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治棟,趙必武
(安徽大學 經濟學院,安徽 合肥 230601)
從經濟新常態到高質量發展階段,如何解決經濟結構性、體制性問題一直是我國經濟發展的關注點。2020年4月國務院印發了《關于構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場化配置體制機制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指出,資源配置扭曲的擴散性和傳導性帶來了我國經濟結構性問題,實現要素市場化配置是推動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根本途徑,要進一步構建要素從低質低效領域向高質高效領域流動的機制,進一步提升要素流動與資源配置效率[1]。根據《意見》內容,可以看出,從理論上探析資源錯配的作用機理是當前學術界需要深入研究的經濟問題。此外,長三角地區是我國強盛的區域增長極,進一步推動長三角地區一體化有利于完善我國改革開放空間格局,而推動長三角一體化深度融合的有效途徑之一就是資源配置實現空間耦合,通過提升資源配置空間效率,進一步實現長三角地區整體發展效益。
伴隨互聯網基礎設施和互聯網技術的普及,其對我國經濟發展產生了重大影響,在資源配置方面,互聯網能夠緩解信息不對稱,是影響勞動力、資本流動與配置的重要因素,并且互聯網普及率提升有助于改善資源錯配狀況[2]。近年來,在政策扶持和市場機制的雙重作用下,由互聯網設施和互聯網技術衍生的互聯網產業包括數字經濟和軟件、信息傳輸等產業蓬勃發展,在空間上呈現出集聚特征,對我國經濟產生了深遠影響。那么,從產業層面看,互聯網產業集聚能否緩解資源錯配?其作用機制是什么?這些問題都值得討論,需要進一步研究。
伴隨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革命的深入推進,互聯網技術應用和互聯網產業化發展對經濟社會的各個領域產生深遠而廣泛的影響,學術界也圍繞互聯網主題展開了一系列研究。在理論分析層面,嚴若森等[3]通過構建PSET-SWOT模型分析發現,數字經濟深刻改變了運營商的競爭環境,加速了運營商數字化轉型;胡貝貝等[4]進一步指出,互聯網引發了新技術—經濟范式變革,其內在邏輯是互聯網技術革新造就新的生產要素、生產方式以及產業模式。此外,源自互聯網的數字要素主要通過大數據平臺實現產業鏈上下游企業數據共享,從而有利于企業進行更精細的智慧化生產[5];Kambatla et al[6]也認為,互聯網時代的企業通過大數據分析技術,能夠根據消費者需求偏好進行針對性生產;劉嘉慧等[7]進一步指出,數字經濟時代企業通過跨界方式滿足消費者需求,并且這種跨界方式能夠創造出新價值。對于產業集群模式,柳洲[8]指出,“互聯網+”推動了產業集群的互聯網化發展,通過融合-改造-創新方式實現產業集群高端化發展。在實證分析方面,Czernich等[9]指出,互聯網技術普及帶來全要素生產率提高;郭家堂等[10]進一步提出,互聯網普及對全要素生產率的促進效應屬于技術進步推動型。在企業發展方面,Zhuang等[11]基于中國企業數據發現,信息技術的使用有助于企業通過知識共享和交流及時感知市場需求變化,從而提升企業組織戰略柔性;Jiménez等[12-13]指出,“互聯網+”有助于提升工業生產過程中的智能化產品應用率,并通過降低交易成本提高制造業企業生產率。在其它方面,何凌云等[14]研究了互聯網金融對企業研發創新的作用;潘毛毛等[15]分析了互聯網、人力資本與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內在聯系。毋庸置疑,針對互聯網技術應用、互聯網產業化發展已經積累了豐富的研究成果,但鮮有從產業層面出發,分析互聯網產業集聚對經濟活動的影響。
本文重點關注資源錯配影響因素,而現有與互聯網產業集聚、資源錯配密切相關的文獻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一是關于互聯網技術、互聯網產業對資源錯配的影響。如趙云毅等[16]認為,基于信息與智能技術的新產業革命主要通過市場機制促進城市空間資源再配置,同時,數字化發展過程中數字要素與傳統生產要素的融合發展有助于進一步實現資源配置重構[17],提升勞動力與金融資源配置效率[18-20];二是關于產業集聚對資源錯配的影響。有學者將產業集聚引入資源錯配理論框架中,認為產業集聚是通過降低資本門檻以及優化勞動力結構緩解資源錯配(季書涵,朱英明,張鑫,2016),具體到制造業資源錯配方面,即市場與政府的共同作用使得產業集聚的資源配置效應呈現出非線性特征[21]。此外,還有一些學者分析了市場與政府因素對資源錯配的影響。如有研究認為,由所有制差異引起的資源錯配根因是行政壟斷(靳來群,林金忠,丁詩詩,2015),政府干預對行業間、行業內的資源錯配作用顯著(韓劍,鄭秋玲,2014);而王文等[22]則肯定了產業政策對資源錯配的改善效應,即當產業政策有助于推動行業競爭時,能夠緩解資源錯配狀況。
