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散（組詩）

畢俊厚，祖籍河北滄州。1965年生于河北張家口壩下山區。系河北省作家協會會員。作品刊發于《詩刊》《星星》《揚子江》《四川文學》《解放軍文藝》《延河》《詩潮》等文學期刊。第6屆中國好詩榜上榜詩人。曾參加第7屆河北青年詩會。

灰燼

野外，一個人圍在篝火旁

星火慢慢熄滅。灰燼呈現出死骨的白

柔玄鎮古遺址上，流線型的土丘

仿佛大海涌起黑色的浪，將一個王朝

又推遠了幾寸

遠方，萬家燈火漸次泄出光明

灰暗的草灘，閃爍著金錢豹的光澤

我所能得到的，是垂死的草木，有了獻身的勇氣

我所失去的，是灰飛煙滅后，空空的兩手

又將握住下一個啼血的黎明

暗力

黎明即將現身

兩座大山，仿佛綴滿銅釘的黑漆大門

它們緩慢移開一條窄窄的豁口

微弱的光線側身擠了進來

萬物隱藏在山后

那時，佝僂著腰身的父親

沒能忍住笨重而遲緩，他稍微欠了欠身

讓江河之水再一次從容經過

我不得不承認，在燕山和太行山之間

有一只暗中的手掌在用力

不得不承認，每次，我在進退兩難之時

總有一股暗力，推動著我

越過棘荊的叢林，擠身于未知的塵世

消散

老泥巴抹到第三層，墻體

出現了光澤。出盡風頭的，微黃的

麋秸，不再屈服于壓力

它們把光潔的一面露出來

把粗俗，盡量捂嚴實

一滴汗珠，在青筋暴突，荷鋤的父親額頭

緩慢蠕動。光澤

從邊緣部位焦距成一個點。它

流動的速度，被縱橫交錯的皺痕

攔阻著。形成一條黝黑的暗渠

力學構成之前，粗俗的，被忽略的部分

往往是真實的呈現。之后

是瓦解和消散的過程

歸隱記

河流隱入暗渠。透出

斑駁的光亮

那一日，我踩著碎銀似的月光

獨自踱入暮色

夜風偷偷襲來，輕而易舉俘虜了

一個醉夢中的人

塵世中，黑色的斑點，仿佛體內大癒后

不斷疊加的病灶。而

隱入宇宙中的星群，又在

慢慢升起

往事逐漸浮現，憂傷中

我靠緊一棵老樹，理了理吹亂的頭發。順便

讓一些風，填補虛空的內心

夜雨記

時至午夜，窗外雨打芭蕉的聲音

似有千軍萬馬

那時，我們聊得正濃

那時，雨水像斷線的珠子，滾落一地

那時，惆悵的人，在雨的造勢中

找到生活的回應

雨，根本就沒有停息的意思

在這樣的夜晚，不知會加重多少人的憂思

一個失魂落魄的人

消失在茫茫雨霧中的身影，多么孤絕

多么奮不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