273],不包括0,說明在高供應鏈協同情況下,知識共享的中介作用顯著;當供應鏈協同程度低時,知識共享在戰略互信度與技術創新績效關系中的間接效應的95%置信區間為[-0.049,0.100],包括0,說明低供應鏈協同情況下,戰略互信度通過知識共享影響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間接作用不顯著。兩類情況下,知識共享中介作用差異性的95%置信區間為[0.033,0.153],不包括0,說明存在被調節的中介作用。同樣地,當供應鏈協同程度高時,知識共享在合作溝通與技術創新績效關系中的間接效應的95%置信區間為[0.112,0.316];當供應鏈協同程度低時,知識共享在合作溝通與技術創新績效關系中的間接效應的95%置信區間為[-0.043,0.126]。兩類情況下,中介作用差異性的95%置信區間為[0.029,0.173],說明被調節的中介作用存在。高供應鏈協同能夠促進企業對外部知識的吸收和利用,此時知識共享的中介作用顯著。當供應鏈協同程度低時,企業間的交流互動可能無法實現,知識轉化速度無法得到保證,這可能是知識共享無法充分發揮中介作用的原因。由此,H6、H6a、H6b得到驗證,供應鏈協同程度越高,知識共享在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戰略互信度和合作溝通)與技術創新績效間的中介作用越顯著。
本文采用簡單斜率法進行分析并繪制調節效應圖,以更加直觀地顯示供應鏈協同的調節作用。以供應鏈協同為變量,計算樣本數據在各測項上的平均分,利用SPSS22.0中的K-均值聚類程序對數據進行聚類分析,得到高供應鏈協同和低供應鏈協同的兩類樣本,并對兩類情況下企業間戰略共識與知識共享的關系進行描繪,結果見圖2和圖3。如圖2所示,當供應鏈協同程度較高時,戰略互信度和知識共享的回歸斜率為0.280(p<0.001),當供應鏈協同程度較低時,戰略互信度和知識共享的回歸斜率為0.120(p>0.1),表明相對于低供應鏈協同,高供應鏈協同對戰略互信度與知識共享關系的影響更大。如圖3所示,當供應鏈協同程度較高時,合作溝通和知識共享的回歸斜率為0.292(p<0.001),當供應鏈協同程度較低時,合作溝通和知識共享的回歸斜率為0.188(p<0.1),相對于低供應鏈協同,高供應鏈協同對合作溝通與知識共享關系的影響更大。

圖3 供應鏈協同對合作溝通與知識共享關系的調節效應

圖2 供應鏈協同對戰略互信度與知識共享關系的調節效應
供應鏈合作伙伴是企業主要外部合作對象,與供應鏈合作伙伴建立戰略共識對技術創新績效提升具有重要作用。本文利用調研數據進行假設檢驗,結果表明: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對知識共享、技術創新績效具有促進作用,知識共享在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與技術創新績效關系中起部分中介作用,供應鏈協同正向調節戰略共識與知識共享的關系,并正向調節知識共享在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與技術創新績效間的中介作用。具體地,企業之間的合作更加注重互惠互利,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包括戰略互信度和合作溝通兩個維度。供應鏈企業間戰略互信度、合作溝通都與知識共享、技術創新績效顯著正相關。供應鏈協同正向調節戰略共識與知識共享的正相關關系,為技術創新績效提升營造良好的情境,并且在供應鏈協同程度高的情境中,戰略共識通過知識共享提高技術創新績效的作用更加顯著。