通過上述文獻梳理,可以看出,針對互聯網技術應用、互聯網產業發展以及資源錯配的研究比較豐富,為本文提供了深厚的理論基礎和現實參考,但是將互聯網產業集聚與資源錯配結合的研究依舊存在空白。一是缺少從產業層面研究互聯網產業集聚對資源錯配的影響效應;二是缺少對兩者作用機制的實證檢驗;三是缺少對長三角地區空間尺度上的研究。因此,本文的主要邊際貢獻是驗證互聯網產業集聚的資源配置效應,檢驗其中的作用機理,豐富互聯網產業集聚與資源配置的實證研究。
資源錯配的實質是由于要素市場扭曲,使得資源配置偏離帕累托最優狀態。互聯網產業是在互聯網基礎設施和互聯網技術基礎上不斷發展壯大的,其繼承了互聯網特征,具有信息共享效應,同時,互聯網產業在空間上的集聚分布本身就具有集聚效應,能夠推動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從而對要素市場產生影響。因此,互聯網產業集聚對資源錯配的影響主要源自產業集聚及其協同效應、信息共享效應與網絡效應。
傳統產業在集聚初期存在洼地效應,即能夠吸引周邊地區要素流入,提升集聚地比較優勢,獲得競爭優勢;當傳統產業進入集聚晚期時,會產生擁擠效應,如企業數量劇增,從而造成資源短缺,尤其是企業間的惡性競爭會進一步加劇資源錯配[21]。目前,我國互聯網產業處于集聚初期,能夠借助洼地效應,減少要素無序流動,提升要素流動質量,改善資源錯配。相比傳統產業,互聯網產業具有更多優勢,如產品研發以及生產能夠針對消費者需求,實現生產過程高度數字化,進而減少無效的要素流動[6,10]。與此同時,互聯網產業在集聚過程中不斷與其它產業融合,催生 “互聯網+”新業態,尤其是促進第二產業與第三產業協同生產,通過產業協同與集聚,有效抑制要素在行業間的無序流動,使要素能夠更高效地配置到高生產率行業中,改善資源錯配現況。
此外,互聯網產業延續了互聯網基礎設施和技術的網絡效應特征[23],該網絡效應有助于促進互聯網服務平臺的信息流、要素市場的資金流與微觀經濟主體的商品流高效融合,密切各經濟主體聯系,包括空間上的聯系、行業間的聯系、生產上的聯系以及行業內部聯系,從而形成一個由各經濟主體組成的系統化網絡關系。因此,在互聯網產業網絡效應的作用下,能夠進一步強化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對要素流動的影響,間接緩解勞動力錯配以及資本錯配。基于上述分析,本文針對性提出以下兩個假設:
H1:互聯網產業集聚能夠緩解城市資源錯配;
H2:互聯網產業集聚與資源錯配間存在鏈式中介效應,即互聯網產業集聚通過促進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從而抑制無效要素流動,間接緩解城市資源錯配。
互聯網產業能夠借助互聯網平臺為要素供給者、需求者提供一個零距離接觸平臺,緩解供求雙方信息不對稱問題,同樣,借助互聯網平臺實現要素在需求者之間的信息共享,進而提升資源配置效率[7]。信息共享效應有助于推進地區間互聯互通發展,通過地區協同實現產業協同,進一步發揮互聯網對社會資源配置的優化作用,使得地區資源錯配狀況得到一定程度改善。如Sebastien &Ron[24]指出,互聯網具有知識溢出效應,知識技術通過互聯網平臺跨時空快速傳播,從而有利于地區間資源配置優化;石敬勛[25]指出,由互聯網產業集聚形成的虛擬集聚極大地促進了各地區經濟交流,具有空間溢出效應,能夠影響鄰近地區經濟發展。同時,互聯網產業集聚的網絡效應能進一步強化空間溢出效應。因此,從新經濟地理學角度考量,互聯網產業集聚具有空間依賴性,通過信息共享的空間溢出機制改善地區資源錯配狀況。鑒于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H3:互聯網產業集聚具有負向空間溢出效應,能夠有效改善鄰近城市資源錯配。
互聯網產業集聚過程中除受到市場機制影響外,還會受到政府干預,如在人才引進、招商引資等方面提供一系列補貼和優惠政策,進而對要素市場與資源配置產生深遠影響。肖興志等[21]認為,地方政府對產業集聚區普遍存在過度干預現象,且政府干預不當會導致產業集聚區呈現虛假集聚趨勢,根因在于企業出于自身利益最大化目的,會追求“政策租”而進入集聚區。伴隨更多低效率企業的進入,虛假集聚加速形成,進而造成資源浪費和錯配,但是適度的政府干預是可以優化資源配置的。對于不同性質的企業來說,政府干預對資源錯配的影響效應也呈現出異質性特征,如在國有經濟部門中政府干預可以均衡企業融資成本,從而緩解金融資源錯配,而在民營經濟部門中則恰恰相反[26]。因此,在不同的政府干預水平下互聯網產業集聚對資源錯配的影響也呈現出分異性特征。據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H4:政府干預具有顯著門檻效應,互聯網產業集聚的資源配置效應在一定程度上受政府干預的影響。

