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燈泡
燈絲斷了,它從光明的位置退休
它最后的一眨眼解除高燒
回到寒冷而透明的廢品博物館
我記得孩子是怎樣處理廢燈泡的
“啪”的一聲,聽個響兒
寧為玉碎,不求瓦全
燈的死法如此悲壯
除此之外,燈還有什么用?
象征,對;模仿,對
它是從生產線下來的太陽的模型
它飽滿的真空形成小宇宙
發明家愛迪生對它情有獨鐘
光和玻璃是烏托邦的建筑
在每一家庭的理想國里
人只是一個快樂的囚徒
燈泡廢棄的大腦依然可愛
如果你家有孩子千萬不要存廢燈泡
它物質的屬性易碎、扎手
因此,對一只廢燈泡執行死刑是必然的
就像我們不斷埋葬昨天的理想
還會有別的光線照進肉體的角落
還會有燈的嫡孫守著空缺
真是這樣,確實是這樣
兩年前,城里的燈泡廠關閉了
廠區地皮賣給房地產開發商
生產線上的女工被安置到醫藥商店
調侃的人也許會說:現在
我們需要的是藥,不是光
沙溪,一些倒影
有些想當然,水是水的獨聯體,
偶爾也會躲進房間啼哭。
拱橋是對駝背的挪用,另一個半圓
不行人,卻證實了行色匆匆。
我的逗留只印證了我更多的不在,
針在心尖上刺繡。
你在的時刻才會有不在的幻覺,
就像槳葉劃開雙手。
孤寂感,有時是薔薇挑開窗簾,
踮起腳后跟的那一幕。
一會兒是朱麗葉,一會兒是林豆豆,
她們的錯誤不是時差,是包廂。
倒垂的房子并不深入,流水替它表述
遠方——眾多的親戚。
這首小詩只是臨水木窗上的一個蟲孔,
光陰攜帶鬼針草和艾炙。
它仍是精確的上午和下午,甚至
是不曾露面的主人,你在小街上碰到她。
傍晚,路的反向
走上建設路,思慮遠未完工,破壞是很好的禮物
不在于有人需要,而是給予的熱情不減
當年即今朝
晚霞密封在烏云的檔案館,你看到了一條縫
露出小袋鼠的前肢
低頭審視腳下的路,并不把它當作路
右腿的酸痛預示旱情遠未消腫
而另一個人在沒有水的湖底
練習蛙泳
“一個時代的結束,要允許自己和他人發出哀鳴。”
這樣的話適合送給野鴨,它正在切換鏡頭
另一種場合,人們談論著天鵝
青草的命
螞蟻的不惜命
你所熱愛的生機一直掛著吊瓶
這樣的禮物也送不出去,但你知道,誰不要誰
終將擁有
今夜,沒有月光建設在破壞之上
你無須抬頭,迎面走來的眼神如彈簧
扔出一把把舊椅子
彎腰的雨點像在系鞋帶:我的鄰居是一面墻。
森子,當代詩人,生于哈爾濱呼蘭區,畢業于河南周口師院美術系。主要從事詩歌、評論、散文和繪畫創作。1986年印制個人第一本詩集《背叛》。1991年與友人創辦《陣地》詩刊,策劃、主持編輯《陣地》詩刊10期。2010年主編出版《陣地詩叢》10種。出版詩集《閃電須知》《平頂山》《面對群山而朗誦》《森子詩選》,出版散文集《若即若離》《戴面具的杯子》等。曾獲劉麗安詩歌獎、詩東西年度詩歌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