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對華科技競爭戰略“來勢洶洶”

劉國柱

1944年，美國總統富蘭克林·羅斯福給他的科學顧問瓦內瓦爾·布什博士寫了一封信，提出科學技術如何更好地服務于國家經濟繁榮和國家安全。布什的回應是一份名為《科學：無限的邊疆》報告，美國國會依此建立了國家科學基金會，為此后75年美國的科學發展奠定了基礎。2021年1月20日，拜登就職首日，在白宮網站上也發表了致總統科學顧問、白宮科學技術政策辦公室主任埃里克·蘭德博士的公開信，表示期待蘭德博士能夠提出振興美國的科技戰略，讓美國邁向此后75年的強勢道路。拜登特別強調，在與中國的競爭中，如何確保在未來技術和工業領域的世界領導地位，對美國經濟繁榮和國家安全至關重要。拜登政府上臺以來的一系列動作，不僅昭示美國將延續對華戰略競爭態勢，而且科技競爭還將成為美國對華戰略競爭的重中之重。美國對華科技競爭將從國內、對華與國際三個維度展開。

試圖以科技創新為核心打造一個“更加強大的美國”

在《過渡性國家安全戰略指導方針》（以下簡稱《指導方針》）中，拜登明確指出，實現美國國家安全戰略目標，“取決于一個核心戰略主張：美國必須恢復長久以來的優勢，以便我們能夠基于強大的地位迎接今天的挑戰。”在當今時代，科技創新能力無疑是決定國家實力的重要因素。所以，拜登政府把科技創新置于打造更加強大美國努力的核心位置。競選期間，拜登就向美國民眾承諾：“我將把對研發的投資作為擔任總統的基石，以確保美國引領創新。”拜登政府的《指導方針》也承諾將加大對“研究和開發、基礎計算技術和國內先進制造業”等領域的投資，確保美國的創新優勢。拜登政府已經采取的做法主要有：

首先，將白宮科學技術政策辦公室主任提升至內閣級別。對這一變化，美國進步協會首席執行官蘇迪普·帕里克給予了高度評價。他分析說，美國政府中有20個機構為科學研究提供資金，這就需要協調，只有內閣級別的職位才有能力“將科學整合到各種決策中”。

其次，加大對科學研究和技術創新的經費投入。2021年3月31日，拜登政府公布了“美國就業計劃”，稱將在研發、制造業和勞動力發展方面投入5800億美元，其中研發部分為1800億美元;而制造業部分總計3000億美元將投資于半導體制造、醫療設備制造、清潔能源以及區域創新中心等。“美國就業計劃”基本上繼承了上一屆國會《美國領導法案》的大部分內容，被視為美國版的“中國制造2025計劃”。與此同時，白宮還在與國會積極協調，推動《無限邊疆法案》盡快通過。該法案將分五年，為國家科學基金會增加研究經費1000億美元;并由美國商務部協調，每年出資100億美元，在美國新創立10～15個科技創新中心。

第三，加強科技創新后備梯隊的建設。對內，通過投資科學、技術、工程、計算四大學科門類（STEM）教育擴大美國本土科技隊伍;對外，積極調整移民政策，“激勵世界上最優秀和最聰明的人來美國學習、工作和生活”。

打壓中國科技創新特別是新興技術的發展

拜登政府及新一屆美國國會繼承了特朗普時期打壓中國科技創新能力的大部分政策，并已經或正在制定一些新的政策。

一方面，拜登政府將更多中國企業列入美國制裁的黑名單。2021年4月12日，美國商務部工業與安全局將包括上海高性能集成電路設計中心、天津飛騰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在內的七家中國新興技術企業列入“實體清單”，在沒有美國政府許可證的情況下，美國企業和使用了美國技術的企業都將被禁止與這些公司展開業務往來。

另一方面，采取措施保護美國關鍵技術。美國防部負責印太事務的助理國防部長拉特納提出，“在重振國內創新基地的同時，美國將必須更加警惕保護關鍵的美國技術”，認為美國需要繼續加強投資篩選和出口管制的立法努力。美白宮國安會印太事務協調員庫爾特·坎貝爾則強調，美國要“有選擇地”加強對國家安全有重大影響的“兩用技術的投資和貿易限制”，確保此類技術不被中國獲取。

2021年4月12日，美國白宮召開半導體峰會視頻會議，討論如何解決當下美國芯片短缺問題。美國總統拜登出席會議，并強調要像中國一樣加大對半導體產業的投入。

此外，繼續嚴格限制中國在美國投資。美國戰略界普遍認為，拜登政府會繼續執行特朗普時期對華嚴格的投資審查制度。美國會制定的《外國投資風險審查現代化法案》更不可能放寬中國對美投資限制。對涉及外國投資的“國家安全”審查范圍在一定程度上將會擴大。