圖1 互聯網產業集聚對資源錯配的作用機制
基于互聯網產業集聚對資源錯配多重作用機制的分析,首先設定基準回歸模型以初步判斷互聯網產業集聚與資源錯配的作用關系,具體如下:
T(L,K)=β0+β1int_agg+β2rgdp+β3edu+β4lncity+β5sci+β6eco_agg++ε
(1)
式(1)為設定的普通面板模型。其中,T(L,K)為被解釋變量,分別表示勞動力錯配程度TL和資本錯配程度TK;int_agg為核心解釋變量,即互聯網產業集聚;rgdp、edu、lncity、sci、eco_agg分別表示經濟發展水平、教育水平、城市化水平、研發強度以及經濟集聚;βi、和ε分別表示變量估計系數、個體控制以及隨機誤差。
為進一步檢驗互聯網產業集聚對資源錯配的多重作用路徑,借鑒李惠娟等[27]的研究方法構建關于互聯網產業集聚、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要素流動以及資源錯配的多步多重中介效應模型,相應路徑由圖2所示。對應的回歸方程由式(2)-式(9)所示。

圖2 多步多重中介效應模型

(2)

(3)
(4)

(5)

(6)

(7)
(8)

(9)
式(2)-式(5)是檢驗互聯網產業集聚通過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影響勞動力流動,進而影響勞動力錯配的多重中介效應模型。其中,式(2)反映互聯網產業集聚對勞動力錯配的影響;式(3)反映互聯網產業集聚對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的影響;式(4)反映互聯網產業集聚和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對勞動力流動的影響;式(5)反映互聯網產業集聚、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勞動力流動程度對勞動力錯配的影響;式(6)-式(9)是檢驗互聯網產業集聚通過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影響資本流動,進而影響資本錯配的多重中介效應模型。此外,式中的coll_agg表示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lab表示勞動力流動程度,cap表示資本流動程度,X表示選用的控制變量。
為了檢驗互聯網產業集聚通過知識共享產生的空間溢出效應,本文設定空間杜賓模型,具體見式(10)。其中,W表示空間鄰近矩陣,當城市i與城市j相鄰時取1,反之取0。

