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丘陵

百年征程,是一部宏大的史詩
五十八個深諳唐詩宋詞的詩人
變成了九千一百多萬人的通感
給十四億人民以豐富的意象
第一章,開天辟地的發現
第二章,改天換地的變化
第三章,翻天覆地的場景
第四章,驚天動地的張力
許多名詞,用鮮血和知識重新書寫
每一個動詞,都在汗水里浸泡
青山綠水,是不變的意境
每一位百姓都是崇高的英雄
不論寫到什么地方
人民就是江山
不論寫到什么時候
江山就是人民
所有的意念,都是
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
1921 年7 月,上海望志路106 號
李漢俊兄弟家的每一塊青磚
都睡醒了
嘉興南湖,滿湖的羊水里
盤古在沖動
一本陳望道在鄉間翻譯的小冊子
一部用鮮血校對過的宣言
一把火炬,給古老的神州
帶來了光亮
十三雙握過毛筆和鋼筆的手
舉起了錘子和鐮刀
斷掉一個民族苦難的臍帶
羸弱的母親,忍受著
一個世紀的陣痛
在襁褓里,搖搖晃晃地行進
一個人口最多的國家,被洋人
揪住了頭上的辮子
鴉片,熏得國土一天天消瘦
吃了八十年的中藥都不見好轉
手腳讓八顆洋釘釘住
鄰居的虎豹,遠方的鷹
搶食著肥得不能動彈的龍
白銀澆鑄的洋槍洋炮
抵擋不住洋人鐵石的野心
道光皇帝既怕煙槍又怕火槍
嚇得不知愛江山還是愛美人
琦善的腿太軟,一跪下去
林則徐怎么扯他,都扯不起來
三元里的鳥槍也不管用
整個清朝,就是那個
垂下的簾子
遮掩著一個國家的屈辱
譚嗣同的血,喚不醒龍柱的麻木
武昌的槍聲,推翻了一個王朝
卻沒能夠推翻,壓在人民身上的
三座大山
一把生銹的鎖,到處尋找鑰匙
李大釗和陳獨秀將趙家樓的火
燒到了全國
卑微的蘆葦,找到了返青的風
南湖溫暖的水面,解凍了
蕩漾的意義。鷗鷺
不再掌握湖面的概念
湖水,升騰成雨水
灑遍神州大地
從此,中國,有了一個
令剝削者害怕的乳名
底層的勞工,有了不尊重上天規則的勇氣
在歷史的縫隙,走出
一條康莊大道
一百年前的隧道里,看到了
一百年后的輝煌
石庫門的石頭和天安門的石頭
一起解開,人類的謎底
中國人,用自己發明的羅盤
不斷校正,通往英特納雄耐爾的方向
夜空的墨水,倒翻在安源的鐵路和煤礦
資本家的篩子,篩得礦工
只剩下骨頭渣滓
每天,殷紅的血
一滴一滴,被礦主
從井口擠出來
四肢健全的人,在生與死的路上
一次又一次爬行
井下,礦工和煤交談
井上,啞巴與礦工交談
這些平常看不見的人
是一堆煤,被怒火點燃
埋在地下的,不光是煤與苦難
還有奔涌的潮,沉寂的火山
開灤的煤也和安源的煤一樣
遇見火種就開始燃燒
京漢鐵路,與安源的鐵路一起振動
香港的海面,同工人一起顛簸
從此,在地下礦工跟著礦燈走
在地上比礦道還窄的黑夜里,礦工
跟著共產黨走
只因為,這一年,來了個叫毛潤之的年輕人
他穿長衫,打雨傘
講的不是德語和俄語
而是多數江西老俵都聽得懂的
湘潭話
每一棵果樹都結滿炮彈的年月
白云山的溪水,不會抒情
西醫出身的孫中山
在廣州陸海軍大元帥府里,徘徊在
受傷的小路上
嘗試給一頭沉睡的獅子
開處方
面對剪掉了辮子
剪不斷、理還亂的民國
面對無量金錢無量血
購得的假共和
要與遠方的布爾什維克,和身邊的共產黨
一起牽手
穿西裝的李大釗、譚平山、瞿秋白
穿長衫的毛潤之、林祖涵
統一穿起了中山裝
此時,青天白日里
有了一抹紅色的曙光
在歷史的塑造中
1924 年,珠江的長洲島
不知道被雕琢成什么
黃埔軍校,一所校訓
成為國民黨黨歌國歌的學校
一所蔣介石起家的學校
一所比步槍還要矮小的胡宗南也能哭喊進去
的學校
一所周恩來、葉劍英、聶榮臻播撒種子的學校
培養了國民黨的高級將領
也成就了共產黨的元帥和將軍
匯豐銀行的商軍團
成了第一道優秀的實戰題
課堂上的考試
搬到神州大地
老師和老師,在地圖上斗來斗去
同學和同學,在陣地上打來打去
后來,在功德林
黃埔校友,看望過黃埔校友
再后來,黃埔校友
特赦了黃埔校友
1925 年的上海,二十萬工人
被日本人的棉紗,縛住
顧正紅只掙扎了一下
倒下去的時候
所有的機器,停止了呼吸
李立三、蔡和森、劉少奇的身后
是五十萬工人、學生
和憤怒的標語口號
英國,槍口對準了漢口
艦炮伸長了脖子
轟擊南京
工人的熱血
通過《熱血日報》
熊熊燃燒
這艘花了六十八萬銀元,從日本三菱
買回的永豐艦
與在日本學習過明治維新的孫中山
在中國一起革命
春風,吹拂江邊的汽笛
柔軟的楊柳,也赴湯蹈火
先生的遺產,連同遺囑
被蔣介石強行扣留
宋慶齡,這個一生都愛和平鴿的人
國民黨不斷放她的鴿子
變口氣比變天氣還快的蔣介石
一聲清黨,共產黨的人頭
一個一個落地
周恩來等一批共產黨人,被趕下
國民黨的戰船
這一年,北閥軍中
雖有葉挺獨立團
共產黨,卻不能獨立
多災多難的中山艦,多么希望
運載集裝箱
或者成為周游世界的郵輪
1927 年8 月1 日,周恩來
扣動了革命第一槍的扳機
賀龍、葉挺、劉伯承、朱德的脖子上
系上三角的紅巾
武昌到南昌,七百里路程
歷史,走了整整一十六年
這一天,無數烈士的喉嚨
發出了,沖鋒的號聲
憤怒的眼光
射出子彈
李渡的燒酒,醉得鄱陽湖
翻來覆去
在廣州中彈犧牲的張太雷
炸響了一聲驚雷
一個被槍桿子壓制的政黨
終于有了自己的槍桿子
將軍戰馬的馬尾
拉過《二泉映月》,也拉過《聽松》
大家更愿意聽,馬尾拉出的
《喜唱豐收》
滿山的杜鵑,紅得遍體鱗傷
毛澤東,將秋收的種子
全部帶到井岡山上
朱德、陳毅也有了落腳的地方
留學蘇聯的布爾什維克
將帶回的種子,撒向大地
毛澤東,取馬克思的結穗
嫁接到中國的砧木上
這里有了中國第一支
分不清官兵的部隊
黨支部建在連隊的部隊
毛澤東,一個規定可以點三根燈芯的人
只點一根燈芯
就用星星之火,點亮了
整個中國
每一根竹子都是平等的
朱德的扁擔,和戰士的扁擔
一個模樣
雷打石上,所有的竹子
都聽風的指揮
不拿群眾一個紅薯,群眾
將留種的幾個紅薯給了紅軍
吃的是一樣的紅米飯,喝的是一樣的
南瓜湯
劉啟耀,死里逃生
走村串寨,一直乞討度日
腰纏的萬貫公款,分文未動
興國每四個人中,就有一個人
參加紅軍
每十個人中,就有一個人
當了烈士
井岡山,松濤呼吸高揚的紅旗
草鞋,走出一條嶄新的道路
理想,圍起一個個籬笆
內傷嚴重的神州大地,一塊塊
紅色的圈點,刺痛獨裁者的眼睛
一個個草鞋編織的農會
沖破白色恐怖
沒有根據地的時候,李大釗
走在自己,用筆開辟的道路上
革命的激情,張裂著
驕傲的傷口
到了北京西巷,也視死如歸
曾經攻占上海的趙世炎
頭顱被砍下了,信仰一直
留在人間
為了這片土地
與父親陳獨秀觀點不同的陳延年
二十九歲,慘死在敵人的亂刀下
囚室里,縱使天衣無縫
他也用一點白,將土地照亮
農民運動大王彭湃
永遠離開了他創立的海陸豐
留下紅色的圍巾,將兒童
圍成向日葵的脖子
蘇兆征,累病在上海
成為缺席也能當選的
第一個蘇維埃政府主席
鮮血浸染的根據地
是烈士的墓地
也是革命的圣地
兩道劍眉,將全國的左翼作家
聯合在他那張清瘦的臉上
無限的孤獨,在希望中悵然
他用紹興師爺的目光,重新打量故鄉
越是高貴,越覺得自己卑微
魯迅總是做著他自己的夢
以文章改變一個世界如此痛苦
有許多路可走,又去向不明
朝花拾夕后,魯迅只剩下思想的骨頭
魯迅的小說,不是孔乙己的茴香豆
不是祥林嫂的嘮嘮叨叨
也不是阿Q 自己打自己的耳光
而是他學醫的解剖室
鄉親,血淋淋地
躺在小說里,吃著人血饅頭
很多人尊稱他為大先生
有時候,喜歡他
橫眉冷對千夫指
有時候,喜歡他
俯首甘為孺子牛
1931 年9 月18 日
日本武士的劍,挑開了夜的遮羞布
令面積比自己國土大一倍的中國東北
支離破碎
張學良丟下父親未寒的尸骨
也一路丟下了松花江
丟掉了東三省
青豆都氣得炸裂了豆莢
森林成了自生自滅的孩子
煤礦在地下燃燒怒火
國家被割了喉嚨
日軍,將恐懼
散布到整個中國
炮聲丟失的
被槍聲看守
鐵蹄踐踏過的土地
滿山生銹的樹木
只有義勇軍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
共產黨,將義勇軍進行曲
唱成了國歌
蔣介石丟掉了地盤,卻沒丟下屠刀
蔡和森,一個為共產黨取名字的人
一個和向警予用《資本論》證婚的人
在死的路上,也追求真理
惲代英,黃埔政治總教官
在毫無自由的囚室
教人如何獲得自由
為了將共產黨和他的軍隊
窒息在搖籃中,絞盡腦汁的蔣介石
圍剿了一次又一次
熟諳兵法的毛澤東
馬背上,用兩首漁家傲
詩意地對付他
炮火,彌漫詩的元素
子彈,只知道直來直去
寫過《游擊戰術》小冊子的黃公略
活捉過張輝瓚的黃公略
五戰五捷的黃公略
空襲中成為永遠的黃公略
三十九歲的鄧中夏
