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煒昕
(西安外國語大學 陜西 西安 710128)
隨著我國二語寫作研究的持續升溫,從跨文化修辭學視域對比研究二語寫作修辭特征問題備受關注。[1-3]母語遷移影響著中國英語學習者寫作的修辭模式,導致英語語篇內部修辭關系上的差異。[4-5]對比修辭學方法要求承認差異和特殊性,以尊重的態度來解釋西方話語。研究方法使用的不同會導致修辭關系研究的不同;因此,本文通過實證研究來判斷中國學生書寫的中英論說文語篇是否顯示演繹、歸納等修辭關系,從對比修辭的視角,比較中國學生的中英文論說文修辭關系的異同。
根據修辭學的定義,某個段落以例子支持某一段落的論點,并加以闡述,那么這個段落就是演繹段;從個體特殊性也就是多個例子當中,得出能夠概括群體屬性的結論,那么這個段落就是歸納段。在演繹和歸納中都可以使用實例,但實例的使用并不是區分演繹和歸納的方法。[6]漢語寫作中,沒有主題句的段落并非演繹或歸納段落。句子之間的關系不是因果關系,而且很少有性質相同的例句,句子既不是演繹的,也不是歸納的;這些無法識別演繹或歸納特征的句子稱之為混合修辭。[7]修辭段則指只有一兩句話的極短段落,也稱為雙面段落。
先前對演繹和歸納定義的爭議,導致研究結果的不一致;因此,需要更多實證研究來研究中英文段落揭示出了哪些邏輯推理特征。本研究試圖回答以下問題:
(1)大學生在寫作中更傾向于哪種修辭方式?
(2)中英文論說文除了演繹和歸納外,是否顯示其他相同的修辭特征?
整個研究過程可分為四個步驟:第一,收集英語專業學生所寫的中英文論說文。第二,分析收集到的中英文論說文的修辭特點。第三,對收集到的數據進行定量和定性分析。定量分析中,比較兩種數據的修辭特點,并繪制圖表,以使研究結果更加清晰;在此基礎上,找出兩個語料庫的異同點。第四,在數據收集和分析的基礎上,探討推理結構。
本研究收集的是中國西北地區一所大學英語系一年級學生的期末作業數據。第一年第一學期,共有30名學生自愿參加了這項研究,參與者來自中國不同省份,并從小學開始學習英語;他們在第一學期參加了5門課程的學習,包括基礎英語、語法、發音、聽力和口語。被試者參與研究時已經上了三個月的寫作課。研究要求被試在40分鐘內寫一篇漢語論說文。在期末作業中,要求被試寫一篇英文論說文。本研究共收集中英文論說文各30篇,只分析了正文部分的段落,不包括導言和結論部分。段落特征分為四類:演繹、歸納、修辭段落和混合修辭。
兩位編碼員獨立收集了這些數據。首先,多遍閱讀文章后,在每一篇文章的頁邊空白處寫上關鍵詞和短語,并為段落做標記,“I”表示歸納段落,“D”表示演繹段落,“Rhe”表示修辭段落,“Co”表示協調段落。其次,分析修辭頻率。兩個編碼者對漢語修辭段落和英語段落類型的同時進行標記,對出現分歧的段落都經過仔細討論,達成一致。最后,數據通過Friedman檢驗進行組內比較。
表1顯示了所有段落修辭手法的使用頻率,這些段落的出現頻率存在顯著差異。中國作者的使用偏好首選是演繹段落,其次是修辭段落,而歸納段落比其他類型要少得多。這一結果與此前的觀點矛盾,即“漢語表現出對歸納推理的偏好”及“因為”序列在漢語書面語篇中經常使用。[8]“因為所以”序列是一種因果關系;而本研究發現最常見的修辭關系不是因果關系。結果表明,英語段落與漢語段落呈現出相似的順序:演繹>協調>修辭段落/歸納。而歸納是最不常用的修辭類型。

表1 段落類型