(10)
此外,考慮到互聯網產業集聚對資源錯配的經濟效應受到政府干預的影響,本文相應構建了面板門檻模型,具體如下:

(11)
式(11)中gov為門檻變量,表示政府干預程度,I(·)表示指標函數,q表示待估計門檻變量值,β1與β2分別表示互聯網產業集聚在門檻變量(政府干預水平)不同值域中的估計系數。
(1)被解釋變量:勞動力錯配程度(TL)與資本錯配程度(TK)。參考Hsieh等[28]的研究,并在采用勞動力相對扭曲系數代替勞動力絕對扭曲系數、資本相對扭曲系數代替資本絕對扭曲系數的基礎上,計算勞動力錯配程度與資本錯配程度。

(12)

(13)

(14)

(15)

根據上述公式,要計算出勞動力與資本的錯配程度,需要先測算出各城市的勞動力產出彈性(βLi)和資本產出彈性(βKi)。參考白俊紅等[29]的做法,本文選用各城市GDP作為經濟產出,各城市就業人數作為勞動力投入,各城市資本存量作為資本投入,然后基于規模報酬不變的C-D生產函數,運用變系數面板模型對長三角41個地級及以上城市2006-2018年的面板數據進行回歸,從而得到各城市勞動力與資本產出彈性,帶入式中,得到勞動力與資本錯配程度。其中,資本存量采用永續盤存法進行測算,以2005年為基期,計算投資價格平減指數,并且經濟折舊率選取9.6%。此外,參考季書涵等的處理方法,對勞動力錯配程度和資本錯配程度取絕對值,絕對值越大,表示資源錯配程度越嚴重。同時,當解釋變量對資源錯配程度的回歸系數為負時,表示可以改善資源錯配;反之,則加重資源錯配。
(2)核心解釋變量:互聯網產業集聚(int_agg)。選用由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行業從業人數構建的區位熵指數作為互聯網產業集聚的代理變量 。具體計算如下:

(16)
其中,eiI表示第i城市的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行業從業人數;EI表示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行業從業總人數;ei表示第i城市從業人數,E為總從業人數。
(3)中介變量: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coll_agg)、勞動力流動程度(lab)與資本流動程度(cap)。其中,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選用第二產業集聚的區位熵指數(sec_agg)與第三產業集聚的區位熵指數(ter_agg)的相對差衡量,具體見式(17)。此外,對于勞動力流動程度和資本流動程度,借鑒張營營等[30]測算要素流動的做法,本文也采用引力模型,其一般表達式由式(18)所示。
coll_agg=1-|sec_agg-ter_agg|/(sec_agg+ter_agg)
(17)

(18)
式中,Fij表示地區i對地區j的吸引力;Gij、αi、αj分別表示引力系數、i地區引力參數、j地區引力參數,一般取值為1;Mi、Mj表示測度的要素指標,dij表示地區間的空間距離,b表示空間距離衰減指數,取值為2。
根據相關研究并結合引力模型,構建勞動力流動與資本流動測算公式。

(19)

