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銜
(西南交通大學建筑與設計學院,四川 成都 611756)
據國家統計局相關數據顯示,2000年,中國65歲及以上人口比重達到7.0%,開始步入老齡化社會。2019年年末,中國65歲及以上人口比重約為12.6%,養老服務床位數超過761萬張,養老機構超過3.4萬個。而隨著我國二胎政策的實行結合之前實行的計劃生育政策,現在已經出現并且未來可能會加劇的現象是一對夫妻需要贍養四位老年人以及兩個甚至更多的孩子,而研究表明提供隔代照料對中老年心理健康有顯著的改善作用[1],可以降低老年人的孤獨感[2],也能使老年人感受到被需要,感受到自我效能[3]。此外,隔代撫養把父輩的競爭性教育和祖輩的寬容、勤儉節約、助人為樂等傳統美德有機地結合起來,成為子女健康成長的重要條件[4]。
老幼復合型設施是指可供老年人與兒童共同生活的設施,主要包括綜合社會福利院、多代屋、養老機構與幼兒園合辦模式等。其中綜合社會福利院的服務對象為縣級轄區的孤兒和城市特困人員[5];多代屋建立的目的在于打破家庭界限,讓年輕人和老年人歡聚一堂,給不同代的人們以見面和融合的機會[6];養老機構與幼兒園合辦模式的服務對象為養老機構的老年人以及幼兒園的兒童,除了為老年人提供養老服務和為兒童提供教育服務外,還為這兩個群體提供共同活動的機會及空間。
日本在老幼結合方面進行了比較深入的研究,例如有將幼兒園與老年人日托所或老年公寓合并或相鄰設置的“老幼照料中心”,還有將兒童活動中心與老年活動中心合并設置的“老幼活動中心”。隨著日本公共用地緊張的加劇部分中小學將多余的教室改造為老年活動中心和日托中心,同時將附屬的活動場地、圖書館等公共設施與老年活動中心結合在一起設計的案例也在不斷的增多[7,8]。
日本“富山型日間服務”是服務兒童、老人、殘疾人等一切人群的特定非營利組織,成立于1993年[9],日本政府于2006年將其合法化[10],目前全日本各地大約有2 000家[11]。Wen-Jing Chiang等通過對富山縣內15個“富山型”設施進行調研,根據設施內公共空間和私人空間之間的關系提出“富山型”設施的5種空間結構(見圖1):1)走廊型:共用空間通過不同的空間連接到各自的房間、走廊以及玄關等空間;2)孔型:共用空間直接與房間相鄰;3)混合型:同時具有“走廊型”與“孔型”空間結構;4)集成型:工作人員的停留場所位于公共空間的一角;5)分離型:工作人員的停留場所分散在走廊等地。此外,作者還提出建筑的“一體式”傾向,即使工作人員停留在廚房或辦公室中,也可以掌握公共空間的情況。設施中的公共空間主要作為放松、會話、吃飯、游樂場等功能來使用,并配備有相應的家具等設施[12]。

司馬蕾(2020)提出日本老幼復合設施中空間復合的形式大致可分為5種類型(見圖2):1)并列型:設施有各自獨立的出入口和功能空間,也有公共活動區域;2)層疊型:將兩種設施縱向堆疊在一起,二者的功能空間相對獨立,但可以通過豎向交通互相走訪;3)混合型:綜合了“并列型”和“層疊型”的空間形式,兩種設施既有可獨立使用的樓層,也在部分樓層互相連通;4)一體型:將兩種設施的空間交叉設置在一起,這種形式適用于相對小型的老幼復合設施;5)獨棟型:兩種設施分別位于同一場地的不同建筑內,設施中的共享空間主要為室外的中庭空間,不同使用人群之間的交流活動通過定期互訪來開展。作者提出促進老年人與兒童的交流同時兼顧管理上的便利是空間設置的要點,通過設置如公用的活動室、餐廳以及室內外運動場所等共同的活動空間都能達到督促老年人與兒童交流的目的。此外,對設施的交界處形式、室內空間的視線交流、公共交通空間位置、公共區家具擺放方式等設計也對老年人與兒童的自然交流起到促進作用,如在兩種設施空間的臨界處設置格柵和有玻璃的門等較為通透隔斷、設置適合兒童尺度的低矮護欄、讓老年人在復健室以及食堂中能看到幼兒園的游戲室或室外庭院、將設施的出入口合并設置以及將部分公共走廊合并設置、在公共空間中設置小型的半私密空間和設置適合少數人使用的家具[13]。