在南京的雨花臺
高喊著共產黨萬歲
領導過省港罷工的鄧中夏
沒能讓劊子手罷工
初心不改的拔哥韋拔群
在廣西,笑對屠刀
春天躺在新分的田地里
每個人,都有了一份
屬于自己的土地
農民天天汗流浹背
卻缺吃少鹽
上了新學的兒女
將自己家的土地,分給了農民
革了父親的命
自己也獻出了生命
為了保護初戀的土地
不改嫁他人
土地的主人,與烈士的頭顱
一樣,面目全非
在犁與耕牛游戲的黑夜中
莊稼,面對農民
暗暗反芻著光亮
1934 年的瑞金
八萬只單簧管,在李德的指揮下
把一曲好好的《馬賽曲》
奏成了四面楚歌
毛澤東那枝打不中九環
卻能一槍打中九平方公里的駁殼槍
被流利的俄語,壓制得
打不出子彈
這支曾經在不少山頭
奏過凱歌的隊伍
只好在綿綿細雨中
聽瑞金那個新婚的女人
凄愴地唱《十送紅軍》
送了,再送,怎么也想不到
要送二萬五千里啊
每年,她都做一雙鞋子
做了七十五雙,也沒等到
那雙纏繞在腿上二萬五千里長的繃帶
在離曾國藩故居不遠的地方
那是湘軍的源頭也是政治的源頭
是毛澤東、劉少奇、任弼時
煮茶論詩的河水
也是彭德懷、賀龍、羅榮桓
飲馬論劍的河水
幾個留學的領袖,因為
去俄羅斯太久的緣故
已經聽不懂故鄉的《十面埋伏》
歷史,注定要在這里
給這些涉軍不久的將領
上一課了
毛澤東用他那把得心應手的鐮刀
秋收回來的三萬顆種子
來不及發芽
更不能茂盛和結果一回
就被沖動的指揮者
撒手扔在湘江里
流淌了三天血液的湘江
血,流進母親河里
卻沒有流向生產這些血液的母親
自在的魚蝦
也在不斷的窒息中死去
直到擔架上的毛澤東,站了起來
用明喻、暗喻和通感
四渡赤水
生命,奪取十三根冰冷的鐵索
小木船,渡過大渡河
手挽手,走過若爾蓋的草地
胸脯溫暖夾金山的雪
打通張開血盆大口的臘子口
終于到陜北,聽到了
信天游
受傷的紅軍,疲憊地躺在遵義
這個青磚黑瓦的手術室
自己給自己會診和療傷
盲目地燃燒激情
導致腦溢血
因為腦溢血
全身開始大出血
一顆難以化解的結石
堵在毛澤東的胸口
擔架上,他一個人的疼痛
牽動一個國家和民族的神經
湘江兩岸的堡壘開始化膿
靈活的腿腳,也有些中風
毛澤東用手術刀開始解剖
張聞天細心地縫著傷口
然后,用中藥固本用西藥消炎
這是一劑難熬的藥啊
毛澤東開出的方子剛剛開始臨床
朱德、林彪、劉伯承、彭德懷用武火煎
周恩來、王稼祥用文火煎
煎得李德、博古和王明
翻滾,再翻滾
這中藥的氣味雖然有些不好聞
卻使紅軍漸漸恢復了元氣
并且增加了許多抗體
這一年,瞿秋白
從容地喝著酒
說著一句也不多余的
多余的話
清貧的方志敏
將他的生命、氣節和本色
全部獻給可愛的中國
十二月的西安,已經很冷了
再冷,也冷不過蔣介石
他在驪山的石頭上,瑟瑟發抖
一向高調的他,這一次
蜷縮著,屏住呼吸
不是拜把子兄弟不講義氣
是蔣介石要攘外必先安內
張學良,才敢得罪一個人
不愿得罪天下
挨打十年的共產黨
深明大義
周恩來的斡旋
調整了槍口上的準星
從此,國民黨的軍隊
打了許多敗仗,也打了勝仗
在淞滬,三十三萬血肉之軀
報效民族
臺兒莊,敢死隊視死如歸
張自忠、龐炳勛不計舊恨
武漢,中國的戰機
也讓日本的飛機
在中國的上空抽煙打滾兒
長沙、常德、衡陽、湘西
與日軍不斷拉鋸
最終定格在芷江
1937 年的建康,成了靖康
雨花石,裝進子彈袋
南京被鐵鏈捆住
江東門,黑了一個個紅樓夢
三十萬同胞,被日本人
像趕牲口一樣
趕進夏日的屠場
孫中山,在陵墓中
看到慘死的國民
痛心疾首
南京,成了陵墓的劇院
每一雙眼晴,都學會了審判
沒有墓的冤魂
比明孝陵中的陪葬
更為悲愴
艾略特也想不到
一場屠宰,會有這么多人
仇恨的瞄準鏡,看對方
都不是同類
一支風雨十年煉就的軍隊
不管穿上什么樣的制服
都是老百姓的隊伍
平型關,林彪、聶榮臻第一次
從伏擊的陣地沖下來
打破了日軍不可戰勝的神話
用戰果,向全國人民
作了一場動員
不論多么猛烈的炮火
都轟不倒中華民族的炊煙
陽明堡,暗藏一個日軍的機場
劉伯承戴上了夜視鏡
二十四架,天天在頭上耀武揚威的敵機
成了二十四只斷了翅膀的蜻蜓
雁門關,賀龍的煙斗冒著青煙
敵機,也救不了
擊毀的汽車和補給線
黃土嶺,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每一個八路軍
都是一座彈藥庫
比罌粟還毒的名將之花,阿部現秀
凋謝在太行山上
雨,斷斷續續地抽泣
歌唱永不停歇的悲風
楊靖宇,一個制服烈馬的人
在東北虎都難以忍受的土地上
和飽受欺凌的白樺樹一起
抗擊日軍。所有的雪
成了,抗聯的化石
斷糧五天,在草根都難尋找的雪地里
抱著信念取暖
不知道靠什么支撐一米九三的大個子
死于抗聯槍下的渡久雄不會明白
命喪山東的沼田德重不會明白
斃命河北炮下的阿部規秀不會明白
被刺開封的吉川貞佐不會明白
命喪華北的飯田泰次郎不會明白
斃于山東的吉川資不會明白
如同白的雪,不能解釋
生命的綠
這個被剖開胸膛
仍然不能解開的秘密
對于侵略者,永遠都是
一個謎
面對風雨對嫩芽和花朵的暴力
華北平原的每一株高粱,都義憤填膺
延安發出的每一封電報
都是決戰的誓詞
全國的土槍土炮、鎬頭錘子
都加入了大戰
一百多個團的八路軍
同時啃著日寇的交通線和據點
鐵軌,被仇恨撬斷
公路,被悲痛挖爛
橋梁,被憤怒炸毀
侵略者怕真刀真槍
更怕一本小冊子《論持久戰》
民族危機關頭,共產黨
用土槍土炮,打開了
通往黎明的缺口
1941年1月6日,在日寇面前
吃過敗仗的蔣介石
在允許豺狼穿行的大山
不讓兄弟立足
涇縣茂林,山的溝壑
越來越大
項英,帶領他的
七千新四軍將士
捷報頻傳
卻冤死在同胞的槍下
葉挺,北閥名將
成了曾經是北閥戰友的俘虜
山里受潮的子彈,也不打自己人
不論什么原因,兄弟之間
都不能
互相成為彼此的獵物
在皖南,國民黨道義喪失
槍和他們坐在一起
是一點幾米
筆和他們坐在一起
是一棵樹
狗和他們坐在一起
是一個人
在湖南醴陵的一個小山村
放牛時,小朋友玩著
占領黃茅嶺游戲的少年
永遠躺在華北的十字嶺上
一生最為忙碌的軍人
終于不再忙碌
一個槍桿子和筆桿子一樣硬的軍人
終于放下了筆桿子和槍桿子
一個在蘇聯伏龍芝軍事學院,吃過洋面包
消化得最好的軍人
一個著作和勛章一樣高的軍人
一個懂得如何撤離的軍人
卻因為,掩護戰友撤離而倒下
一個用實戰證明了自己軍事理論的將軍
成為一個民族的豐碑
從1935 年開始,棗園里
每一棵棗樹
開出的花朵,都是向全國民眾發出的抗日號召
小紡車,也能下達大生產的命令
寶塔里,慢慢有了馬克思主義
延河中,流淌著毛澤東的思想
即便是住過洋房的城里人
到了延安,也不怕吃苦
只怕吃不到延安的小米
簡陋的窯洞,既住著
穿著與士兵一樣的領袖
也接待慕名而來的中外客人
大會小會,拔掉了墻上的蘆葦
鏟掉了一個個小山頭
也改掉八股,打磨出
“實事求是”的光輝
發明了一個專攻壞毛病的武器,叫做
批評與自我批評
山坡上聽過領袖講課
也槍斃過罪不可恕的將領
仇視土豪劣紳的百姓,將
最后一粒糧食做了軍糧
最后一尺棉布做了軍裝
不斷有年輕人輾轉來到延安
初到延安,每個青年都是一首詩
三個月后,每個青年都是一篇美文
三年后,每個青年
都是一部精彩無比的長篇
身上的血液,捐給了祖國
躲在南洋的陳嘉庚
只能靠回憶剪裁時光
回憶集美學校的選址
回憶廈門大學的課堂
回憶罐頭,回憶金雞納霜
回憶在重慶的前方吃緊后方緊吃
回憶在延安,與毛澤東
和士兵坐在一起,吃著
只有蘿卜青菜的晚餐
南洋的橡膠樹和棗樹都很蒼桑
橡膠樹,傷痕累累
棗樹,癤瘤連連
一生的漂泊,將瘦小的身軀
錨在了故鄉
在華僑的心中
祖國,沒有一條走不通的小路
1945 年的重慶,是川劇的臉
變來變去
曾經,袍哥在瓷器口擺龍門陣
從嘉陵江擺到長江
揮一揮手,藝高膽大的毛潤之
真的到了重慶
沒有防彈衣,只有超乎尋常的胸懷
毛潤之與蔣中正
談了整整四十三天,談得巴山夜雨
漲滿秋池
那年的重慶
陪著首都挨炸
炸得山城的溫泉
熱淚縱橫
山城上空,到處都舞著
沁園春里的雪
毛潤之,在曙色中
向蔣中正道了一聲晚安
蔣中正,在黑夜中
向毛潤之道了一聲早安
此前,蔣中正派人挖過對方的祖墳
此后,毛潤之派人保護了對方的祖墳
2月10日上午,重慶較場口廣場
到處燃燒著民主的火苗
每一棵黃葛樹,都向往
和平的陽光
李公樸和全國人民一樣
渴望過上太平的日子
桌上大談,桌下猛打
民主,被獨裁者
打得遍體鱗傷
歷史,給馬歇爾開了一個玩笑
對民主的慶祝
變成了民主的哀思
善良的人們,在較場口
遠遠就聞到了,內戰的煙味
化名李德勝的毛澤東,離開延安
與胡宗南在山上兜著圈子
彭德懷在青花砭、羊馬河、蟠龍鎮
將十倍于己的敵人
一口一口地吃掉
陳毅和粟裕,硬是在孟良崮
將張靈甫的七十四師吞了下去
劉伯承和鄧小平,將一顆釘子
