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輝
煮沸之酒騰起
照徹天宇的火
你讓一滴酒艱難地
活著活得像
某種呢喃的兄弟
如果酒滴破碎
你將被哪種醉意提升?
你璀璨的苦樂 已接近
風與驟雨飄蕩的習慣
且讓酒挪開鐵打的空曠
你是酒損害年年的
傷慟 酒的滄桑
不值一提
酒 如何進入史冊?
你黝黑的腳印
再度崎嶇
看 從你泛紅的黎明出發
酒正重返風固守的
企盼以及遺忘
秋天辟出的通道上
一個人再次融入
紫色星辰
他想繞過更多風聲
鵬與云:大地為何沉寂?
大地為何習慣了沉寂?
一個誦唱者走在風的
側面 他藏不起
風的憎惡 也無法
背對來自大風的摯愛
灰色天穹
育可能仍懸于書頁之上
鵬記得星空的弧度
鵬與云:一次失效的
安慰 又讓大地
重復風的艱辛
一個人被云堵在
歧路之上
星辰奔跑。
像神堅持過的某種妥協
從琴過渡到花 杯子傾斜
——醉意 已約定俗成
山花呈墨綠色 它們在風中
晃動 你看了看對酌者
看了看 弦上縱橫的天色
杯子挖空心思 想切入
酒與花的實質 酒被當作
最早的遺忘 杯子
該如何學會遺忘?
而花有更為刻骨的遺忘
此刻 花緊鎖住
玉一般的姓氏
一個人 必須成為
自我的回聲
對酌者被一朵花
攤在萼上 而你只能
置身于花梗之上
他有與你相近的風向
琴與杯子 成為
真正的對酌者
他和花交換了一種光焰
然后 再次將你擱回
泛黃的酒滴深處
談論江山的八
也談論被江山辜負的脊梁
風月值得推敲 誰
修改月暈的弧度?荊棘狀的
風聲 堵住了宮殿的追緬
談論炎涼的人 也談論
風松弛的沉默——
月亮經受過多少詛咒?
但祖先仍將月色懸掛在
靈肉間 祖先們
有可能在下一種弦月中
重現
大風放棄過祖先的凝望
暗夜是一種安慰
談論苦難的人 必須
在乏力的談論里 一遍遍
躲閃 風與月的暗疾
我可能仍會怯懦
——在你的酒意擴大之耵
我 或許仍只能
扛住酒意斑斕的旗
旗呀 請迅速告別信仰
——旗的傷勢 艷美
硬 且百般堅固
誰讓旗在酒滴的回聲中
飛翔?碎裂之旗
只能飛翔 且讓這些
飛翔 適應各種
習慣性堅持
我可能仍將以你的宿命為命
酒滴喊醒靈魂 喊醒
你總無法背棄的遠
如果還能以酒為敵 酒
理當漫過這既定之遠 漫過
你試圖再次圈點的恨以及
艱苦傾訴……
——還是繼續陶醉吧
風吹送酒意 那摁著酒的
肋骨誦唱的人 仍將
歸屬于 風與蒼穹
延伸的所有迷離
有人在呼叫的石頭上
鑿刻多種星辰
劍的星辰漸漸生銹
火 試圖多擁有一些星辰
火有些躁動 如果
讓星辰向東方挪過去寸許
火 就會減少一些灰燼
而水不需要太多星辰
水在上諭與凌亂的訓導中
變得混濁 但水
躲不開那些黑色星辰
作為星群管理者
你讓那雙鏤刻的手麻木過
多少次?手曾經滲出
血滴 指紋旋轉
你讓星辰的毛羽剝落過
多少次?
石頭放棄了疼痛。
鑿刻者 是一種征兆
星辰的朝代與糞土的朝代
重合——草木的星辰
正緩緩擠開蚊蚋的星辰
雪 將山巒搬進風聲中
——追著你骨頭的雪
正烙在
你遺棄的夢境上
宮娥在絲綢深處嘆息
她們比此刻的雪更為堅硬
她們決定著整個朝代
姹紫的深度……
雪也將山巒搬進典籍中
你躲閃過多少典籍?
雪憶起火焰之路 憶起
你摞向大風的質疑
朝代是你趾尖的極晝還是
暗夜?饑渴之虎
飲干整條護城的波光
你在一枚杠裂的卵石上
刻寫麻木的風俗
而雪是更早的麻木
凍裂的旌旗 漸漸由紅
變黑 你希望它
展露值得震驚的紫色
雪留下的山巒
即將臆造出 你難以
回首的雪——
還是雪。雪——
在探討成為未來的可能性
山河與什么時候的雪
有關?你拾掇好
陳舊的冷 風卷動
雪忽略過山河的遼闊
你從舟楫上解下某種
深灰色旅途 已走過了
太多冬天 你的旅途
仍歸屬于風與眺望
故園在雪偏西的一角
此刻 故園仍是堅硬的
像黑鳥的一聲長鳴
什么時候 你忍住了
雪斑斕的默許?
鳥 開始衰老
雪封堵的鳥啼成為爝火
它們燃燒 然后
落下雪的碎片
還有什么值得反復遺忘?
雪。還是被風推動的
山河?還是
雪。以及怯冷的雪……
寧愿去長安還是憶長安?
此刻 風在問風
酸楚的肋骨
但長安始終被安放在
風的中心 像一爿鍍金的囈語
長安也可能向你骨肉的
反方向挪動
你在頌歌中說錯過一片
暮色——琉璃的太陽
變得單薄 你可能仍需要那片
荒謬的暮色——
而黑雨中也有一座
泛紫的長安 宮墻參差
蛾眉之光預約了
千百次欲望 你描述的花
已只能是失效的欲望
該離開長安還是
遺忘長安?
面前是冰雪豎起的墻
你將身影烙在墻的裂縫上
你 為什么只能
成為 長安最疼痛的
那一部分?
離朝堂三個時辰處
是一沓 黑黢黢的鳥聲
誰的朝堂?二十種
身影 打向鳥鳴右側
誰 摁住夕照
讓鳥回到山與大河
遙遠的舊俗?
誰還需要這煩瑣的
朝堂?
多余的骨頭可以
借給瞬息萬變之風
烏必須疲倦
用焰火構建翅翼的鳥
必須垂下毛羽
夢境一樣 疲倦
如果再遠離朝堂半個多
時辰 你寬袍的暮色
又將卷過哪一種
變質的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