Megumi KATAYAMA等人對日本的8個居住型高齡者護理設施和兒童館(學童保育設施)的復合設施進行了調查研究,提出了促進自然發生交流的空間結構(見圖3),即在老年人設施與兒童館之間設置允許使用者走動和滯留的胡同空間以及與其相鄰的使用者行動不受限制的空地等共享空間,活動和休息中老年人和玩耍的孩子在保持一定距離的同時可以達到視線上的通達,二者之間可能能建立聯系。另外,通過將共用出入口與工作人員室相鄰布置,工作人員可以一邊把握進出設施的人,一邊環視胡同空間和共享空間的情況,在確認兒童和老年人的安全的同時,也可以承擔起包括志愿者在內的使用者之間交流的媒介作用[14]。

“多代居”是德國養老服務體系成熟的空間表征,以社會交換理論為理論基礎,代際間互動是“多代居”空間環境建設的實質[15]。從早期的大家庭多代人居住,逐漸向非血緣關系的合作或集合住宅方向發展[16],“多代屋”的發展共有三代,主要以第一代和第二代為主[17],發展至今全德國大約有540所房屋參加了聯邦多代住房方案[18]。
第一代多代屋的功能偏向于促進多代交流和組織多代活動,大多為公共客廳型和文化活動型。公共客廳型一般為2層~3層,1層以動態的活動空間和餐飲空間為主,2層偏向靜態的辦公空間和活動空間以及私密性較強的生活服務空間。功能布局上一般分為混合水平式、并列垂直式和交叉垂直式,分別適合于只有1層的小面積多代屋、3層及以上的復合型多代屋以及2層或3層的以創造交流空間為目的多代屋,大多采用串聯式的空間組織形式。作為滿足餐飲及互動功能的核心空間規模相對較大,所有開放性的活動都在這里進行,宜設置在靠近主入口及交通核的位置,其他功能分布在核心空間的周圍。文化活動型通常將動態空間與靜態空間分層布置,在功能布局上大多采用交叉垂直式布局或水平式混合布局,大多采用并聯式的空間組合方式。設施中有多個用以多代活動的核心空間,大核心空間為主要中心并靠近主入口方向,主要是大型的禮堂或多功能廳,小核心空間為輔作為各年齡段的活動室或交流區、休閑區等。第二代“多代屋”將重心轉移到了加強老年人護理、兒童看護和解決就業問題上面,在兒童看護方面還加入了專業的兒童看護機構,分為教育發展型和社區服務型空間布局(見圖4)。教育發展型大多采用分層式的空間布局,樓層一般為2層~3層,低層設置為如餐廳、活動室等動態空間,高層設置為如兒童看護空間、辦公空間等靜態空間。在功能布局上采用并列垂直式布局,作為核心空間的兒童看護空間單獨一層設置或與其他空間分隔設置。社區服務型一般為2層~3層,動靜分區特點為并列布置與分層布置相結合,低層動態區域面積比重較大,往上逐層遞減,多采用并聯式或中庭式的空間組合方式,辦公空間占比例較大,一般與其他空間分層設置,同層布置時也有不同的流線與出入口,該類型的核心空間為圖書館、餐廳等生活服務空間,核心空間圍繞中庭進行布置[17]。

溫芳等(2015)以德國多特蒙德市4個多代居項目為例,提出多代居的以下特點:1)在空間結構方面,4個項目的總平面都采用了圍合感較強且向心的布局,每家的入口都朝向中心庭院,建筑大多采用外廊式布局且廊道布置在靠近庭院的一側,4個項目的戶型中都設置了未封閉式陽臺,廊道與陽臺上的人可以與庭院中的人進行交流。公共用房位于住區的核心位置,一般靠近出入口,由廚房、用餐區、聚會區、兒童活動區等空間組成,與各住戶的距離適中,同時與戶外公共空間暢通無阻;2)在共享空間方面,社區內公共設施包括公共用房、室外共用設施以及其他功能性房間。公共用房中就餐與聚會區往往合二為一,多設計為大空間,家具靈活易變適用于各種活動。室外共用設施中庭院以社區中心大片綠地和景觀布置為主,同時設置了相應的健身設施、兒童活動場地、露天聚餐與表演空間以兼顧多代人的需求[16]。喬琦等(2014)也從分析4個德國柏林的“多代居”案例中提出老人與兒童的互動空間包括公共庭院、公共活動室、走廊、陽臺、種植園等,其中公共庭院是小孩玩樂和住戶戶外聚會的主要空間,每戶都能看到或者聽到公共庭院中的活動[19]。
“多代居”中庭院與住戶的關系示意圖如圖5所示。