釘在了蔣介石酣睡的床邊
將軍們在兩張不同的地圖上
指點著同一山石頭
為了這一山石頭
躺在這石頭上
不同的領章帽徽
流出的是同一種顏色的血液
為了這一山石頭
那些燒掉赤壁的火
燒著戰士身上的半塊燒餅
一只被砍斷的手,握著刺刀
緊閉的嘴唇,吹著沖鋒號
為了這一山石頭
兩個用不同刺刀刺倒對方的戰士
四只閉合不上的眼睛,發現對方是自家兄弟
一個被抓走的不得不上戰場的哥哥
一個因為哥哥被抓走
毅然上戰場為哥哥報仇的弟弟
草鞋和單衣應對一個冬天
鐵的紀律打出了鐵的硬仗
1948年的西柏坡
滿坡都是滴滴滴滴的電報聲
村子里,炊煙裊裊
戰場上,硝煙彌漫
小路上散步的毛澤東,用電報
打得蔣介石,坐著美齡號飛機
東奔西跑
在平津,衛立煌和廖躍湘三十萬兵馬
被林彪、羅榮桓和劉亞樓,嗑黃豆一樣
一粒一粒,嗑了下去
在淮海,劉伯承、鄧小平、陳毅、粟裕、譚
震林
將杜聿明圍成四面楚歌
支前民工的獨輪車
讓八十萬國軍,成了
甕中之鱉
在平津,傅作義
成了驚弓之鳥
打掉張家口和天津
也打掉了傅作義的幻想
古城北平,和平解放
打了大勝仗的毛澤東沒有驕傲
而是想著,帶領全黨,跳出
其興也勃、其亡也忽的周期率
毛澤東、朱德、劉少奇、周恩來、任弼時
飲馬滹沱河
深知坐江山比打江山難的毛澤東
帶著兩個務必,低調地
進京趕考
西柏坡開幕的一個會議
至今,沒有閉幕
1949年10月1日的中國
許多老皇歷,再也翻不動了
天安門城樓上
一位曾化名二十八畫生的高個子
對著麥克風,運足中國氣功
用拖著湖南口音的普通話
喊醒四萬萬同胞
站了起來
因為打碎了枷鎖,人們稍稍運動
便成了手舞足蹈
曾經舉著示威標語,喊著口號的人們
今天終于舉著紅旗,扭起了秧歌
二十八響禮炮,轟得整個地球
震顫不已
白玉橋,連接著領袖與群眾
毛澤東,不停地揮動手里那頂嶄新的軍帽
魔力般吸引著,忘記自己的人群
興奮的淚水與呼喊,將夜空的禮花點燃
為了這一歷史的慶典
整整籌備了二十八年
那面鮮血染紅的旗幟
倒下,又被后面的人扛起來
一直扛到天安門
毛澤東按動電鈕的時候
天安門上
毛澤東和他的戰友知道
每一個開國大典都很熱鬧
只是熱鬧的時間,有短有長
開國儀式,也是開考儀式
考卷上,既有關于新社會的名詞解釋
也有洋油、洋釘等填空題
還有關于六萬萬人吃飯的問答
更有如何不當李自成的論述
人民相信毛澤東,考得出好的成績
因為,他讀過許多線裝書
也啃過不少印著大胡子頭像的洋冊子
同時,他自己也是一位
編寫過中國教材的導師
人民更相信,閱卷的
不是那些洋人
也不是,那位被趕到小島上的總裁
而是,永恒的時間
和公正的歷史
波尼史迪爾上校的鉛筆
比刀子還要鋒利
在地圖上,輕輕劃過
便穿越高山,截斷河流
拆開村莊與田園
將好端端的一個高麗劃作兩半
一夜間,將許多親人劃成了敵人
劃得三千里江山
不是江山
杜勒斯,用望遠鏡
在社會主義的報紙上
看了好些天,還是看不清
這條線在什么地方
于是,世界所有的目光
被這條看似荒唐
卻又點燃心靈與戰火的線條,吸引過來
年輕的中華人民共和國
也感到了唇齒之間的寒冷
彭德懷,指揮百萬大軍
在線上爭來奪去
皚皚雪地上尸首連綿
這邊愛的人,那邊恨
那邊恨的人,這邊愛
只有人民知道
誰是最可愛的人
因為友誼與忠誠
再猛烈的戰火,也點不著
邱少云那顆鋼鐵澆鑄的心
再銳利的子彈
也穿透不了黃繼光心中
那堵長城
還有常香玉的飛機
誰也不能在空中
將她的鄉音擊落
當中國領袖的兒子與他的戰友
站在紀念碑中的時候
美國的小伙子
感恩節不能回家感恩
圣誕節,也不能
見到故鄉的圣誕老人
麥克阿瑟將軍,那支
指揮不少勝仗的指揮棒
被中國人勒緊的褲帶勒住了
只有克拉克在板門店的簽字
還有些管用
只是不知道,要管到
哪年哪月的哪一天
1951年的雪山
是西藏最大的哈達
披在布達拉宮的肩上
所有的駿馬都奔往這里
所有的藏民走出了帳篷
青稞酒醉紅的天空下
人皮鼓敲碎了農奴的夢幻
牧鞭追趕著興奮的牛羊
五十多歲的革命領袖
與十多歲的宗教領袖
平等地坐在北京
簽訂一個平等的協議
從此,布達拉宮
像文成公主與松贊干布婚禮一般
祥和與輝煌
這一年,上師與大師
也在這里相聚,互致祝福
海是那般深邃,珍寶熠熠發光
孕育他們的雪域高原,熱烈地
親吻著太陽
雪是純凈的梵語
雅魯藏布江,流淌著滿江的祝福
佛光照耀一代代藏民
藏民,用汗水與血液
叩謝佛光
千年的布達拉宮,收藏著
千年的誓言
盡管不時有槍聲
干擾宮中的寧靜
千萬藏民,仍然虔誠地
朝拜千年的神鷹
祈禱一統的中華永不雪崩
從岳麓書院開始,一路狂草的
書法大家毛澤東
面對河北省委的一紙報告
遲遲難以下筆
過五關斬六將的統帥
卻為處理兩個人
痛心得
墨水變成了紅色
劉青山、張子善
不怕戰爭的煙火,卻讓女人的雪茄
熏得忘記了誓言
劉青山不青,張子善不善
餓著肚子的民工
熱情被漸漸克扣
怒火,就這樣開始燃燒
共和國領袖,想到了更多的關于
糖衣炮彈和守住江山的
許多事情
毛澤東用他那支
寫過無數戰功嘉獎令的狼毫,逆鋒寫道
殺之可惜
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新時代,新國家,新主人
連一項新的工作方法
也以一個普通小姑娘的名字,命名
沒錢捐獻給遙遠的戰場
只好用青春和時光,紡織著
自己的夢
缺少知識和文化,只好瘦去
身體的重量
來加速機器的旋轉
郝建秀工作法
紡織專家也許可以輕易解釋
然而,只有時代才能
注釋它真正的內涵
這是一個,只有國家沒有自己的命名
共和國太多的先天不足,創造了
太多的人間奇跡
1954年4月的日內瓦
風光宜人
站起來的中國人
第一次,真正地
站在國際舞臺上
日內瓦,是鐘表制造王國的王國
然而,這年的日內瓦會議
卻不計算鐘點
會議開了整整五十天
還在交鋒
或許,習慣與別的國家一起
討論如何瓜分中國利益的美國
不習慣與中國一起討論別國的事情
或許,習慣用大炮與機關槍辯論的國家
不習慣在暖和的陽光下
用真理辯論
杜勒斯這位大國使臣
下了一道小家子氣的禁令
不準史密斯先生
與周恩來先生握手
當正義獲取多數掌聲的時候
英國的艾登也點贊了
大國總理的風度與魅力
史密斯先生,友好地
拉了拉周恩來的衣袖,順手
把基辛格博士和尼克松總統
也拉了過來
新疆其實不新,乃祖國故土
軍機大臣左宗棠
開墾的田地,至今還長著糧食
只是不斷讓人想起
那個叫做尼布楚的地方
1955年,古城樓蘭
下了一場罕見的雨水
這一年的哈密瓜,特別的甜
潔白無瑕的棉花,溫暖
寒冷了一個世紀的土地
吐魯番的葡萄,在棚架上
揚眉吐氣
天山下來了好多客人
盡管牛羊都讓巴依宰得差不多了
還是捧出了不少奶茶
從此,牧民成了牧場的主人
維吾爾舞蹈,從北京開始
風靡全國
長春一聲長長的汽笛
立刻響遍了全國
男女老少都歡呼起來
中國人,終于有了中國的汽車
中國汽車是從蘇聯學來的
中國人按照中國的道路進行了改裝
中國的汽車不好開。因為
中國的橋都被八國聯軍炸斷了
中國的路都讓日本人挖爛了
毛澤東開中國的汽車能走這些路
從南湖到井岡,從瑞金到陜北
全長二萬五千里
一路死了好多修路的人
中國汽車,才開進了長安街
中國的汽車材料尚在提質
可美國的槍炮攻也攻不破
西方的封鎖封也封不住
因為中國汽車,燒的是
大慶的石油
中國汽車也有拋錨的時候
中國汽車也曾在風雨中受阻
盡管,也有人想把中國的汽車
開上歧途
但中國汽車中國人自己能夠修理
中國汽車中國人自己能夠穩穩當當操作
中國汽車也在不斷改進
只是中國,人多路擠
必須安全行駛
中國人乘坐中國汽車
中國汽車必須走中國道路
中國小說,是一串串
去西天取回的故事
常常在茶余飯后
講給人聽聽
中國小說,是一百零八個
逼上梁山的好漢,打打鬧鬧
一會兒被當成小說
一會兒不當小說
中國小說,是那位
被狐貍精迷住的書生
不讀經書,專門看著后花園
中國小說,是十二個
流傳了幾百年的紅樓里的女子
一直被閑在民間
中國小說,是一幅
掛在墻上的水墨
多數人都看不明白
中國小說,后來
成了紹興的黃酒與茴香豆
讓人咀嚼得,五味俱全
中國小說,是老舍的四合院
演繹了一代又一代的故事
中國小說,是家,是春,是秋
寫盡了四季的離合悲歡
中國小說,是霧,是雨,是電
轟擊著錯落的人生
中國小說,是荷花淀
是山藥蛋,是茶子花
中國小說是暴風驟雨
中國小說
懂小說的人讀它是小說
不懂的人讀它是不是小說
1958 年夏天熱得太早
迷人的北戴河
是避暑的地方
也是掀起熱浪的地方
整個中國,成了一個火爐
被沸騰的熱血點燃
只因為,好不容易站起來的人民
都嫌自己的腰桿,硬度不夠
哪怕砸掉家家戶戶的鍋子
也要煉出爭氣的鋼鐵
不再有白天黑夜,也不再
有集體個人
山海關,鎮也鎮不住
長城老龍頭,攔也攔不住
魏武帝詩中的秋風
怎么也吹不涼這股熱浪
塵煙籠罩的藍天上
到處都是衛星
直到冬天來臨