(20)
式(19)中,Fpij表示i地區到j地區的勞動力流動量,pi表示i地區的勞動力數量,wj表示j地區的平均工資水平,dij表示兩地間的地理距離,是基于國家基礎地理信息中心提供的經緯度數據進行測算;Fpi表示i地區某年的勞動力要素流動程度。式(20)中,Fcij表示i地區到j地區的資本流動量,ki表示i地區的資本存量,rj表示j地區的工業利潤總額,Fci表示i地區某年的資本要素流動程度。
(4)門檻變量:政府干預水平(gov)。參考師博等[31]的做法,用地方財政支出占GDP的比值衡量政府干預水平,比值越大表示市場化水平越低、政府干預越多。
(5)控制變量:選用教育水平(edu)、經濟發展水平(rgdp)、城市化水平(lncity)、研發強度(sci)與經濟集聚(eco_agg)指標。其中,教育水平以政府教育支出測度,經濟發展水平以人均GDP測度,城市化水平以城市人口密度測度,研發強度則采用政府科學技術支出占城市GDP的比值衡量,經濟集聚以規模以上工業企業數與城市行政面積比值衡量。
本文以2019年長三角再次擴容后所包含的41個地級及以上城市作為研究對象,共包含1個直轄市(上海市)、安徽省16個地級市城市、浙江省11個地級市城市以及江蘇省13個地級市城市。數據研究期是2006-2018年,其中,城市人口密度指標來自EPS數據平臺,其它變量數據來自2007-2019年《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以及各省市統計年鑒,具體見表1。

表1 變量定性描述結果
運用Stata.16軟件,采用逐步增加控制變量的方法對設定的基準模型進行回歸,以初步判斷互聯網產業集聚與勞動力錯配、資本錯配的作用關系。回歸前,通過Hausman檢驗確定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回歸結果見表2。

表2 全樣本基準回歸結果
根據樣本的回歸結果可以得到兩個結論:①互聯網產業集聚能夠緩解勞動力錯配。模型1是互聯網產業集聚對勞動力錯配的回歸,從回歸結果看,互聯網產業集聚對勞動力錯配具有抑制效應,表現為互聯網產業集聚水平每提升一個單位,勞動力錯配會降低0.198 3個單位。模型2在模型1的基礎上加入控制變量教育水平和經濟發展水平,結果顯示,互聯網產業集聚對勞動力錯配的抑制效應依然顯著。模型3在繼續加入城市化水平、研發支出和經濟集聚等控制變量后,結果顯示,互聯網產業集聚對勞動力錯配的抑制作用穩定;②互聯網產業集聚能夠顯著降低資本錯配。模型4-模型6的回歸結果顯示,互聯網產業集聚與資本錯配成負向作用關系,并且在控制其它因素后,模型6中的互聯網產業集聚估計系數在5%水平下顯著為負,可以判斷,互聯網產業集聚與資本錯配成負向關系。究其原因,主要是互聯網產業借助互聯網技術以及互聯網平臺有效連接要素資源的供需雙方,緩解了信息不對稱問題,優化了資源配置。因此,互聯網產業集聚能夠緩解資源錯配,假設H1得以驗證。
基準模型回歸結果表明互聯網產業集聚能夠緩解資源錯配,為了深入分析其中的作用機制,本文根據上述互聯網產業集聚通過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影響要素流動,進而作用于資源錯配的機理分析以及設定的多步多重中介效應模型,運用Bootstrap方法進行中介效應檢驗,回歸結果見表3。在多重中介效應模型中(包括獨立中介效應以及鏈式中介效應),根據圖2所示,a1b2、a2d1、a3d2分別表示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的獨立中介效應、勞動力流動的獨立中介效應、資本流動的獨立中介效應;a1b1d1、a1b3d2分別表示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與勞動力流動的鏈式中介效應、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與資本流動的鏈式中介效應。
表3中的模型7-模型9是采用Bootstrap法檢驗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勞動力流動對互聯網產業集聚與勞動力錯配關系的多重中介效應結果。其中,模型7是互聯網產業集聚對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的回歸結果,回歸結果顯示,互聯網產業集聚顯著促進了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模型8是互聯網產業集聚、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對勞動力流動的回歸結果,回歸結果顯示,互聯網產業集聚和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會抑制勞動力流動;模型9的結果顯示,當前勞動力流動對勞動力錯配有正向作用。因此,可以看出,互聯網產業集聚通過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抑制勞動力流動,進而緩解勞動力錯配,因此可以反向推斷,互聯網產業集聚通過促進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提升勞動力流動質量。結合模型7-模型9的結果,驗證了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與勞動力流動的鏈式中介效應(a1b1d1),其值為-0.004 46。此外,模型10、模型11和模型12檢驗了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與資本流動間的鏈式中介效應。各模型回歸結果表明,互聯網產業集聚雖然通過促進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抑制了資本流動,但是提升了資本流動質量,從而緩解資本錯配,并且相應的鏈式中介效應值(a1b3d2)為-0.000 36。通過對多步多重中介效應模型的檢驗發現,互聯網產業集聚與資源錯配之間存在鏈式中介效應,互聯網產業集聚能夠促進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從而減少無效要素流動,提升要素流動質量,進而緩解資源錯配,從而驗證了假設H2。

