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米切納
1
我在九歲時,住在賓夕法尼亞州道爾小鎮,那時我經常為上了歲數的朗夫人修剪草坪。她很窮,所以只給我很少的一點兒工錢。但是她向我承諾:“圣誕節的時候,我會給你一個禮物。”我不知道那會是一件什么禮物,男孩子喜歡棒球手套、自行車、溜冰鞋,我一直迫切地想得到這些,我相信,朗夫人打算送我的會是其中一件。
我干零活的最后一個星期六,朗夫人說:“記著,我把圣誕節禮物放家里,到時你來拿吧。”我想,朗夫人這把年紀的老太太不會想到棒球手套,她那身子骨也推不動自行車,禮物肯定是溜冰鞋。
我堅信那會是一雙溜冰鞋,甚至想象著自己穿上它溜冰會是多么好玩。11月的寒冷天氣來臨了,池塘里結了冰,我開始試著在冰上走。“別在冰上踩,冰還薄!”有人朝我喊。圣誕節一天比一天近,我忍不住想提前去朗夫人那里要來我的禮物,但家里人說剛到12月1日,現在去要禮物太早,她可能還沒包裝好。
2
12月21日那天,氣溫驟降,所有的池塘都凍上了厚厚的一層冰,有溜冰鞋的男孩子開始在冰面上一試身手,我對于溜冰鞋的渴望越發強烈,雖然圣誕禮物要在25號才能打開。12月22號,我再也忍耐不住了。我穿過大街,跑到了我在整個夏天都去修剪草坪的那所房子。我敲開了門,對朗夫人說:“我是來拿圣誕禮物的,朗夫人。”
“我一直在等你來呢。”她一邊說著,一邊把我帶進了客廳。她讓我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去了另一間屋子,過了一會兒,她回到我面前,手里拿著一個小盒子,看上去這個盒子不可能裝得下棒球手套或自行車,甚至是溜冰鞋。我頓時失望至極,但我竭力沒表現出來,因為在那個星期,家里人都囑咐我:“不論她給你什么,都要禮貌地接受,并且說一句‘謝謝。”
這是一個普通的長方形扁紙盒,朗夫人雙手顫巍巍地把它遞給我時,我剛才的失望一下子變成了好奇,我把它接過來,這個禮物輕得越發讓我驚訝。手里拿著這個盒子,簡直和沒拿什么東西一樣。
“里面是什么?”我問。
“圣誕節那天你就知道了,一個神奇的寶貝。”朗夫人只說了這句。
她的話激起了我心中的波瀾,我猜想著盒子裝的可能是這個或那個,回到家時,我感覺手里捧的真是寶貝。
等待圣誕節的日子真是漫長!我也收到了別人送的一些禮物,那些禮物盒子拿在手里有分量,但朗夫人送我的盒子在我心里最有分量,因為里面裝的是寶貝。
3
圣誕節那天早上,天還沒亮,我就把這個盒子抱在膝蓋上,解開了拴盒子的舊彩繩。我激動萬分地打開盒蓋,只見盒子里放的是摞在一起的10張薄薄的黑紙,每張紙都印著五彩文字的標簽:復寫紙。我從沒見過這樣的紙,猜不出它是干什么用的。
“它神奇嗎?”我問勞拉姑姑。“確實神奇!”她說著,拿來兩張白紙,又從那個盒子里拿出一張黑紙,放在兩張白紙中間,然后用鉛筆在上面那張白紙上寫下了我的名字。寫好后,她拿掉上面的白紙和復寫紙,把下面那張白紙遞給了我。這張紙上有我的名字!字跡清晰、濃厚、優美,如同圣誕節本身一樣美妙。我看得入了迷,這是我見過的最神奇的東西!用鉛筆在一張紙上寫字,能神秘地印在另一張紙上,這對九歲的我來說真是神奇。
在那個晨曦朦朧的圣誕節早上,我對印刷術、文字復制和思想的傳播一下子有了些了解。
我拿著鉛筆寫呀、寫呀,直到把那十張復寫紙上的黑色染料全部用光。這是那個年代我這樣的男孩子得到的最有趣的圣誕節禮物,比棒球手套或溜冰鞋不知要好多少倍。
那以后,我收到過不少漂亮的圣誕節禮物,但都沒有這十張復寫紙更讓我難忘。有的禮物能讓我暫時歡呼雀躍,比如溜冰鞋,而這件偉大的禮物照亮了我其后的人生。
我希望現在的孩子們能像我小時候一樣,收到真正愛他們的大人送的一件能讓他們大開眼界的禮物,這樣的禮物很便宜,甚至不用花錢,卻能讓他們受益終生。
摘自《新民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