六億神州才感到饑寒
鳥兒也無力歸巢
留下一堆堆,似鋼非鋼
似鐵非鐵的東西
讓人思考和探索
橫看,是廬山
側看,還是廬山
家國都是熱的
只有此山些許清涼
也許是香煙抽得厲害
整個廬山
煙霧蒙蒙
七個指頭與三個指頭
讓所有的人
掰了整整四十四天
以致各路神仙,分不清
哪是枝葉
哪是樹干
別墅與別墅之間
也不過數百步的距離
因為稻谷與鋼鐵的緣故
眾多的鮮花和小草
長成了籬笆
大霧,從九江到長江
教人看不清,廬山
真面目
仰視是一種渴望的姿勢
當王富洲將五星紅旗
插到8848米,這個世界
第一的高度
紅星閃爍金屬的光芒
令許多國家的征服者,不再產生
占有的欲望
鋼鐵一般的漢子
面對的不是鋼鐵
而是一種呼嘯而過的聲音
珠穆朗瑪,中國的高峰
只有中國的絲竹管弦
才能鼓舞,中國的壯士
在牧鞭抽痛的天空下
八國聯軍,也曾
翹首峰頂的風光
折斷的鐵戟和殘留的機翼
連藤類植物,也想攀附你
最先親吻太陽
站起來的中國人
必須擁有自己的高度
哪怕,絲綢在途中,腐爛成泥
秦磚漢瓦,都成碎片
珠穆朗瑪
今天的高度,只能是
明天的起點
一個強大的民族,必須不停地
攀登
不知是分不開小鍋
還是小鍋里的飯太少
才想到,拼成一個大鍋
華夏饑餓了幾千年
陳勝吳廣許諾,要讓人人吃飽肚子
李自成宣布,人人都不挨餓
然而,國家大,人也多
吃飽的只是少數人
為了新中國的六億人口
不再饑餓
領袖自己也勒緊褲帶
并種上了蔬菜,和老百姓的野菜一起
度過比老百姓更難度過的荒年
當神州大地浮腫的時候
為了人人都有飯吃
人人難以吃飽
誰都想吃飽的時候
誰都不能吃飽
只有記憶中的那股香味,激勵人
不斷耕耘與收獲
喜瑪拉雅山,比往年更加寒冷
尼赫魯,以為中國的氧氣不夠
野蠻地,開起火來
新中國,已經不是
那個麥克馬洪,隨便劃一個線的時代
忍無可忍的時候,空氣再稀薄
也能發出怒吼
買買提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他的戰友
羅光燮,滾響阻礙
戰友沖鋒的一路地雷
印度官兵,開始懂得
一個中文成語
所向披靡
侵略終于被正義的反擊粉碎
當正義之師主動撤退
慚愧不已的尼赫魯,默默地
望著北方,那群飛來的鴿子
一顆螺絲釘
將一位戴著冬帽的
士兵頭像,釘在全國
所有的教室
因為春的溫暖,這個名字
永遠年輕,年輕得
一代又一代少年
都稱之為叔叔
那一篇篇樸素的日記
成了新一代中國人的范文
許多祖輩遺失的物品
被主動送了回來
國家與集體,塞滿了
記憶的倉庫
忘記的只有“私”字和自己
世界所有的專家
還不能克隆羊的時候
共產黨率先掌握了
克隆優秀國民和思想的技術
1964年10月16日
古樓蘭國的戈壁灘
注定要成為世界注目的地方
一朵灰色的蘑菇
蓬亂地速生在
世界所有的報紙上
許多雙不同膚色的手
發生了顫抖
因為廣島長崎的陣痛
催生了許多不再陣痛的渴望
本來營養不良的中國
還要去償還債務
和抵御別人的侵略
同時,也有別人的蘑菇云
在天空中徜徉
中國人的志氣,在錢學森彈道上
馬蘭一樣頑強生長
名字寫在巴黎居里實驗室的錢三強
也將名字與夫人一起
寫在祖國的大漠
隱姓埋名二十八年的娃娃博士鄧稼先
夫人只知道,他在遙遠的羅布泊
忙著對國家有意義的事情
郭永懷飛機失事時
火,燃燒他的肉體
卻不能燒掉與警衛員緊緊抱住的資料
當生命,轉化為中國的技術
中國的設備,裂變科學的思想
風沙吹白黑發,感情發生碰撞
將士們也要用
挺直的腰桿,搭成鐵架
發射心中的理想
這個各國都詛咒
而又渴望得到的幽靈
終于收藏在,自己的行囊
共產黨的領袖們
多么希望,這二十世紀的壯歌
成為二十世紀的絕唱
1965年,所有的稻田
都望著山西的黃土高坡
祈盼這個小村子
能給饑餓的中國帶來溫飽
大寨其實并不大,而且窮山惡水
虎頭山,被沖刷成陳永貴額上
深深的皺紋
狼窩掌,怎么也握不住
鄉親心中的泥土
大寨的決心大,黑墩墩的漢子
學著愚公搬著王屋、太行
鐵姑娘,不安排嫁妝
也要把這河山安排
大寨的名聲,越來越大
陳永貴,也由此
開始管理著全國的田土
在政治局的會議室里
他不止一次告訴大家
只要不怕苦
所有的田土,都能長出糧食
流行戴像章的時候,有的年輕人
將別針,別進了自己的皮肉
1966 年的中國
被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
燒得通紅
浩浩蕩蕩的隊伍里,十一名中學生
合著東方紅的節拍
步行了四十四天
走到心之所向的地方
這是一個,只要左手
舉起紅色的小本子
便成了世界主人的年代
一切遺產,都是毀滅的對象
沸騰的熱血,無法冷卻
進軍的旗鼓,無法偃息
這一年,幾百萬青年
集合在天安門廣場
合成沸騰的海洋
幾位科學家,偷偷摸摸
集合在實驗室里
合成了胰島素
從篆隸到楷書
從竹簡、錦帛到宣紙
毛筆字,是中國文化
也是中國專利
在糧食要憑糧票供應的時代
蔡倫發明的紙張貼得到處都是
這一年,中國氫彈
震驚了世界
中國毛筆字
震驚了全中國
許多被硝煙熏大的將軍
不怕隆隆的大炮
卻被幾張寫著幾個大字的紙
打得抬不起頭來
許多權力機構
被寫滿毛筆字的紙
貼得門也打不開了
對的東西,被毛筆字寫成不對了
毛筆字,使許多練習鋼筆字的青年
重新拿起了毛筆
也使許多拿筆的青年
告別了筆墨
山上有美麗的風景
鄉下有淳樸的風情
山里人夢想,坐上汽車
走出山外
城里人,卻不情愿
上山下鄉
農村包圍城市的創始人
短短的幾句演說,便打動了
許多骨肉親情
邢燕子,成了一只領飛的燕子
知識太少,要接受教育
知識太多,也要接受教育
知識越多,越要接受教育
接受教育的,要接受再教育
于是,北大荒不再荒蕪
荊棘叢生的茅草地
炊煙裊裊,有了笑聲
山里人不出遠門
便了解了城里的事情
城里人,也不得不
學會了鄉村的口音
一些鄉下的貧下中農,開始嘲笑
城里人握鋤的錯誤
插秧的拙笨
城里人,也開始適應
鄉村的貧困
暴風雨,封不住
通往城里的道路
許多孽債,無法償還
又得匆匆補償自己
失去的青春
許多年后,色彩紛呈的中國文學
多了一個流行的品牌
知青文學
1969 年的烏蘇里江,冰層很厚
一個零點七四平方公里的小島
金元寶似的,擺在中蘇邊境
成了世界矚目的,焦點
盡管,在尼布楚
曾平等地簽訂了合約
盡管,共產主義的領袖列寧
也曾許下誓言
在中國償還所有債務之后
莫斯科還想索取高額利息
只相信,坦克和大炮
不相信,鮮血與眼淚
孫玉國和他的戰友不畏寒冷
更不怕,數倍于自己的
坦克和敵人
因為憤怒,火箭與子彈
都長滿了紅色的眼睛
蘇軍上校與新式坦克
被黑色的雪粒掩埋
柯西金先生,開始尷尬地
撥打了,那條冷卻了十年的
中蘇熱線
從北京大劇院
到生產隊木板搭成的戲臺子
所有的燈光都熄滅了
只剩下李玉和的那盞號志燈
在那幾個角色的手里,傳來傳去
照得全中國的舞臺
都是紅的
不知阿慶嫂那只煮三江的銅壺里
倒出的是些什么茶水,喝得所有的嗓子
都唱不嘶啞
李奶奶的酒也真是管用
喝一碗,便渾身是膽
喝得楊子榮,在好多土匪面前
哈哈大笑
喝得那幾個穿紅衣的女兵
刀也不怕,槍也不怕
腔還是那個腔
調,還是那個調
只是脫去了一身古裝,沒有了王侯將相
京胡中,加些洋音樂也好聽
觀眾,不是票友也必須是票友
個個都精神抖擻
日復一日,場復一場
看久了也聽久了,臺下饑腸轆轆
那杜鵑花吃也吃不得
那龍江水喝也喝不得
平原游擊隊的糧食,也不知道
被馬車拉到哪里去了
什么樣板都無所謂
人人都等著二黃慢板唱成西皮快板
一直等到,那盞紅燈
換成了彩燈
一位終生研究地質的人
永遠地,鉆進了他
熱愛一生的土地
尋找力的化石,以及跟他捉迷藏的
金屬和石油
為了貧血的祖國
每天,他抱著地球睡覺
冰川的脈管,搏動著
宇宙中的思想
地球不可能
總像武漢大學的櫻花一樣可愛
當他預測,地球發脾氣的時候
卻不能預測,一位湖北老鄉
摔死在,茫茫草原
中國的第一首小提琴曲《行路難》
戛然休止
一顆叫李四光的小星星
升起在,蒼穹的夜空
尼克松先生到底還是來中國做客了
坐了那么久的空軍一號專機
總算明白,對中國
拿刀弄叉都不管用
于是,學著
拿起兩根筷子
毛澤東揮拍的小小乒乓球
轉得厲害
弄得地球跟著轉了起來
哈佛教授基辛格博士
很快將乒乓球,禮貌地傳給了
周恩來總理
兩雙丟掉兵刃的手
越過太平洋,緊緊相握的時候
他們輕松的交談
震撼了世界
一位德國中學教師留下的猜想
令許多后來者,絞盡腦汁
想了幾百年,還是一個謎
廈門大學的一位瘦小子
嚼這枯燥無味的數字
偏偏嚼上了癮
他要沖出祖沖之的圓周
突破秦九韶的九章
那朱世杰畢竟是在元朝
雖然離這1+2=3有些遙遠
卻走在外國人前頭
于今,他要證明
中國的數學現在也不落后
只是中國的噪聲太大
他封掉了自己的窗戶
也并非,拒絕空氣與陽光
他要讓幽蘭
在空谷里,靜靜地生長