據了解,目前國內的老幼復合設施主要為民政部主辦的綜合社會福利院和幼兒園與養老機構合辦模式等。其中綜合福利院中的兒童大多為孤殘兒童,老年人的自理能力也從自理、半自理到失能參差不齊,這兩類人群由于自身的障礙對對方的幫助有限。而幼兒園與養老機構合辦的模式在國內屈指可數,也有學者表示外國的老幼同養已經發展到實驗治療老人疾病的階段了,但在中國,還在試探這兩者能不能結合[20]。
根據群體的特征,可分為“孤殘兒童+身體狀況較好的機構老人”“幼兒園兒童+機構老人”以及“社區內老年人與兒童”這三種組合模式。“孤殘兒童+身體狀況較好的機構老人”這一組合中兒童與老人一般都不能和自己的家人一起生活,兩者可以組成“新的家庭”,有研究表明在認知重建、問題解決、替代活動等情緒調節策略中,祖輩受教育程度越高,其教養的幼兒在消極情境中更傾向于采用積極的方式來看待挫折或其他消極事件[21],城市老人一般較農村老人學歷更高,據此此種類型適合在城市中作為試點。“幼兒園+機構老人”這一組合中會有部分半自理乃至失能的老人,此類型志在讓天真活潑的兒童在與老人的互動中緩解老人孤獨、抑郁的情緒,也使兒童習得尊敬老人的品質。“社區內老年人與兒童”這一組合擁有在同一社區內的地理優勢,理論上是最容易達成的,此類型志在使兒童面對不同的老人和孩子不會像在家里那樣唯我獨尊,改善現代城市生活中兒童缺失玩伴的狀況,給老人提供與他人交流及服務他人的平臺以豐富老年生活并獲得成就感。
模式一:“孤殘兒童+身體狀況較好的機構老人”這一組合因為兩者在設施中都是被照顧的角色且作息時間較為一致,為了方便工作人員對二者的照顧,可采用類似于“層疊型”的空間形式。兩種設施分層布置,以豎向交通作為聯系,在各自的樓層中設置共享空間用以老人與兒童的互動,同時設置共享庭院用以老人與兒童各自的活動及互動(見圖6)。

模式二:“幼兒園兒童+機構老人”這一組合中兒童在設施中主要以受教育為主,要提供兒童相對獨立且良好的教育環境,因此可采用類似于“獨棟型”的空間形式。兩種設施位于不同的建筑內,分開管理且有獨立的出入口,設施間設置一定的物理隔斷但在視線上達成通暢,使老人能夠看到兒童在幼兒園內的活動。兩者之間的互動主要通過在工作人員的組織下互訪達成,并且在各自的互訪空間中設置可供對方使用的設施,如在養老機構中設置兒童游樂設施等(見圖7)。

模式三:“社區內老年人與兒童”這一組合模式主要的作用是促進兒童之間、老人之間以及兒童與老人之間的交流互動,而且老人對兒童起著監護的作用,因此可采用類似于“一體型”的空間形式。各個適合于老人、兒童及互動的功能空間在水平方向上混合布置,各成一區,區與區之間直接連接并且保持在視線上的暢通,方便老人能時刻兼顧到孩子(見圖8)。

政策上的支持。對于老幼復合型設施的新建及改建提供財政上的支持,并且組織相關管理人員進行專業的培訓,鼓勵市場踴躍投入。其中社區老幼結合設施由于具有地理位置上的便利性,理論上更具可行性,因此可在政策上要求實際情況符合的社區必須配套建設老幼復合型設施。
法律上的保證。制訂相應的老幼復合型設施新建及改建的建筑設計規范,此外,由于所服務人群的特殊性,有必要對設施的運營制訂詳盡的法律法規并且加強監管。
引導民眾養老觀念的改變。除了政策上的支持和法律上的保障外,引導民眾養老觀念的改變可能是更加重要的。中華民族“孝”的傳統觀念源遠流長,這可能使得社會上很多人認為子女把老人送進養老機構是不孝的行為,也可能使得很多老年人認為進入養老機構養老就是被拋棄了。因此可加強宣傳與教育以引導民眾養老觀念的改變,比如在社區內為老人及子女普及養老機構養老的好處或者通過其他公眾渠道普及這方面的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