同時，美國司法部門還通過審查美國教育和研究機構工作人員與中國相關機構的合作，給美中兩國正常的教育與科技交流制造障礙。美國司法部2018年11月啟動所謂“中國行動計劃”，對所謂涉嫌竊取商業秘密、知識產權以及從事經濟間諜活動的中國公司進行調查并提起訴訟。該計劃實施以來，司法部國家安全部門提起的經濟間諜訴訟中，約80%與中國有關;而涉及商業秘密盜竊案件中，約60%與中國有關。2021年4月20至22日，美國司法部每天都宣布一起與中國相關的經濟間諜或商業盜竊案件，被起訴者均為華裔科學家。

在國際上構建遏制中國科技發展的科技聯盟

聯盟體系一直是美國實現國家安全戰略目標的重要手段，被稱為“力量倍增器”。拜登政府致力于“以新的方式將志同道合的國家和有影響力的非國家行為體聚集在一起”，應對包括中國崛起在內的科技創新領域挑戰。《2021戰略競爭法案》授權美國務院協調成立一個跨部門的技術伙伴辦公室，負責與友好和伙伴國家建立技術合作伙伴關系，安全和負責任地開發和使用新興技術以及建立相關規范和標準，并與合作伙伴協調技術治理制度。

美國主導的科技聯盟首先是要保證美國關鍵領域供應鏈的安全。2021年1月27日，23名共和黨議員致信拜登，強烈督促拜登政府在新興技術問題上，尤其是在5G、半導體和人工智能等領域與盟友合作，確保供應鏈的安全。《2021戰略競爭法案》也要求未來的技術伙伴辦公室與商務部合作，圍繞關鍵技術領域中供應鏈的韌性協調政策，探索與美國建立技術合作伙伴關系國家的供應鏈多元化。

其次，在關鍵新興技術的研發方面加強與盟友的合作，確保美國及其盟友在新興技術領域的領先地位。《2021戰略競爭法案》將以下技術領域作為美國與盟友合作的重點：人工智能與機器學習;5G電信和其他先進的無線聯網技術;半導體制造;生物技術;量子計算;監視技術，包括面部識別技術和檢查軟件和光纖電纜。

第三，通過美國主導的技術聯盟，控制關鍵技術的出口與轉讓。美國希望通過對技術轉讓的適當限制、投資篩選，與技術伙伴關系成員就使用和控制新興技術的其他政策進行協調，尤其是共同應對有關“威權政府”所構成的技術轉讓威脅。

第四，美國主導的技術聯盟還將協調彼此的技術政策，共同制定新興技術的新國際規則、規范和標準。《指導方針》強調美國將“制定新興技術標準，以提高我們的安全、經濟競爭力并推廣價值觀”，并力求避免“由中國和俄羅斯編寫數字時代的競爭規則”。

美國科技競爭戰略對中國的挑戰

近幾年來，美國一直在渲染中國在科技領域對美國的挑戰，甚至提出已經迎來了新的“斯普特尼克時刻”（1957年蘇聯“斯普特尼克”一號人造衛星上天，讓美國戰略界認為美國已經喪失了奠定全球霸權基礎的科技領先地位。自此美國加大了在科技創新領域的投入和對蘇聯技術封鎖力度）。美國朝野在應對科技競爭方面達成了高度共識，美國涉華科技競爭方面的法案基本上都能以壓倒性優勢獲得通過。據此，我們基本可以判斷：

首先，中國將面對一個在科技領域發展更快的美國。拜登團隊對華戰略競爭的出發點就是多關注如何“讓美國跑得更快”。拜登在競選時就承諾：“對于5G和人工智能等未來技術”，他的政府將會做更多的工作;拉特納也認為，要保持美國的創新優勢，必須加強美國的創新引擎。可以確信，在未來四年，美國府院雙方將在科技創新領域投入更多資源，再加上美國高度發達的高等教育體系以及雄厚的科技創新基礎，中國將面對一個在科技創新領域發展更快的美國。

其次，美國將在新興技術治理的名義下，加緊爭奪國際標準組織的領導權，從而奪取新興技術規則和標準的制定權。《2021戰略競爭法案》明確表示，美國必須領導制定國際標準的機構，制定關鍵數字技術的治理規范和規則，確保這些標準技術在“自由、安全、可互操作且穩定”的數字域內運行。這對“中國標準2035計劃”的實施無疑將構成重大挑戰。

第三，美國將動用所有經濟和外交手段，打壓中國新興技術企業在海外的發展。美國將中國的數字技術冠以“數字威權主義”，將中國的數字絲綢之路視為輸出“數字威權主義”，將中國幫助其他國家建設“智慧城市”“平安城市”視為對信息技術的“濫用”甚至污蔑為對個人隱私和人權的“侵犯”。美國國務院繼承了特朗普政府時期的“清潔網絡”政策，重點審查和甄別使用了中國技術和產品的電信企業。上述舉措將極大限縮中國新興技術企業的國際市場空間。

面對來勢洶洶的美國對華科技競爭戰略與政策，中國只能立足于不斷壯大自身科技實力，直面在科技創新領域的大國競爭。十九屆五中全會將科技創新作為國家發展戰略的核心，惟有通過更深層次的改革、更高水平的開放，為科技創新創造更為優良環境，實現更高質量的發展，方能在科技創新之爭中立于不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