在最原始的油燈下,研究
最現代的理論
在六平方的小屋里
陳景潤,大海撈針
當演算稿超出了,身子的高度
哥德巴赫猜想,已經不再是猜想
超人的智慧,淹沒個人的情感
情感,沒有任何方程
更不能與數字一起
排列組合
情感專注的時候,便形成了定理
國家的振興=優秀的制度+ 先進的科技
1974年的東海,碧波蕩漾
此刻的中南海
風云翻滾
新華社的國內動態清樣
摸到了一些動態
把一艘風慶號輪船,推進了
政治漩渦
這是一艘普普通通的
萬噸級輪船,打著鄭和的船旗
給遙遠的羅馬尼亞兄弟
送去了,一萬兩千噸大米
和中國人民的友誼
就因為,這艘江南造船廠
造就的輪船
安裝了一些進口的儀器
便成了,那些
愛扣帽子的人
攻擊的靶子
一根陰謀的纜繩
將船與政治家的命運,綁在一起
在大海中,共同沉浮
周恩來,最懂得同舟共濟的涵義
用虛弱的身體,超人的毅力
和藝術家的智慧
平息了風浪
毛澤東,畢竟是一位
放眼全球的舵手
面對茫茫迷霧,他按照國家的需要
決定了,一條大船的走向
和一位小個子政治家的
政治前途
1975年,經濟整頓
從動脈硬化的鐵路
下手了
第一站,是神經紊亂的徐州
最后,是心肌梗塞的鄭州
中央九號文件,掃清了
攔在鐵路上的種種障礙
恢復生產運輸的指示
一車皮,一車皮
運到每一個職工的心里
火車頭,撥正
曾經偏離的路線
回到了,正常的軌道
此時,暢通無阻
四通八達的鐵路
真正成為
整個工業的先行
全國的經濟,也開始
恢復了元氣
1976年的中國
從天下掉下
三塊巨大的隕石
周恩來、朱德
相繼告別他熱愛的人民
曾取名石三伢子的毛澤東
仿佛感到了,第三塊石頭的震動
殫精竭慮的總理,用自己的骨灰
也沒有安穩住,這片浸滿他
畢生心血的土地
總司令的扁擔挑得再重
也沒壓住
唐山的地震
秋收時節,毛澤東曾帶出一支
紅色的軍隊,南征北戰
馳騁神州萬里
也就在這同一個日子
他聽著枯樹賦
與唐山二十四萬民眾,在虛墟下
共同疼痛
這一年,舉國上下
都將溫暖的手,伸向唐山
唐山這個城市,和許多事物的年齡
從1976,重新算起
曾幾何時,一位湖南學子
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數十年后,七億人民
問誰主蒼茫大地
遲到十年的鈴聲
將許多年齡的差距
縮小到,同一個考場
多少目光投向這里,只因為張鐵生那張白卷
才使這一切,感到熟悉而又陌生
要填空的地方太多
許多蹲牛棚的老師,匆匆將
游斗時掛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塊黑板
掛到了,久別的教室
面對的新名詞太多了
本應該,十八歲清楚的東西
到了三十歲,才重新解釋
到了用鋼筆的時候
橡皮擦,怎么也不能
擦去心中的傷痕
需要糾錯的地方太多
需要回答的問題太多
需要論述的事理太多
歲月,等待每個人
重新排列組合
加多少催化劑,用多大的加速度
都難以追回,逝去的年華
只有一道題,大家都能解答
七億人,若與知識決裂
便是與文明和進步決裂
在譏笑教授講馬尾巴的功能的時間里
許多人,便笑掉了
自己的青春
十二月的鳳陽,陽光并不燦爛
在小崗村那間土磚房里
十七個紅紅的指印
映得整個村子,熱血沸騰
出天子也出乞丐的地方
皇家瑞氣,并沒有
給鄉親帶來福氣
鳳陽花鼓,天天唱
還是沒唱出,可以飽肚子的糧食
膽大包天的的嚴宏昌
哪怕被敲打腦袋,也要敲掉
隊里那口大飯鍋
膽識與勇氣,驅趕著
夜間的寒氣
于是,稻谷茂盛地生長
后來,在北京
也召開了一個比這十七個人更氣派的會議
八億農民的手印
都跟著按在大地
這張十七個指印的契約
便成了中國革命博物館
GB 54563號藏品
1979年的木棉花,開得鮮艷
鮮血鑄就的友誼關
不講友誼
吃著中國稻米,度過饑荒的越南
身穿中國的迷彩服
用中國的槍炮,中國戰術
向曾經是大后方的中國
發動了進攻
省吃儉用的中國,嘗到了
自己栽培的苦果
曾經運送援助物資
和友誼的列車,不得不運送
忍無可忍的憤怒
中國士兵,用生命
摧毀自己援建的諒山工事
摧痛那一顆顆,傷痕累累的心
當許多小草,長成血染的風采
友誼關,終究關不住
人民的友誼
機槍加大炮,打回了
同志加兄弟
打開了,緊閉的國門
中國特區,是從長期板結的土壤中
拱破出來的新芽
中國特區,是一棟又一棟
互相攀比的高樓
高山榕般地成長
中國特區,是大款手里的移動電話
最先移動著全國人民的目光
中國特區是計程車,計算著
時間與金錢
中國特區,是VCD 影碟
最先播放春天的故事
中國特區,是青年人身上的廣告衫
最快推銷一個城市的青春與活力
中國特區是證券交易所前的
特區人的神經
天天隨著那條曲線,上下跳動
中國特區,是五星級賓館的
洋酒和西餐
雖然不是中國人的口味
卻被中國人坐得滿滿
中國特區,經濟走在全國的前頭
技術,也走在全國的前頭
體制,也順在全國的前頭
中國特區,是闖出來的特區
中國特區,是干出來的特區
許多痛苦結成一粒種子
整個江南的夏季,起伏不安
水就是父親
土就是母親
袁隆平的一個靈感,被鄉親的汗水
寫成無與倫比的詩句
所有的晦澀,都被鋒刃的劍葉
割成光芒
唐詩宋詞,怎么也吟不出這
拔節的音響
江南雨,年年稀釋鄉親碗中的米飯
人說江南的女子都是垂柳
江南就是雜交水稻的姿勢
當世界的糧食大會
放著一個清瘦漢子的頭像
蛙聲齊誦起來
雜交水稻俯首默然
只有鄉親的葵扇,扇動著往事
江南,收割著雜交水稻
江南,被雜交水稻收割
從此,西部的粗獷
北方的挺拔,不再是
詩人的驕傲
不再饑餓的中國人
慢慢恢復了氣力
國家的開放
讓中國女排的姑娘
放開了手腳
一只比乒乓球大數十倍的排球
被郎平那鐵鋃頭扣下去
打得日本大阪,開了許多裂縫
讓驕傲的東洋魔女,羞愧地鉆進去
震得所有的中國人,歡呼起來
袁偉民,雙手抱在胸前
默記著孫子兵法
隊長孫晉芳
用她傳遞自信與團結的二傳
令美國的黑珍珠,黯然失色
周曉蘭,用她心中的天安門城墻
擋住了加勒比旋風
姑娘們用淚水,沖洗著汗水
在異鄉的土地上
徹夜難眠
冠軍的領獎臺上,姑娘胸前的國徽
光芒四射
曾經疲軟過一陣的民族
仿佛隨著國旗,冉冉升起
國歌,成了唯一語言
從此,全國人民
都喜歡聽宋世雄的話了
中國女排,也成了
一個約定成俗
不可拆開的新名詞
在中國電視普及率不高的年代
電視,推廣了排球
排球,推銷了電視
世界上許多計算機專家
都沒計算出,中國的計算機技術
會發展得如此之快
百多年來,一直被別人算計的中國
已經能夠,以每秒一億次的速度
計算著,風云變幻的
銀河
新中國誕生的那天,洋人就計算出
必定夭折于戰火
或者饑餓,或者蔣介石留下的
滿目瘡痍
后來又計算出,中國沒有石油
中國在短短的十幾年
不可能造出原子彈、氫彈
一步一步失算的時候
他們又計算著,中國的內亂
以及領袖的辭世
然而,經歷過一場場風雨
共和國,仍然屹立
于是,他們又計算著
邊界的沖突,東歐的劇變
經濟的侵蝕,腐敗的自潰
同時,還算計著香港
回歸后必定變成死港
澳門也不可能順利回歸
甚至計算出一條定理
1999,不戰而勝
在這一切都失算的時候
便懷疑他們的計算技術
是否泄密
它們永遠都算不出
中國的銀河計算機
除了計算出數據
還能夠科學地計算出
中國人的志氣
中國人的智慧,以及
一個強大的民族
百折不撓的經歷
小時候愛彈彈弓的許海峰
此刻,正神圣地瞄準
競技場上,中華民族背了近百年的零蛋
屏住自己積壓了多年的氣息
扣動了扳機
慈禧那老太婆
最喜歡洋人的香水,最怕洋人生氣
就是跑步,也跟著洋人的腳趾后面
于今,頭上沒有辮子的中國人
再不怕洋人
抓住辮子
義勇軍進行曲
一次次催著炎黃子孫
冒著敵人的炮火
前進
喜氣洋洋的華文報紙
用特大號漢字
趕排連篇累牘的自豪
整個洛杉磯,成了中國人
揚眉吐氣的
場地
中國神槍手
震撼世界的這一槍
終于將一個封閉得太久的國家
打開缺口,奔騰的長江
就這樣以前所未有的氣勢
讓太平洋漲潮

在一個極為莊嚴的場合
鄧小平,面對
還不時燃燒起戰火的世界地圖
伸出一個手指
用麻辣的四川話宣布
中國,裁軍
一百萬
許多紅星,都望著
這位閱兵不久的最高首長
一位橋牌高手,為了爭取上游
從自己的王牌中,抽出了
最心愛的一張
將軍們,開始拂拭
跟隨自己南征北戰的手槍
和難以割舍的軍營
面對從小到大
自己一步一步,拉扯大
并打出了政權的隊伍
聽到熟悉的號聲
老淚縱橫
每一支隊伍
都有裝甲車裝不下的故事
每一個軍人
都有自己憧憬的靶心
當理智戰勝了情感
只能舉起拿慣了武器的手
向著艱苦而又輝煌的歲月
敬上,最后一個軍禮
這一年,許多潔白的鴿子
從天安門的廣場飛過
成了世界版圖上
最為美麗的風景
散去了許多云朵,中國的月亮
越來越亮
一個兩百多人的探親團
從不同國度,飛越所有的障礙
相聚北京
用同一種語言,問候
久別的親人