(1)拓展了戰略共識內涵。以往研究中,戰略共識范圍從最初的高管團隊內部向中層和基層管理者拓展,最新研究更是涵蓋企業全體員工,也有研究者將戰略共識范圍拓展至外部重要利益相關者。開放合作成為互聯網時代下企業的重要選擇,企業之間協同創新實踐越來越多,其基于對環境的共同判斷開展合作,共同推動企業創新并開拓市場。企業之間基于戰略共識的合作關系,更多的是理性計算之后的選擇,是在考慮企業長遠利益的基礎上作出的決策,彼此互信合作才可能帶來雙贏結果。本文借鑒已有研究成果,探討供應鏈合作伙伴之間的戰略共識。
(2)揭示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影響技術創新績效的作用機制,為企業在實踐中通過戰略共識促進技術創新績效提升提供一定的指導和幫助。戰略共識能夠促進供應鏈合作伙伴之間的創新合作,提升企業技術創新績效。戰略共識的形成需要企業家及高管溝通協調,在實現過程中往往會遇到困難和障礙,需要花費一定的時間成本、物質成本等。如果企業不理解戰略共識對技術創新績效的影響機理,不能促成各利益相關方達成戰略共識,就無法獲得戰略共識所帶來的切實利益。本文將知識共享作為中介變量并將供應鏈協同作為調節變量納入戰略共識影響技術創新績效的作用機制分析中,在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知識共享、供應鏈協同和技術創新績效之間建立起整體聯系,幫助企業家認識戰略共識在促進創新活動及提升技術創新績效中的作用。
(1)企業要積極整合外部資源,與供應鏈合作伙伴建立戰略共識。當供應鏈合作伙伴之間對協同合作和相互信任形成一致性認知時,企業間的協作有效性得以提高。企業要加強與供應鏈合作伙伴的溝通,及時有效的合作溝通有助于降低合作的不確定性。隨著溝通不斷深入,供應鏈合作伙伴之間彼此更加信任,合作更加密切,雙方可能達成更高程度的戰略共識。企業應與供應鏈合作伙伴共同努力,構建穩定的溝通機制,使用多樣化溝通方式提高溝通頻率并降低溝通成本。在選擇合作伙伴前,通過信用評估、戰略商談等方式篩選出以長遠利益為目標的合作伙伴,以提高戰略互信度。
(2)企業要積極與合作伙伴進行聯合規劃和預測,邀請后者參與產品開發過程,為知識在不同企業之間的流動提供便利,為戰略共識促進知識共享、提高企業技術創新績效創造良好條件。企業要與上下游企業進行信息交換和知識交流,保持對市場需求和技術發展的敏銳性。合作雙方應主動增進了解,在簽訂戰略合作協議時需要盡量考慮周全,避免因后期機會主義行為而導致技術創新績效下降。同時,企業要警惕個別利益相關方可能出現“搭便車”的機會主義行為。
(3)企業要提高自身知識利用水平,讓對方確信被共享的知識能夠充分發揮作用,創造商業價值。供應鏈合作伙伴之間業務互動頻繁,知識邊界相對模糊,在達成戰略共識的前提下,雙方知識共享動力得到增強,而知識共享對提升供應鏈整體競爭力和成員企業創新優勢具有重要作用。互惠共贏是供應鏈企業開展合作的主要預期,當預期合作能夠帶來回報時,企業雙方會形成協同合作、相互信任的一致性認知。企業在關注外部溝通并積極構建戰略共識的同時,不能忽視自身能力提升,要注重內外部同步發展。
本文將戰略共識作為影響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邏輯起點,分析供應鏈企業間戰略共識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作用機理,獲得比較豐富的研究結論。但本文仍然存在以下不足:一是研究樣本均以一位被調研者的回答代表該企業,僅采用單一被試者取樣具有一定的局限性,橫截面研究的固有局限不可避免。未來研究可以嘗試以典型企業為研究對象進行深度剖析,以彌補橫截面數據的不足;二是僅考察了知識共享的中介作用,未考慮可能存在的其它變量,如組織學習等因素,未來可以進一步拓展中介機制研究;三是在實證分析討論時,未能對不同行業企業進行分類考察,所得結論多適用于通用性企業管理實踐。未來研究可以針對不同行業進行調研分析,以提出更具操作性的政策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