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可風雅

● 楊金坤

去鄉間拜訪文友阿二，見他正四肢伸展地躺在小院的藤椅上，我悄悄地走近，敲了敲他的腦殼。

“春光里，負喧聽鳥鳴，如此風雅的事，竟被你打擾了。”阿二睜開瞇著的眼睛，不滿意地嘟囔道。

“曬個太陽、聽個鳥叫也算風雅，我看你這連附庸風雅都不算。”我不客氣地回敬。

“春色正濃，鳥鳴正清，天地正幽，雅色、雅聲、雅靜，難道不風雅嗎？”阿二反問。

阿二的話，讓我對風雅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風雅這個美好而豐富的詞匯源自《詩經》，在古人的解釋中，風雅多指向個人的修養與情操。可見，風雅是我們與世間萬物相處的方式，是一種生活的回歸，也是我們本心的歸真。它無關外物，無關世俗，只關乎自己的內心。

風雅并非不食人間煙火，而是一種不將就的生活態度，一種慢下來感知美好事物的細膩情懷。梁實秋在四川教書時，住在半山腰的一間小房子里。小房子，有窗沒有玻璃，起風時像住在涼亭里，下雨時還有滴漏，平時可以聽到鄰居的說話聲、喝湯聲、打鼾聲，偶爾還有老鼠造訪。可是他給房子取名叫“雅舍”。家具簡樸，但經常灑掃，不惹塵埃。每逢月夜，好友們來拜訪，爬上半山腰，在門前的梨樹下，清談閑聊，看“清光從樹間篩灑而下，地上陰影斑斕，此時尤為幽絕”。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那一晚東風裊裊吹來，吹散了云彩，月亮露了出來，揮灑出淡淡的清輝。花兒的香氣融在朦朧的霧里，月光也灑向了院中的回廊。害怕夜太深，花兒就此睡去，蘇東坡燃著高高的紅蠟燭，也不能放棄欣賞海棠花盛開的樣子。這份情志，和貧富貴賤的干系不大，更在于心靈的歸屬，心有所往，便能從庸碌甚至混亂的生活中脫身。

風雅和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關乎我們對生活的感受。人活的是一種心情，過的是一種樂趣，趣中品得人生味，雅中識得日月長，在小愜意小清歡中，偷得浮生半日閑，這就是風雅。

人生無論怎樣，一邊心情盎然有格調地往前走，一邊有滋有味有質感地過日子，認真生活，彰顯自我個性，心有所歸屬，情有所寄托，這就是風雅。

領悟生命，付出真心，給予深情，對生命尊重和珍惜，全身心投入生活，撿拾一點一滴小溫暖、小清歡、小精致，過有品味有情趣的細膩生活，這就是風雅。

風雅，從來都不與年齡、身份、職業、教養等密切相關，而是與人的精神世界息息相通。一個人的風雅，正是其心靈純凈、品位卓越、境界脫俗的生動寫照。

所以，風雅離我們不遠，我們皆可風雅。

有風雅潤澤的生活，會多一份情致，多一份令人舒心的美好。而許多人的風雅，匯聚在一起，則能折射出一個地域、一個時代、一個民族特有的文化風貌和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