為了比較中英文段落,研究采用了百分比法,以解決兩組文本長度差異較大的問題。中英文段落最顯著的區別是前者的修辭段落較少(5.08%<25%),歸納段落也較少(3.38%<12.85%);而英語作文的混合修辭(38.98%>24.28%)和演繹修辭(52.54%>37.85%)較高。歸納是語篇中最不常出現的修辭關系,而演繹在中文和英文段落中都是首選。可見,中國學生不常使用歸納修辭關系,而更多地使用演繹修辭關系。中英文語篇使用修辭關系的差異顯示:二語學習者大都放棄較難的歸納修辭關系。
通過分析可知,歸納法是不常使用的用法,而演繹法在中文和英文段落中都是首選。由此可見,中國作者不常使用歸納法,而多用演繹法。由于演繹修辭關系不是英語本土作家常用的語篇內部修辭關系;因此也可以得出歸納法很難用到寫作中。中國學生用英語作文時較少使用歸納法,也表明英語寫作者傾向于放棄較難的歸納修辭關系。另外,中文混合修辭段落沒有概括段落的主旨的主題句,句子之間的修辭關系屬于相鄰或相似關系。除了敘述事件,混合修辭段落偏向用詩意的語言來描述、總結或評論。英語學習者所寫的英語并列段落很少敘述事件或用詩意的方式描述事件;這些段落既不是典型的英文段落也不是中文段落;因為典型的漢語并列段落結構簡單,意義明確。
混合修辭段落和修辭段落構成了漢語寫作的獨特性。并列性語言不需要連接詞來組織句子,不同的從句和句子可以互相解釋并表明它們之間的關系。根據Sapir-Whorf假說,語言影響思維方式,進而影響語篇的組織方式。本文從修辭關系的角度分析了語言對段落組織影響的原因可能是語言層面以上的漢語關聯思維或整體辯證觀。關聯思維將事件視為一個可以用類比關系解釋的相關集合,這是一種思維方式。中國文化中有許多這樣的成語和諺語,如“得不償失”“禍不單行”;因此,學生在寫作中會投射出這種思維,尤其會在組織思想方式上體現出來。
修辭段落表達了作者強烈的情感,中國學生在書寫漢語議論文時一般通過生動的描述來表達自己的情感,充滿情感的文章可以引起讀者的共鳴。與漢語不同的是,英語學習者的英語并列段落很少用詩意的語言敘述或描寫。英語學習者已經學習了一種英語寫作范式,并進行了近一學年的寫作實踐;這一語言特征與現代英語散文寫作范式是一致的。這些段落在結構上比典型的漢語段落復雜,但缺乏連貫性,在同一水平上有多個平行的主題,因此在意義上缺乏統一性。此外,英語散文中出現的修辭段落遠遠少于漢語。雖然一兩句話的段落可以起到過渡的作用,但英語寫作教科書有時會提醒學生少寫一兩句話的段落。英語專業的學生已經學習了一些英語寫作模式,但是可能還不會運用修辭段落這種典型的漢語修辭關系。從比較修辭角度提出的“混合修辭”是跨語言、跨文化影響的產物,前述英語學習者的英語段落實際上是“混合修辭”,混合了漢語和英語修辭關系。由此可見,學習漢語寫作策略不可避免地會影響英語寫作。
研究發現,無論是在中文還是在英文段落中,演繹修辭方法都是首選,而歸納法在英文段落中幾乎沒有使用;因為歸納法需要更多的專業知識,很難應用于外語寫作。此外,還揭示了漢語寫作的兩個特點:一是漢語段落中常出現、英語作文中少見的修辭段落,二是常見的并列段落。然而,與漢語結構簡單、語言情感化不同,英語學習者的混合修辭是直接的。由于文化差異,無論是漢語段落還是英語段落,都不符合現代英語的修辭模式,這是由于英語專業的學生在升入大學之后便不再接受漢語寫作教學;因此,漢語寫作在很大程度上會受英語寫作的影響。由此可見,英語修辭教學不會影響學生的寫作,反而會幫助他們在寫作中選擇正確的修辭方法,提高修辭關系運用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