那位上海錢莊的莊主
用五十萬美元,從日軍手里
買回了一次性命
但還是沒能保存,傾巢下的
榮氏家庭
分飛異國他鄉,各自保重
隆隆炮火,打斷了雁陣中許多
平安的音訊
榮毅仁,沒有離開故土
而是與年輕的新中國
公私合營
當他鬢發如雪的時候
勃發了,第二次青春
淚水洗刷過的夜空,格外清朗
一個家庭的團聚
把民族的根,扎進地球生命力
最旺盛的部分
榮爾仁,召集二百多顆星星
拼成一個圓桌
舉起杯里的月亮,共飲
這一年的4 月30 日,鄧小平
對一位外國副首相
掰著三個手指頭
一個十億人口的大國
隨著他屈指的方向前進
大拇指,每一個國民
告別寒冷和饑餓,不再排隊
搶購緊巴巴的日子
食指,到二十世紀末
再翻一番。每一張臉
都露出小康的微笑
中指,彈力更大
深邃的目光,穿透五六十年的時間
再翻兩番
他相信,現在的娃娃
一定能夠
完成這個任務
北京大學是出革命家
更是出科學家的地方
王選和他的校友們,將畢昇那些
為人類四分之一的人口
服務了千年的活字
收進了博物館里
電腦中,方方正正的中國字
能夠按照中國人意志,排列組合
北大方陣是中國人自己的方陣
北大方陣是要為中國人爭氣的方陣
北大方陣,要一步
沖過西洋人三十年的歷程
北大方陣陣容整齊
任別人設置路障,都能排除
北大方正不怕失敗
百折不撓,在失敗中
孕育成功
北大方正,沖到外國去
科技是他們的武器
國家和人民
永遠是他們,強大的后盾
將偌大的蘇聯版圖,變成了
自己額上的,那塊胎記
戈爾巴喬夫先生,不知得的
是諾貝爾和平獎,還是
和平演變獎
六百萬香港游子,將要踏上歸途
蘇聯,一夜間
到處都是外國人
戈爾巴喬夫先生,給中國
送來了一面鏡子,和一本
反面教材
放棄了自己的道路
便無路可走
不管新思維還是舊思維
一個國家必須穩定,自信
并堅定不移
徐光啟先生的數學再好
也計算不出,浦東
會有這么大的變化
稅收優惠的大廈
筍一般生長
金融的心臟,將血液
泵到全國各個角落
南京路,被南浦大橋
引到了浦東
一夜之間,浦西的床鋪
搬進了浦東的房間
東方明珠,瞪大眼晴
看趕來排隊的世界所有銀行
看黃浦江,比白天
更美的霓虹
世界,透過浦東的窗口
看到了,開放的中國
步伐,不會停止
1991年,7月3日
許多中國人
緊緊盯著那根曲線
中午睡不著了
過去一談就色變的老虎
現在,每個人,想騎
就騎在它的背上
市場,將金錢
吸引到最需要它的地方
只是股民的身子,一天要彎曲多次
面對大地,最喜歡綠
面對屏幕,最傷心綠
臺灣,是鄭成功的鐵錨
1949年,將美麗的島嶼錨在東海
遲遲沒有向大陸靠攏
海浪,比額頭上的皺紋還要急躁
大家都熟悉的那場雨
從嘴唇,下到了眼晴
故宮里的那些寶貝
告訴臺灣年輕的寶貝
因為出生在中國,才成為寶貝
否則,China就是那個
洋人輕輕一碰,就碎的瓷器
臺灣老了,渴望
大陸的棚改
臺灣舊了,羨慕
大陸的新居
陽明山好看,那是因為
所有的目光都很美麗
人們用水果成熟的時間,丈量
臺灣與大陸的距離
看上去遠,其實
就是一個共識的距離
三峽是母親河,在源頭
留給子孫們的,巨大遺產
三峽,也是大禹后代心頭的
大隱患
桀驁不馴的巨龍
滋潤著輝煌
也沖刷著,中華民族的傷痛
三峽是李白的兩條蜀道
夾擊的,黃金水道
三峽是歷代政治家
圖治的場所
孫逸仙,勾勒一幅仙景
喜歡暢游長江的毛潤之
總希望,立一道石壁
截斷巫山云雨
讓平湖的水潤澤萬民
可惜老人家最后只得將這一計劃
交給,精神充沛的來者
三峽,成了展示國力
也是展示領導魄力
和民族活力的地方
三峽是千年大計,必須使用
中國的石料
三峽使許多家園
變得美麗
三峽也使一些人
背離美麗的家園
三峽要淹沒許多文物
同時,又將使現在的
許多東西,成為將來的文物
三峽是人類的三峽
三峽大,三峽大得許多人
一輩子,也走不出三峽
1994年,當國家宣布
房子不再分配
有房的和無房的人
都感到,無家可歸
后來,高樓筍一般地長出來
吞噬著土地和糧食
每一個抽屜
扯進扯出的都是開發商
盡管斗室里,也有寫出詩歌
發表的文字都擁擠不堪
蝸居,向往別墅
主人,是房子的奴隸
人,成了房子一生的債務
每一個陽臺,都心事重重
陽光,往往不自覺地歌唱
房子,無法對家具訴說
直至有一天,國家宣布
房子是用來住的
不是用來炒的
所有的人,才走出房子
藍眼睛黃頭發的山姆大叔走了
陶瓷杯里的茶水
還有十二億顆心捂熱的溫度
招呼也不打一聲
又不是互不認識
當年在朝鮮和越南不都見過面么
尼克松不也把那學拿了半個月竹筷的手
從太平洋那邊伸了過來
與毛潤之先生握了好些年么
看來是這熱茶
不及慈禧拱手獻出的玉酒甜美
看來是故宮博物院里的展品
被尊嚴在金絲絨上粘得太緊
再想用戰船運到珍珠港去,已不現實
山姆大叔,不要總以為
中國是為那幾張激光視盤而去
其實,你不也被
這張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大磁盤
吸引而來
又何必開個什么清單
弄得自己的那輛轎車,也難以
開進中國
不要總以為中國人有時頭也低著
那是在彎腰拾起盛唐的威儀
你沒看見——
吳儀穿的,已不是李鴻章的官袍
而是那件,既能擋風又能擋雨
很合中華同胞口味的
長風衣
請轉告不懂中文的克林頓先生
下次差人來談的時候
所有的漢字都可以誤譯
北京,不能譯成南京
國家,還在練習走路
國有企業就開始老了
企業虧損,不是虧自己的
負債欠賬,不是欠自己的
報紙,陪伴一天又一天
廠長,常敗將軍常常掛帥
工人,當家不能作主
山東諸城,一個稱作陳賣光的書記
吃了第一個螃蟹
工人端了幾十年的鐵飯碗,砸了
廠長坐了幾十年的鐵交椅,搬了
職工領了幾十年的鐵工資,變了
中國,多了下崗工人這個名詞
每個人,都哀悼一段
捆得沒有自由
放開,又覺得失去一切的歲月
許多企業活了起來
板著面孔的朱镕基,來到這里
也露出了笑容
1842 年,鴉片熏瘦的中國
跪下去,就沒有力氣爬起來
原本要栽參天大樹的村莊
被英國人,栽上了
一幢又一幢
摩天大樓
那個也許會叫宋慶齡的港灣
取了維多利亞的名字
一座城市的百年怨氣
全部發泄到比賽的馬身上
也只能,靠一批演員
在銀幕上打來打去
在電視里,哭來哭去
直到1997 年香港
才站了起來
盡管腿腳有些發麻
還是第一時間,感受到
祖國的溫暖
因為,人民幣上
那個不隨意改變的圓字
索羅斯,再不打
香港的主意
只是不該,為了幾袋
并不緊俏的奶粉
傷了同胞的孩子
畢竟離散多年
回家了,在祖國面前
可以撒撒嬌
但是,怎么也不能
在祖國面前鬧脾氣
進入6 月,所有的思想濕淋淋的
每天,總有許多洪水
自很難決堤的渠道,洶涌而來
舉國上下,每一杯茶水
都泛濫著汛情,夢中的水蛇
咬得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
疼痛不已
曾經哺育我們的乳汁
血液,稀釋成黃土的顏色
水鳥的誘惑,都被槳聲粉碎
美麗的漁歌,讓漩渦
變奏出石頭、砂土和墻垣的聲音
牛羊和莊稼
在光芒中,野蠻地吞噬
閃電,無數次梳理水草
遠方,渺渺茫茫
岸,一貧如洗
溫柔,總有憤怒的時候
沉默,在許多遺忘的池塘或者山溝宣泄
清純得沒有皺紋的思想,忘記了
那條叫作汩羅的支流
一旦超出警戒的高度
只能靠指揮長手里的那只半導體
將全國的勇士、鋼鐵和砂土都吸引過來
以天安門城墻的堅固
迫使攀越樹尖與屋頂的氣勢,低下頭來
并用口號、拳頭與電子計算機
堵住了所有的決口
也堵住了那條
通往死亡與流浪的小路
赤膊上陣的漢子,一個個伏在大堤上
用身軀和生命,守住
人民的幸福
1553年前的澳門
將賭注,壓在媽閣上
1887年到1999年的澳門
將賭注,壓在葡萄牙身上
1999年以后的澳門
終于將自己所有的希望
寄托于祖國
葡京酒店的骰子
擲得濠江,每一只牡蠣
都想跳出水面
擲得半島凼仔,不知道誰大誰小
擲得蓮島柿山,都不知道
家在哪里
擲得大炮臺
只認籌碼,不認人
大三巴牌坊
燒了又建,建了又燒
為誰而立,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今天
它屬于中國
太陽每天都要從那里回去
問一問沿路的胡楊
為什么,總是含著淚水
我和全國的向日葵一樣
跟著開發這片土地的決定
尋找絲綢、瓷器、茶葉
和駱駝的尸體
旅游指南告訴我
到處都是美麗的風景
四川的熊貓,重慶的霧
張家界的奇峰,黃果樹的瀑布
云南的滇池
敦煌的石窟,西安的俑
還有麗江的古城
大山和黃土,不斷地
壓痛我的神經
我不明白,為什么貧瘠的土地
會供養這么多的寶貝
還是住在中南海的人
比我看得清楚
我們順著鐵軌鋪上去
一直鋪到倉央嘉措的東山上
終于明白了,為什么
再冷的冰,都沒凍住
藏羚羊,還有這位
少年喇嘛的愛情
這就是天路么
聽不見車輪摩擦的聲音
只聽見
