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皮夾克領(lǐng)回別人家的小棉襖

蔚新敏

愛香上大四的皮夾克回家了。同時帶來的還有別人家的小棉襖——一個跟兒子穿著同款羽絨服的笑意朗朗的女孩兒。

弄得愛香驚慌失措，說好的皮夾克回來先測個體溫的事早忘了，本來發(fā)面要蒸饅頭的，愣愣地烙了發(fā)面餅。我們知心群里，也跟過年似的熱鬧了起來。

群里起哄，本著好事共享的原則，讓愛香先發(fā)個小棉襖的視頻讓大家瞅瞅，小棉襖貌美腿長，真不錯，裝門面。視頻畫面明顯感覺到愛香拍的時候手抖。

“慌什么慌？”閨密我倒很替愛香高興。愛香的皮夾克資歷一般，打小學(xué)就沒有女孩兒追，坊間傳說“兒子若不行，爹媽就得是銀行”。如今領(lǐng)回來，這得省多少錢呀。

愛香有點激動，一個勁兒問我怎么辦？

“他倆啥關(guān)系？”愛香說：“問過皮夾克，嫌我問得多，就不說。你說啥關(guān)系？情侶裝都穿上了，還能啥關(guān)系？”

那好吧，我家也有皮夾克，我突然入戲，如果我家皮夾克領(lǐng)小棉襖進(jìn)了家門，我第一步打開冰箱，拿出儲備的食材，起鍋燒油，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吃飯的時候委婉查戶口，了解家庭，觀察小棉襖說話的表情，提到家庭若是眉飛色舞，那她家就是幸福的，如果不愛提，你自己琢磨吧。飯后別觀察人家洗不洗碗，那都太俗了，現(xiàn)在都有洗碗機。無論如何要善待人家。

愛香說這些不用教，她都會。

愛香又問給不給小棉襖個紅包。群里的“算盤珠子”說，現(xiàn)在的孩子不定性，不需要好好對待，因為換人很快，把人家孩子當(dāng)正常朋友，確定是對象，就給，不確定，先別給，再就是萬一給了，人家沒相中你家，損失。愛香說手里的錢真的跟攥著一只小雞仔似的，頂手，老想往外跑，眼前要是有張紅紙，她馬上就包了送出去。

不知道未來愛香兒媳怎么樣，但是我們都肯定愛香會是手松的好婆婆。

午后，舞搭子讓愛香出來跳舞，愛香拒絕，小棉襖在家，她得招待。舞搭子家只有一個小棉襖，他感慨道：“要是我的小棉襖跟別人的皮夾克回家，心會揪揪得特難受，皮夾克長大了知道往家叼，我要人財兩空了。皮夾克暖和，小棉襖漏風(fēng)啊。”一群人安慰他，仿佛他閨女被個毛頭小子拐跑了似的。“那好，不出來就不出來，你就在家偷著樂吧。你現(xiàn)在是皮夾克加絨，暖和啊。”

半天群里都沒安靜過。下午有人建議愛香趕緊給小兩口準(zhǔn)備點空間，出來，別礙眼。有的說讓愛香把小棉襖的羽絨服洗了人家就走不了了，來年這時候就能抱孫子。各種想象滿群飛。舞搭子又生氣了：“考慮過人家小棉襖家長的心情不？”嚇得大家都不敢吭氣了。倒是一個家里有“剩女”的姐姐說，自己當(dāng)初要是不拼命攔著自己家的小棉襖跟別人家的皮夾克回家見父母，自己小棉襖也不至于落單到現(xiàn)在，雖然畢業(yè)就分手挺時髦，但是若有感情，最好還是畢業(yè)就結(jié)婚最好，過了這個村，哪兒還有那個店等著，現(xiàn)在哪兒拆遷都挺快。

群里還各種感慨呢，大致兩種聲音，一是小棉襖家吃虧的，二是皮夾克家占便宜的，嘰嘰喳喳，很是熱鬧。其實，這時候，作為當(dāng)事人的愛香，已經(jīng)騎起她心愛的電動車去超市采購了，還特意捎回來一束鮮花。心情好啊，皮夾克和小棉襖飯后就出去了，有商有量的，她看著就很高興。

愛香到家的時候，皮夾克也到家了，自己一個人回來的，人家小棉襖回她自己家了，也是本市的，同城上的大學(xué)，是回來的火車站廣場認(rèn)識的，小棉襖沒戴口罩不能檢票，他送了她一個，小棉襖沒家鑰匙，外面這么冷，所以帶回家了。

愛香問那為什么穿同款羽絨服？皮夾克說，大四實習(xí)的時候，他給一個單位做公號運營，就幾天，不給工資，是老板送了件羽絨服，這羽絨服今年新款，滿大街都是，同款是湊巧了。

皮夾克把小棉襖送走了，愣沒留聯(lián)系方式。愛香心里罵了句“笨蛋”，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晚飯她說不做了，吃中午剩下的。皮夾克要是漏風(fēng)了就是廢物。她讓皮夾克一天都不要在家待，趕緊找地方實習(xí)去。愛香沒把這個消息發(fā)知心群墊嘴。

（阿建摘自《北京青年報》2021年1月12日/圖 沐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