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特約記者 濟冬

近年來,不少韓國照相館內都缺少一個關鍵元素——“攝影師”。今年36歲的林惠英是一名芭蕾舞愛好者,不久前,她在一家沒有攝影師的“自助照相館”拍攝了一組芭蕾舞主題的個人照。“比起在陌生攝影師指導下擺姿勢,自己看著顯示器找感覺呈現出的樣貌,似乎更加自然、漂亮。”最后需要她做的就是,挑選令自己滿意的照片,交由真正的攝影師負責后期修圖。
據韓國統計廳調查顯示,韓國照相館數量從1999年的13398萬家減至2019年的9862家,20年間減幅為26%。當攝影行業慢慢趨近于夕陽產業之時,沒有攝影師的自拍照相館的數量卻在急劇上升。僅在3年前,首爾自拍照相館的數量僅為十多家,但最近僅在首爾一地就能搜索到300多家自助照相館。在社交平臺Instagram上輸入檢索詞“自拍館”,相關帖子數量多達12.5萬個。在韓國業界專家看來,自拍館是自拍文化的一種衍生,一定程度上反映出“MZ世代”(“M”千禧一代與“Z”世代的總稱,泛指80后至00后)“我最了解自己”的特征。
幾年前,筆者在韓國與朋友體驗過一次自拍館。這個名為“人生照相館”的自拍館并非常設,而是在韓國多個城市流動展出,本月還在中國香港推出最新主題。根據主題的不同,這個更像展覽的自拍館在韓國的門票從1.5萬韓元至2萬韓元不等(1000韓元約合6元人民幣),每個場景配有不同色彩的背景板和相關物品(如圖),也可供受眾租用自拍桿以及不同主題的服裝和造型等。
韓國“Photomatic”自拍照相館代表洪勝賢坦言,自己以前去照相館拍照總是很尷尬——想要避免他人視線打擾,又想拍出好效果,這就是他開設自拍照相館的初衷。他的店內提供專業相機和燈光照明,工作人員會事先調試好設備,顧客需要做的就是擺出造型再按下自拍按鈕,等待成片出爐。在該自拍館拍攝15分鐘需支付7萬韓元,雖然比其他自拍館價格高,但依然比在傳統照相館拍全家福便宜,也有很多韓國明星光顧。據洪勝賢觀察,前來預約拍照的顧客大都為年輕人。他們有的獨自來拍證件照、寫真,有的帶著寵物——沒有陌生攝影師在的拍照空間會讓小動物更放松,這也是自拍館的優點。
在首爾另一家自拍照相館,33歲的李佳允帶著剛出生滿500天的孩子前來拍全家福,這種拍攝方式讓寶寶避免緊張和表情僵硬,“特別是在疫情環境下,家長對孩子的安全更為敏感,減少與外部人的接觸顯得格外重要。”
韓國還有一種“看不到相機”的特色自拍館。首爾麻浦區的“照片溫室”將相機藏在半透明的鏡子后,顧客不用看相機而是盯著鏡子,按下遙控器拍照。據該自拍館運營者介紹,顧客在這里不是攝像機的拍攝對象,而是觀看自己形象的主體,自拍館內還會播放顧客喜歡的音樂或香薰。“比起拍照的空間,自拍館更像是為拍攝者提供一個回顧自我的空間。在安靜的空間中獨自面對自己,不少人會不自主地哭出來。”
據韓國媒體報道,近來自拍館還進駐韓國傳統酒店、大學慶典等場所。韓國成均館大學經營學教授具珉廷指出,MZ世代有著強烈的自我表現欲望,比起傳統照相館千篇一律的照片風格,他們更喜歡能展現個性的自拍館,這也是對這一文化走俏的一種解釋。
其實對于自拍文化的流行,韓國社會的態度一直較為矛盾。“看展覽就是為了發Ins照?”韓國《亞細亞經濟》曾提出這樣的疑問。有人擔憂,如今自拍文化的重心更多轉向“為了自拍刻意制造事實”——找網紅餐廳,見特殊的人,化妝甚至是整容。有學者指出,自拍文化根本上反映出一種日益擴大的自戀現象。而在韓國仁川才能大學攝影影像媒體系教授陳正根看來,“自拍的意義應該在于以‘視覺日記的形式將短暫且珍貴的人生經驗記錄下來,標記自身的存在”。特別是在疫情期間,自拍無疑是在因社會距離而產生隔絕感、抑郁感等負面情緒之時,可以尋求心靈安慰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