那位少年孤寂的低吟——
“那一年,我磕長頭擁抱塵埃
不為朝佛,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翻遍十萬大山
不為修來世,只為路中能與你相遇”
2001 年的黃浦江,夜色迷人
我轉動著東方明珠
俯瞰芳香撲鼻的香格里拉酒店
此刻,全世界的眼球
都注視著,這顆明珠
我只看夜中的晶瑩
看不同國旗的銀行,在上海灘閃爍
看中國總理的手
已經與俄哈吉塔烏總理的手
緊緊握在一起
握成了橄欖枝
夢中,我拼著兒時的七巧板
幾個國家的領導人
也將六塊不同膚色的版圖
拼在了一起
蝴蝶,簇擁著五彩鮮花的美麗
自從那年的鴉片熏染中國
誰都渴望硝煙都是炊煙
誰都期待千帆競發中
一帆風順
我靜靜地欣賞著迷人的夜景
這一刻,六顆心不再相互猜忌
安靜地聽著濤聲
孔子七十二賢
在朗誦:和為貴
世界上最大的一張網
被漢語編織
將黑夜、星星和不同的魚
兜在看不見的村莊里
地球一夜之間變小了
各種顏色的眼睛
看同樣一些顏色
不認識的頭發成了認識的頭發
陌生的嘴唇成了熟悉的嘴唇
互聯網,可以制造無限快樂
也可以制造無窮的煩惱
互聯網,傳遞了無限親情
有時,也被人傳遞色情
互聯網帶來了許多方便
也帶來了諸多不便
互聯網讓許多年輕人
拔地而起
互聯網,也讓許多年輕人
不能自拔
互聯網,可以賣東西
互聯網,也可以出賣自己的時間
東北的工業有些老了
廠房和城市,年過半百
交通,步履蹣跚
煙囪不停地喘著粗氣
機床的牙齒也有些老化
曾經硬氣的鋼鐵
力不從心
燒了半輩子的鍋爐,總想歇歇
風剝雨蝕的管道,梗塞漏氣
抓了幾十年的吊臂
開始發軟
風寒中,電力常常感冒
儀器,發著高燒
就在東北老工業基地
渴望輸血的時候
黨中央的一個決定
讓整個東北精神振奮起來
所有的設備都變得年輕
城市的臉龐,泛出紅潤
森林和大豆
露出青春的笑容
一百人歡聚北京的會場
沒有人講究帽子的顏色
是不是紅的
或者根本就不問他們
戴沒戴帽子
不管是不是卡爾· 馬克思的資本
還是馬克斯· 韋伯的天職
只要鋼材水泥的質量與價格
符合標準
就用來修建社會主義的路
只要在法制的鐵軌上高速運行
就是一列好車了
不管它的引擎來自哪里
也不管它燃燒的是哪里買來的石油
不論他兒時喝的是山泉
還是自來水
都可以平等地在銀行走來走去
雖然只有一百人
卻擠得大街小巷熙熙攘攘
不同的腳步,告訴世界
十三億人,不論他姓什么
都是建設者
家鄉的小路,是你那根
被鄉情染青的白發
彎曲在,瀏陽河的上游
這是詩人用墨水染藍的海峽
余光中那張窄窄的船票
早已經發黃
你母親的母親,用村旁那株古樟樹
向你呼喚,督促你
穿上洛夫那雙縫了許多詩句的布鞋
用八天的時間
就走完五十六年的路程
滿是丘陵的土地
已經被你那雙被海水打濕的腳
在瞬間走得開闊了許多
與墳草一同成長的鄉親
多想將海峽那邊的半邊月亮
拼成圓桌
然后,擺上湖南的辣椒
臺南的水果
2006年,中國所有的稻穗
都低頭
向國家敬禮
魯宣公的初稅畝
使井田里的土壤
一夜之間,變得肥沃
饑餓的種子,被汗水
和都江堰、鄭國渠里的水
澆灌得粒粒飽滿
十粒谷子,總有幾粒
被人踩著祖輩的肋骨
一步一步,挑進官倉
鄉親們,年復一年
將谷子,在田間、官倉和農舍之間
挑來挑去
挑了兩千六百年
腰都挑彎了
挑得阡陌上,只剩下骨頭
直到共和國的一個決定
農家所有的炊煙
歡笑起來
正是桂花開滿星空的時節
中國人,終于在三十八萬公里的高度
喝到了千百年來
一直渴望的桂花酒
等待得太久了,嫦娥
舞動寂寞的長袖
遙望人間
等待一棵樹
枯死,或者枝繁葉茂
一個曾經失去月亮的民族
面對卡特贈送的一克月巖
不知是桂花酒的味道
還是醋的味道
多少帝王想嘗一口這瓊漿
卻只能,嘗到巫師的仙丹
多少詩人夢入寒宮
越想,詩句越多
毛澤東在詩詞里只喝了一口
便淚揮如雨
盡管有東方紅在空中呼喚
留下的,也只是
可望不可即的思念與愛情
楊利偉,與月亮對飲了一杯
中國人,用自己的紙畫自己的圖紙
用自己的指南針指示方向
用自己的火藥提升自己
三年走過一個世紀的路程
嫦娥,在十三億人面前不要靦腆
一個民族的月亮
會使你更加美麗
在世界上最大的鳥巢里
李寧,舉著奧林匹克的火炬
飛來飛去
兩百零四個國家和地區,四十五億雙眼睛
都看著一幅中國畫
徐徐展開
一百年了,一個國家
消瘦得,拿不起那枝
曾經畫過《清明上河圖》的
湖筆
二十九個腳印,走過這片
誕生火藥
卻讓夷人用火藥占領過的土地
從二十四史里重新發掘青銅
擊缶而歌
替代格林尼治計算,北京時間
竹簡與文字的力量遠勝干戈
許多曾經征服中原的民族
反被一個“和”字征服
五幅中國畫,如同中國氣功
幾筆,就能簡練地
畫出西洋人一百年的功夫
中國畫,用西洋畫的標準比例失調
但卻總是畫出西洋人畫不出的視域
現在,中國人身體好了
也用一些西洋畫法
并且開始用千年來的心血,為之敷色
即便是在汶川的廢墟上
也能重新鋪上宣紙
當劉春紅和她的隊友
用一個國家的力氣,把一百塊獎牌舉起
中國畫,早已畫到了
鳥巢之外
2009年的春節
全國人民的目光
都隨著井岡山的那個石磨
不停地轉動
潔白的豆汁,從電視屏幕
一滴一滴
從除夕,滴到大年初一
胡錦濤用那把普通的鍋鏟
熟練地炒著栗子
炒得整個中國,香噴噴的
這是毛澤東探索的一條山路
杜鵑花是戰友的鮮血
滿山的竹子,因為
當年的根扎得很深
即便是插在西柏坡上,也能長出葉子
幾句還要幫助翻譯的家常
總書記一聽就懂了
紅米飯再香,鄉親們也不想多吃了
南瓜湯再甜,鄉親們也不想多喝了
有了汽車,鄉親們不再用家傳的扁擔
一陣陣鞭炮
回應黃洋界的炮聲
喝一碗鄉親們的米酒
全國人民都覺得是甜的
接過鄉親們,用熱淚煮熟的雞蛋
感到一個世紀的沉甸
他要用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禮品
溫暖一個民族
一枝枝白色的鉛筆
在神州大地的紙張上,劃來劃去
中國高鐵,終于以漢字狂草的速度
在時光盾構的隧道穿行
中國高鐵,曾經在蒸汽中哮喘
中國高鐵,也曾得過石油的瘧疾
中國高鐵,啃過德國西門子的漢堡
中國高鐵,吃過日本新干線的壽司
中國高鐵,在八國聯軍挖爛的路上也能行走
中國高鐵,在大煉鋼鐵回爐的軌道上也能奔馳
中國高鐵,被幾個人扳上岔道
校正后,同樣走得很快
中國高鐵,一個鄉村一個鄉村打著招呼
中國高鐵,輕輕地跟每一個城市聊幾句
便風馳電掣
遠方,只是三杯茶水的距離
中國高鐵,使許多相思瞬間相聚
一頭老牛,抬頭慈祥地望著高鐵
也想跟著一棵棵小樹,回到故鄉
我和稻子一樣生長太慢
因為中國高鐵,我的性子急了許多
只是不能,揠苗助長
中國高鐵如此舒適平穩
我卻緊張萬分
總擔心
下一站,就到了老年
2011年的利比亞沙漠
每一個中國人,見到五星紅旗
就熱淚盈眶
從班加西到克里特島
從雅典時間到北京時間
十二個日日夜夜,走過了
一個國家,半個世紀
由弱到強的路程
利劍斬斷了恐懼的浪花
軍機上,每一個人
在棉花一樣柔軟的云端
只有默念祖國,心里才會踏實
一瓶水,一袋面包
成了最珍貴的禮物
三萬五千八百六十人,有人丟掉了鞋子
有人丟掉了護照
祖國,沒有丟下一個她的兒女
不流行喊口號的年代
祖國萬歲!發自游子的內心
傍晚的魚群,總是記得
郭守敬測量的
回家的方向
清晨的鷗鷺,每天
都在鄭和繪出的地圖上
展開翅膀
永興島的月亮,與漠河的月亮
和日月潭的月亮
是一樣的月亮
曾母暗沙的沙粒
與帕米爾高原的沙粒
是一樣的沙粒
漢字和汗水,吹填的島礁
不再是一盤散沙
父親生氣的狂風,被母親
慈愛的細雨梳洗
柜員機里,取回
存了兩千二百多年的利息
燈塔,晝夜瞪大十三億雙眼睛
不讓任何外來的鯨魚
打擾珊瑚的睡眠
三沙,是祖先
留給詩人的責任田
即便大浪沖走我所有的種子
也要讓沙粒,在夢中熟稔
浪花,是永不凋謝的花朵
一堆一堆的碧玉,追趕白云
沒有是非的海浪,分擔
每一塊礁石的孤獨
分享,三沙的幸福
面對吃了不少西藥
總不見效的國家
習近平,用他那把
磨礪了幾十年的手術刀
給面容瘠瘦的黨
和四肢發軟的軍隊
刮骨療傷
有人,因為霓虹燈太炫
忘記了鄉村的油燈
有人,因為吃西餐太多
已經拿不起筷子
有人,手中的印章
不聽母親的話,只聽金錢的使喚
有人,納稅人的東西吃得太肥
腿腳不再靈便
有人,順暢的大路走多了
不記得為什么出發
也忘記得從哪里出發
幾十年筑起的籬笆墻
可能引爆自己的堡壘
切除一個腫瘤少一個病灶
習近平開出的方子
盡管沒人臨床過,由于
靶向精準,立即止住了
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疼痛
全黨的血栓消融
國家,也漸漸恢復了元氣
這一年,上海自貿區成立
習近平告誡全黨,越是自由貿易
權力越不能自由交易
如同新劃定的東海防空識別區