表3 機制檢驗結果
表4中列出了空間杜賓模型的回歸結果,從互聯網產業集聚對勞動力錯配的回歸結果看,互聯網產業集聚的空間滯后項在5%的置信水平下顯著,說明互聯網產業集聚具有負向空間溢出效應,能夠緩解鄰近城市勞動力錯配狀況。從效應分解看,互聯網產業集聚對勞動力錯配的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均顯著,且間接效應強于直接效應,說明互聯網產業集聚對本地區勞動力錯配同樣具有改善作用,但互聯網產業集聚對勞動力錯配的負向空間溢出效應更顯著。從互聯網產業集聚對資本錯配的回歸結果看,互聯網產業集聚能夠改善鄰近城市的資本錯配,其空間溢出效應為-0.265 1,但是直接效應不顯著,因此驗證了假設H3,即互聯網產業集聚具有負向空間溢出效應,能夠緩解鄰近城市的資源錯配。綜合上述機理分析可知,互聯網產業集聚過程能夠催生虛擬集聚,加強城市交流,實現城市間、產業間的信息共享,進一步強化互聯網網絡效應,從而具有空間溢出效應。

表4 空間杜賓模型回歸結果
無論是通過文獻梳理還是機理分析,都可以發現,政府干預是互聯網產業集聚影響資源錯配的重要因素,因此進一步檢驗政府干預的門檻效應。首先,確定政府干預是否存在門檻以及存在幾重門檻。分別假設存在1、2或3個門限值,依次進行門限自抽樣檢驗,門檻效應檢驗結果見表5。從檢驗結果的F值和P值可以看出,政府干預對勞動力錯配和資本錯配具有顯著的單門檻效應,驗證了前文的模型設定合理,隨后對政府干預的單門檻效應模型進行回歸,結果見表6。

表5 政府干預門檻效應檢驗結果
表6分別列出了政府干預對勞動力錯配和資本錯配的單門檻模型估計結果。模型13顯示政府干預對勞動力錯配的單門檻值為0.060 6,即當政府干預水平不高于門檻值(0.060 6)時,互聯網產業集聚能夠顯著緩解勞動力錯配,而當政府干預水平高于門檻值(0.060 6)時,互聯網產業集聚對勞動力錯配的回歸系數是0.029 3,是一種正向關系但在樣本期內不顯著。模型14顯示政府干預對資本錯配的單門檻值為0.017 3,即在不同政府干預水平下,互聯網產業集聚對資本錯配的作用方向不同,當政府干預水平低于門檻值(0.017 3)時,互聯網產業集聚會加重資本錯配,當政府干預水平高于門檻值(0.017 3)時,互聯網產業集聚會緩解資本錯配。因此,表6驗證了政府干預具有門檻效應,互聯網產業集聚對資源錯配的作用效果在一定程度上受政府干預的影響,適當的政府干預有助于通過互聯網產業集聚改善資源錯配現狀,假設H4得到驗證。

表6 單門檻效應模型估計結果
為驗證模型回歸結果的穩健性,對基準模型、門檻效應模型進行穩健性檢驗。一是考慮到組內自相關與組間異方差的影響,采用全面的FGLS對基準模型進行檢驗,回歸估計結果見表7。將表中結果與表2中的模型3、模型6比對,可以發現,變量系數、符號以及顯著性變化不大,說明互聯網產業集聚能夠緩解資源錯配的結論是穩健的;二是通過調整樣本期,對門檻效應模型回歸結果進行檢驗。主要是將樣本有效期縮短為2006-2017年,重新回歸,估算結果見表8。可以發現,表8與表6的估算結果相近,說明政府干預存在門檻效應的結論穩健。

