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判詞趣話

⊙張 雨

判詞是古代官員根據判決寫成的文書，相當于現在的判決書。古代留下不少判詞，大多數判詞是刻板冗瑣的，但也有不少幽默風趣、短小精悍的判詞佳句，讀來意趣盎然，興味無窮，令人拍案叫絕。

明代的一年初秋，湖南長沙兩戶農夫的牛頂斗在一起，最后一死一傷。兩家人為此大吵大鬧，不可開交。這天，兩家主人聽說太守祝枝山察訪民情路經此地，便攔路告狀。祝枝山問明情況，當即判道：“兩牛相斗，一死一傷，死者共食，生者共耕。”雙方一聽，覺得合情合理，于是爭端平息。

明代宗室朱宸濠，襲封寧王，府里有一只皇帝御賜的鶴。仆役牽鶴逛街，被狗咬傷，便仗勢欺人，告到府衙：“鶴帶金牌，系出御賜！”知府接狀，揮筆判曰：“鶴系金牌，犬不識字；禽獸相傷，不關人事！”判詞堪稱絕妙，入情入理，仆役無言以對，只得敗興而歸。

康熙年間，蘇州知府楊朝麟的判詞常有不落窠臼、令人忍俊不禁之處。某古董商生性奸詐，訛真為假，以假充真。機關算盡，最后反而被別人所騙，傾家蕩產，便告到知府。楊知府將情況一一了解，判道：“爾自謂識古董，騙人財物，今亦遭人騙。觀戲場上大騙小騙，甚至胡須多被割去，其下場時，不過大哭一場而已，幾曾見其告狀？爾何不攜陋巷之瓢，提扣脛之仗，負曾子之簣，向東郭燔間，乞祭余以驕妾婦？否則吹伍子胥之簫，行乞吳市中，豈無舍太公九圜錢者？盡可謀生，不必興訟。”騙人者被騙，真如做戲；當乞丐去吧，告什么狀！

清朝年間，江西永新縣有兩個鄉迎神賽會，因為爭道，發生爭端，到縣衙打官司。當地各鄉所供奉的神祇，同是三國時的劉備，因此，送上來的狀詞有“彼家劉備，欺我家劉備”的話語。知縣胡大人升堂審問，聽了雙方陳述，看了狀詞，當即提筆作《洛陽春》詞一闋，以作判詞：“笑煞兩家劉備，空爭閑氣。一生且自不相容，還要桃園結義。多是小人生事，有何關系？輕輕十板各歸家，還算縣官省事。”將 兩鄉主事者各打十大板，遣發回去。

清代，一位孀婦欲改嫁卻遭族人反對，于是遞上一張訴狀：“夫亡少寡，翁壯叔大，瓜田李下難避嫌，當嫁不當嫁？”寥寥二十字，把改嫁理由寫得頭頭是道。縣官接狀核實后，當堂判決：“嫁！”一字判詞，簡潔利落，擲地有聲。無獨有偶，“揚州八怪”之一的鄭板橋任山東濰縣縣令時，曾判過一樁案件：一個女子因拒為財主做妾而削發為尼，其男友也憤而出家為僧，后來這對有情人被當地鄉紳以敗壞風俗之名扭送官府治罪。鄭板橋問明情況后，當堂判他們還俗成婚：“一半葫蘆一半瓢，合來一處好成桃。從今入定風歸寂，此后敲門月影遙。鳥性悅時空即色，蓮花落處靜偏嬌。是誰勾卻風流案？記取當堂鄭板橋！”判詞頗為詼諧幽默且富于文采，被傳為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