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派出所的工作

孟學禮

1992年，為了便于管理和發(fā)展，經(jīng)報上級有關部門批準，河南省汝州市新成立了焦村鄉(xiāng)，并同時成立了焦村派出所。

當年6月，公安局人員調(diào)整，28歲的我被調(diào)到焦村派出所工作。由于剛成立，鄉(xiāng)政府臨時在焦村后店自然村南的一座破廟院里辦公，派出所僅分了兩間瓦房，實在沒法開展工作。經(jīng)過自己打聽，我們在相鄰的趙村（自然村）臨時找了6間閑置的平房，搬了進去。房主一家還堅持不要房租。

一聽說派出所進駐本村，當?shù)氐睦习傩仗貏e熱情，紛紛幫忙整理房間，打掃衛(wèi)生。當時的飲用水需要到鄉(xiāng)政府居住的廟里的水塔去取，廚房設施不全，有些群眾還義務給我們送水送飯。

新成立的焦村鄉(xiāng)位居汝州市的東北部，北臨大峪鄉(xiāng)，東北與禹州相連，東與郟縣接壤，以前距紙坊和大峪兩個鄉(xiāng)政府所在地較遠，幾乎屬于三不管的地方。加上道路不暢，有些山區(qū)的村莊連騎摩托車的路都沒有。因為紙坊、大峪兩個派出所鞭長莫及，這里的社會治安較亂，多年的積案相當多。打架、斗毆、盜竊、流氓滋擾案件時有發(fā)生。

當時警力、經(jīng)費緊張，5個民警、1輛破舊的帆布篷吉普車、1把手槍、5副手銬，就是我們派出所的全部“家當”。后來，我們在當?shù)嘏R時找了一個司機和炊事員，滿打滿算就7個人。

派出所進駐后，大部分群眾投來期盼的目光。個別別有用心的人卻投來輕蔑的眼光：就憑5個人，能把16個行政村2.3萬人的治安搞好？

那時，經(jīng)濟還比較落后，群眾出行主要靠自行車，村里幾乎看不到摩托車的身影。當時每升汽油一塊多，由于經(jīng)費缺乏，我們也輕易不動用汽車，下鄉(xiāng)辦案都騎自行車，只有抓人時才會開上吉普車。自從有了那輛破吉普車，我們幾乎不用早起鍛煉身體，因為吉普車經(jīng)常打不著火，要靠人力去推。一大早，司機就會叫醒同事們起來推車，一會兒就讓你渾身發(fā)熱，滿頭大汗。全鄉(xiāng)所有道路基本都是土路，真是晴天“揚灰”路，雨天“水泥”路。

距焦村鄉(xiāng)最遠的村子是魏溝村，村里還沒有通大路，村民出行只能靠兩條腿。記得第一次去魏溝村，一大早，我們帶上干糧和水，把吉普車停到了梁窯村東北部的花榆樹口，找了當?shù)氐南驅(qū)В叫蟹^幾座山頭，趕到村里已是中午時分。當?shù)厝罕娐犝f來了外人，還是派出所的，大人孩子都出來看熱鬧。我們走訪了幾家村民，他們都熱情地拿出家里珍藏的花生、核桃、大棗招待，臨走還拉著我們的手，問下次啥時候再來。

焦村鄉(xiāng)的經(jīng)濟來源主要靠種植煙葉收入。1992年的秋天，轄區(qū)一戶村民家剛準備采收的煙田被人一夜之間毀掉好幾畝。當?shù)厝罕娋涂啃量喾N植的煙葉增加收入，這可急壞了受害的村民。接到報案，我和老民警趙慶立即趕到現(xiàn)場，排查幾天，一直沒有進展。村干部對我們的能力開始持懷疑態(tài)度。后來所長王宏偉組織研究案情，要求民警進駐該村，整治亂象。我和老趙再次來到那個距鄉(xiāng)政府十幾里的村莊。當時，村干部之間有矛盾，誰也不愿接近我們。村會計把我們安排到村部一間有床鋪的房間里住了下來。

我倆挨家挨戶開始走訪。到了晚上，有重點地找一些白天不愿意和我們見面的群眾秘密了解情況。村民沒人愿意管飯，我們帶去的食品很快吃完了。那時，村里只有一個小賣部，方便面還不普遍，即使有也都是清一色袋裝北京牌的，沒有現(xiàn)在的桶裝面，小賣部的方便面很快就被我們買斷吃完了。正值深秋，群眾正在刨紅薯。沒辦法，我們只好到地里跟好心的群眾討要紅薯。回到村部，把紅薯洗凈，放到鋁制的燒水壺里煮著吃。因飲食不規(guī)律，幾天下來，我們都患上了便秘。

明察暗訪中，我們掌握了不少案件線索。一星期后，所里的司機到村里找到我們。他帶來一兜炊事員炸的油條，我們倆狼吞虎咽一口氣吃了一大半。那會兒沒有電話，我們用司機帶來的對講機向所長匯報了工作情況后，就按所長指示隨司機回到了所里。幾天后，全所出動，抓獲了幾個犯罪嫌疑人，一舉打掉了一個犯罪團伙，破獲了十幾起多年的積案。

接著，轄區(qū)又發(fā)生了一起輕傷案件，我和老趙騎著自行車前去調(diào)查。案發(fā)時，村里有不少人圍觀，可就是沒人出來作證，我們問誰都說沒看到打架。

當?shù)弥晃淮迕袷掳l(fā)時曾上前拉架的情況后，我們便上門做工作，村民說：“都是門前門后的，誰也不能得罪，沒法提供證言。”第二天，我們又去找那位村民，家里大門緊閉，村干部告訴我們，那位知情人在地里種小麥。我們就打聽著趕到地里。見到我們，他還是不搭理。看到他手扶播種麥子的木制耬耙，妻子和孩子在前面吃力地拉著，我和老趙趕緊幫助拉耬種麥，只字不提案件的事。在我倆的幫助下，一塊麥田很快播種完畢。那位村民看到我倆滿頭大汗，把木制耬耙扛到地頭。我不失時機地掏出一根“牡丹”牌香煙遞上去，并幫忙點上。那位農(nóng)民也累了，猛吸了兩口煙，長嘆一聲：“我真服了你倆。”一屁股坐在石頭上，把打架的情況一五一十說了一遍。我趕忙從包里拿出紙和筆，飛快地做了筆錄，并讓他簽字按印。

一切處理完畢，天已經(jīng)黑了下來。雖然又累又餓，但案子查明白了，心里高興。我倆騎上自行車，趁著月光，哼著小曲，一路飛奔趕回派出所，身后留下一溜揚起的飛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