表7 穩健性檢驗結果(1)

表8 穩健性檢驗結果(2)
本文以2006-2018年長三角地區41個地級及以上城市作為研究對象,從要素流動、空間溢出、政府干預等視角實證研究互聯網產業集聚與地區資源錯配的內在作用機制。通過比較現有關于互聯網產業化發展、互聯網技術應用以及資源錯配等研究成果,本文的創新主要體現在以下幾點:①從產業層面出發,分析互聯網產業集聚的資源配置效應;②針對互聯網產業集聚能否緩解地區資源錯配作出實證研判;③采用多步多重中介效應模型、空間杜賓模型、面板門檻模型,檢驗其中的內在作用機理。最后,本文得到以下結論:第一,樣本有效期內互聯網產業集聚在產業協同集聚效應、信息共享效應以及網絡效應的作用下能夠顯著緩解資源錯配;第二,樣本有效期內互聯網產業集聚與資源錯配之間存在鏈式中介效應,互聯網產業集聚通過促進第二三產業協同集聚,從而抑制無效的要素流動,間接緩解地區資源錯配,并且可以推斷互聯網產業集聚能夠調節要素流動的質與量;第三,互聯網產業集聚具有負向空間溢出效應,能夠改善鄰近城市資源錯配狀況;第四,樣本有效期內互聯網產業集聚對資源錯配的作用效應在一定程度上受政府干預水平的影響,適當的政府干預有助于互聯網產業集聚緩解資源錯配。以上結論在進行穩健性檢驗后仍然成立。
(1)推進互聯網產業集群建設。長三角地區是我國要素集聚的重點區域之一,通過互聯網產業集聚,能夠有效提升長三角地區整體資源配置效率,進而推進長三角地區實現一體化高質量發展。具體來說,大力推進互聯網產業實體集聚和虛擬集聚耦合發展,以互聯網產業集群網絡帶動長三角地區城市間以及產業間協同發展。
(2)推進互聯網產業與其它產業協同發展。一方面,要抓住“互聯網+”新業態下的新機遇,借助互聯網技術、平臺深入推進互聯網與其它產業融合,打通產業間的資源配置渠道,進一步優化資源配置;另一方面,推動互聯網產業化,大力發展數字經濟,挖掘數字要素價值,為長三角地區高質量發展賦能。
(3)注重發揮互聯網產業集聚對要素流動質與量的調節作用。互聯網產業集聚能夠提高長三角地區互聯網技術應用水平,因此,要充分利用好互聯網,為企業與就業者、企業與投資者提供有效的交流平臺,實現供求雙方信息互聯互通與有效對接,進一步提升長三角地區整體要素流動質量、緩解資源錯配。
(4)適當實施政府干預。適當的政府干預可以增強互聯網產業集聚的資源配置效應。因此,長三角三省一市要堅持市場在互聯網產業集聚過程以及資源配置中的主導作用,同時,為互聯網產業集聚提供良好的產業政策支持以及市場監管。
①本研究從互聯網產業集聚角度出發,實證分析其對資源錯配的改善效應,但沒有考慮互聯網產業集聚帶來的數字要素集聚對資源錯配的影響。因此,后續研究可以從數字要素集聚角度構建理論框架并進行實證分析;②資源錯配亦包括創新人才錯配、創新資本錯配,因此僅考慮互聯網產業集聚對勞動力錯配和資本錯配的影響,并不能完備估計出互聯網產業集聚的資源配置效應,應進一步深入剖析互聯網產業集聚對創新資源錯配的影響;③互聯網產業集聚對資源錯配的機制路徑不僅包括本文研究的機制,也涉及到市場競爭機制等方面,因此還需進一步深入探討和檢驗其它機制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