外國的飛機,不可亂飛
2014年,不要寫什么證明
我就是我了
不需寫個證明,秋風吹落的銀杏葉子
與我書簽的銀杏葉子一樣
不要證明,那個讀小學的我就是我
那個在醫院里看病的我,就是我
那個打工的我,就是我
不要證明,公交車、地鐵上的我就是我
城里推車賣菜的我,就是我
不要證明,那一百平方米的房子
就是我的房子
不要證明,我的股票就是我的股票
不需要我的左眼證明右眼
我的虹膜就是我的虹膜
我的DNA 就是我的DNA
我和妻子散步不需要證明
我在小攤邊吃早餐,不需要證明
我在夜里看電影,不需要證明
不要證明,每個人都要有飯吃有衣穿
不要證明,弱小的生命就是珍貴的生命
不能讓恐怖分子暴力奪走
不要證明,三百三十六項改革
時間終究會證明
不要用黑夜證明白天
不要用烏龜,證明兔子
不要用寒冬,證明暖春
不要用軟弱,證明堅強
不要用管理,證明制度
不要用敵人,證明朋友
不要證明,那個白雪鋪蓋的
干干凈凈的小山坡
是我的墓地,就是我的墓地
1972年長出的蒿草比2015年的花朵還要鮮艷
屠呦呦,絞盡了七億人的腦汁
終于找到了東晉葛洪的蒿汁
這些苦澀的汁液
同盤尼西林一樣
讓一個哆嗦的民族
感到了月亮的溫暖
閉了近百年眼晴的中國
在斯德哥爾摩,睜大天眼
看見墨子,翻讀烏云和白云
看見嫦娥面對C919,揮動長袖
看見悟空,追著一個又一個神舟
深海中與蛟龍搏擊的哪吒
在珊瑚的尖叫聲中無助
小時候,我伸出春風的舌尖
舔過顧方舟爺爺的糖丸
后來才知道,這糖丸
被顧爺爺自己
也被他襁褓中的孩子試吃過
原來,顧爺爺自己吞下的是一塊石頭
他給孩子喂下的,是滿天的星星
理解一代人的正常奔跑
比理解一首詩還要艱難
中國的田徑運動員
不知道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
他們的獎牌,都應該
掛在顧爺爺的胸前
不信佛,佛一樣的顧爺爺屠奶奶啊
我的詩,不能減輕任何人間的疼痛
只能幫助疼痛的人,呻吟
2016年的西湖,笑得太平洋
流出了眼淚
被罵得失去釉彩的瓷器
擺在世界的中央
發出了一個民族的光亮
習近平揮動絲綢,幾筆
就勾勒出一帶一路的寫意
曾經討論如何瓜分中國利益的一些國家
開始討論大家如何一起賺錢的事情
二十位元首,共同打撈一個
月亮,照亮新的地球
一個長期封閉的國家
終于拉開了拉鏈
不同膚色的人們
同時撐著許仙的雨傘
笑聲,捆綁在平衡的軌道上
其實,國家之間
只是一個契約的距離
人民幣可以和美元換來換去
石油和稀土的交易
沒有什么稀奇
駱駝上的芯片,與飛機空運的牛肉干
一樣可以交易,只要價格合理
非洲的國家,也可以
獲得亞投行的貸款,只要按規矩行事
平等互利,大家會擁有一個美麗的西湖
相反,就是
斷橋
2017年,到處都是青山綠水
朱日和,塵煙滾滾
三軍統帥,舉著望遠鏡
在沙漠上,找到了上甘嶺的坑道
骨頭是軍人的發射架
瞄準鏡,瞄準的
恰恰是最柔軟的部分
導彈抬頭仰望天空
冰冷的金屬,熱淚縱橫
塞外,小白楊長得比士兵還慢
血肉與汗水
合成鋼鐵的聲音
南海,國外幾艘沒事找事
分不清是橫行還是航行的艦艇
讓溫柔的魚苗長成魚雷
遼寧艦,打撈定遠艦的遺憾
潛艇,聲納到鎮遠艦悲壯的呼聲
空中加油機,給飛行員補滿了鈣
無人機上,坐著十三億人民
官兵都知道,口令生銹的時候
炮口就成了啞巴
懈怠,是最大的埋伏
忘戰是自己最大的敵人
軍人口號響亮,我才安心
坐在咖啡館漫談
軍人腳步整齊,我才悠閑地
在小道上散步
2018年,井岡山的竹子
祝賀蘭考的泡桐
二十八個脫下補丁的鄉村
過上豐收的節日
曾經為了一個村莊的溫飽
不惜流失滿山的水土
小橋流水,不見人家
燕子找到了老屋,找不到人
一片綠葉結束一個季節
手掌欺騙一條小魚
音樂彈出滿天的棉花
每年天旱的時候
我的眼晴,是洞庭湖的一塊濕地
歡樂的風和恐懼的風一樣
吹皺整個長江
小河醒來,就跑向春天
這一年,北方的雄安
開始望著南方的金山銀山
城里人喜歡油菜花
村里人喜歡油菜籽
故鄉的每一棵油茶樹
都向世界伸出了,油茶枝
每一根水泥電桿,都懷念它
枝繁葉茂的模樣
每一滴長江水
都想念它清澈的少年
聽到十年禁漁的命令,我的眼內飽含淚水
槳聲,徹夜難眠
2019年,就在意大利總理孔特
將七百九十六件中國文物當作禮物
送給習近平的時候
特朗普,在貿易上
與中國拉開了鋸子
馬家窯紅陶罐里
五千年的黃河水,有些變味
哭泣的影子已經嘶啞
漢武帝的繭形罐,蜷縮在玻璃柜里
唐太宗的立俑,站在異國的展廳
失去了聲音的威儀
那年,慈禧太后慌亂中江山都不顧了
自然顧不上圓明園的珍寶
更顧不上民間的紫砂壺
小時候,我用一捆干柴
換過人家兩個紅薯
當年,習近平,用獎勵給他的三輪摩托車
為村里人換了一臺磨面機
和一輛手扶拖拉機
特朗普長期換來換去
不知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平等,才能做好生意
討價還價也很正常
為了國家利益無可厚非
談,就應該好好談談
不要動不動就加這個關稅那個關稅
誠信不是twitter,可以推來推去
外孫女雖然可以秀幾句中文
但畢竟不懂儒學典籍
中國本來就講究和為貴
提醒不懂中文的特朗普先生
China,已經不是那個
輕輕一碰就碎的瓷器
劉鶴穿的,不是李鴻章的官袍
而是比萊特希澤面料還好的西服
也系著姆努欽一樣的領帶
如果簽訂條約,必須注意時間
2019,不是1901
2020年的中國
扔掉了九千八百九十九萬個貧困的飯碗
將八百三十二個貧困縣的帽子,甩到了太平洋
一個曾經饑餓的民族
一個將人稱作人口的民族
白居易那個饑餓的賣炭老頭
可以每頓都吃飽飯了
還可以,烤一烤碳火
杜甫,茅屋中的秋風
吹不進來一幢幢新樓
張俞的蠶,在村民的新衣外
啃著桑葉
曾經,耕牛是農民的導游
小雨,給生病的鄉村打著點滴
空氣清新的山村,喘著粗氣
裸露的石頭,在美麗的村莊
打上一個個補丁
曾經,書是真正的奢侈品
生病的鄉親,除了草藥
只有呻吟
一方水土,養不起一方人
因為饑餓的緣故
只想太陽和雨水多生幾粒谷子
月亮,一個一個被埋葬
電纜拉通一個世紀的語言
斷頭路,在貧困和小康之間延伸
八年的攻堅,全國人民的力量
深入到凍封的土層
習近平,在十八洞村
向全國的干部和群眾,傳授了一個
精準滴灌,挖掉窮根的法子
于是,肥料開始芳香
種子在地里,笑聲朗朗
大棚,在季節之外
吹干了風的淚
長江、黃河,安靜得驚心動魄
秋天來臨,稻穗低著頭
默念著一串串名字
像田野中抬頭的母牛
呼喚她的孩子
每一塊土地都很聽話
不聽話的是它的主人
每個人的溫暖
毆打一山的石頭
山雀子催眠的鄉村
失業的膠鞋和舊農具耿耿難眠
鄉親搬進城鎮的故鄉
鳥一樣的山民
住進了嶄新的樓房
果實掛滿沉甸甸的心事
牲畜在柵欄中親切地呼喚
鮮艷的花朵,開得興奮
爺爺能夠看得起他的風濕病
奶奶,也沒了心病
兒童在窗明幾凈的教室
拒絕風雨,打開電腦
朗誦一個民族的復興
電商,將鄉村的土特產
賣進城里
快遞小哥,將城市的溫暖
送到鄉村
曾經,只能在視頻中
叫一聲媽媽的
留守兒童
撲進母親的懷抱,熱淚縱橫
人類歷史上的奇跡,攤開在
普普通通的土地上
家鄉富裕的時候,我是樹枝上的
一只布谷鳥。而不是
光禿禿的電桿上
那個高音喇叭
2021年的中國龍,褪去了
一個世紀的皮層
十四億共同富裕的人民
做著同一個夢
夢見每一個早晨,親吻藍天白云
夢見綠水青山,變成金山銀山
夢見黃金在田土里生長
夢見人民幣在世界通行
夢見地球村的人們,都在用
中國制造的產品
夢見能源不是煤炭和石油
夢見北京到廣州,不需要一個時辰
夢見百歲老人,都不算壽星
夢見夏天的人們
都在長白山消暑納涼
夢見寒冷的冬天,大家
都在溫暖的三亞游泳
夢見每個人,都乘坐無人駕駛的汽車
走親訪友
夢見機器人,端茶送水孝敬父親母親
夢見每一個孩子不為上學抓鬮
夢見每一個病人不為看病排隊
夢見留在記憶的鄉愁
夢見村里不再只有留守兒童和留守老人
夢見每個漢子,莊稼一樣結實
夢見每個姑娘,溪水一般水靈
夢見鄉村的學校
和城里的學校一樣亮堂
夢見鄉村的衛生院
和城里的醫院一樣治病
夢見鄉里的爺爺與城里的奶奶
領取一樣的養老金
夢見每一個人,都穿著
合腳的鞋子,在小路上自由地散步
夢見叔叔伯伯
自主決定居民的事情
夢見所有的火炮,都用來燃放禮花
夢見所有的國家,都在看
中國的電影
夢見漢語,成為外國人
必修的課程
夢見聯合國秘書長
與總書記常常熱線
夢見一帶一路上
一寸一寸,都很溫暖
一步一步,都很堅定
見證2049吧
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
不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