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朗先生曾說:“在中國古典美學看來,詩歌的本體是審美意象。”其實,不僅是詩,對于舞蹈藝術乃至整個藝術而言,“意象”皆為其本體。“象”是具體的、明晰的一種外表形象;“意”是一種不能為視知覺而感知的情感、情思、情志,深遠而隱含。
無論是古代用于祭祀、教化的雅樂,還是服務于宮廷的、有欣賞價值的女樂;無論是古代慶典上的即興舞、禮儀之舞,還是今日舞臺上所呈現的古典舞、當代舞等,都是以動態的形象來傳達其中的意蘊。以有限之形傳達無盡之意是中國舞蹈藝術的重要特點。女子群舞《我等你》通過編導韓真對軍嫂的獨特理解,以及數位舞蹈演員的二度創作,共同塑造了生動的軍嫂形象,立軍嫂之“象”,觀眾可以通過聯想、體悟去感受更多、更深的“意”。本文將從舞蹈語言、舞臺調度、燈光、音樂等方面分析《我等你》的意象創作手法。
一、利用道具的象征功能創造意象
運用道具進行表演是中國舞蹈的特點,當舞蹈道具、服裝等外在事物與舞蹈動作共同構成舞蹈動態造型時,演員的表演將具有獨特的、深刻的表現意義。道具的運用既可以簡明、清晰地表達肢體語言難以闡述的內容,又可以協助肢體將故事娓娓道來;既能展現舞蹈獨有的風格,又能突出環境特點、烘托氛圍。
在群舞《我等你》中,舞蹈演員服裝簡單樸素,上身為白色打底套紫色的開衫,下身為淺咖色直筒褲,突出了作品生活化的特點。一把家庭式凳子貫穿始終,這是每個家庭幾乎都有的簡單家具,然而對于軍嫂來說,這并不是一個簡單的道具,而是情感的寄托,一把凳子象征著一個家。另外,“凳”和“等”同音,通過道具創造意象,突出“等”的主題。所以說,道具凳子的運用別有一番深意。
舞蹈開始是黑暗的舞臺,伴隨著一束光的出現,坐在凳子側邊低頭垂眉的是一位軍嫂,其孤獨的形象映入眼簾,音樂變換的瞬間,她充滿期盼地望向遠方。第二聲風鈴響起,舞臺上出現了許多軍嫂與凳子,呈斜線排列,自己的丈夫在保家衛國,軍嫂沒有一句抱怨,舍小家保大家的偉大軍嫂形象樹立了起來。焦急的等待中,軍嫂開始各自忙碌,將對丈夫的思念之情付諸凳子上,借助凳子完成打掃、擁抱、撫摸等動作。忙碌的音樂漸漸安靜,凳子在舞臺中央擺成一排,好像軍嫂在丈夫的陪伴下,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突出了內心的喜悅。
在結尾處,凳子又呈橫排擺放,聽到風鈴聲,軍嫂跑向凳子后方,擁抱歸來的丈夫,只有一位軍嫂獨自坐在凳子上,她的丈夫沒有歸來。一排凳子的前后是兩個世界,形成了鮮明對比,經過痛苦的掙扎后,軍嫂依舊滿懷希望,靜靜等待丈夫的歸來。
二、以意象造型立象外之象
以意象造型立象外之象是通過動態造型或舞臺調度創造意象的一種手法。《我等你》這部作品的開篇即是一個意象造型,一個女人彎著腰、低著頭,側坐在椅子上,一束亮光照在她身上,通過燈光和造型的配合,塑造了孤獨的軍嫂形象,同時表達了在無盡黑暗中等待的無助。燈光由一束轉變為一條時,數位軍嫂整齊排列,露出期盼的目光,這一動態造型的轉換體現了有很多軍嫂在獨自承擔著小家的重任,以及默默地等待著。有多少個勇猛向前的軍人,就有多少個這樣默默付出的家庭,雖然不同的軍嫂有各種各樣的生活狀態,但從這一造型的象征意義可以看出,不同中有無盡相同,軍嫂總是盼望著丈夫早日歸來。
接下來,軍嫂紛紛退出觀眾視線,只剩一人孤獨地坐在椅子上,背對觀眾,輕輕地靠著椅背,接著轉為側坐,手指在椅背上一點一點地向前滑動,像是時間的流逝,又象征著軍嫂去見丈夫,這一動態造型的出現別有用意,一人在臺上的孤獨,比多人造型更能讓觀眾領會到“象外之象”。
第二部分的音樂風格發生轉變,整體造型也發生變化,隊形呈三角形,軍嫂坐在各自的椅子上,羞澀地整理自己的妝容。從隊形來看,這一部分的動態造型象征著從孤獨、單一到興奮、豐富的轉化;從肢體造型的“象”來分析,雖然只是簡單的撫摸頭發動作,卻隱含著情節的變化,軍嫂得知丈夫即將歸來的好消息,內心無比激動、喜悅。堅韌、勇敢的軍嫂也有細膩、柔情的一面。
結尾處,軍嫂用力隱藏著自己悲傷,依依不舍地向奔赴崗位的丈夫告別。而坐在椅子上的軍嫂沒有復雜的動作,她靜靜地坐在那里,擦掉淚水,依然滿懷期望地看著前方。作為一名軍嫂,她為丈夫感到驕傲,整個作品的形象塑造在此處得到升華,體現了軍嫂的偉大奉獻精神。
三、通過虛擬創造內心視像
以虛擬物象表現人的內心世界是舞蹈創造意象的重要手法。舞蹈的本體是肢體動作,肢體語言濃縮了舞蹈的精神實質,它既是具體的、真實的,又是虛幻的、象征的。真實是因為舞蹈動作具有可視性與形象性;虛幻是因為舞蹈是人所創造的,也就是說,舞蹈是“實”與“虛”的結合體。古人云:“虛實相生,象外有象”,這闡述了舞蹈意象的表現手法,以“虛”來增強觀眾對“實”的想象,而“實”使作品的“虛”有“象”可依。
作品《我等你》的開篇,軍嫂佝僂著后背,坐在椅子上,注視著自己的雙腳一步一步向前,同時音樂中出現鐘表的“嘀嗒”聲。通過腳下的移動,突出看似悠閑的軍嫂內心的無助,用腳步丈量自己與丈夫的距離,細數還有多久能與丈夫相見,生動、形象地塑造了軍嫂的形象。
在兩分五十秒時,燈光慢慢暗下來,軍嫂慢慢地坐在凳子上,軍嫂是“實”,而在旁邊的丈夫是軍嫂想象出來的,為“虛”。軍嫂先是輕輕地撫摸了丈夫的側臉,然后親了丈夫一下,繼而露出羞澀又喜悅的笑容。音樂慢慢安靜,軍嫂的笑容也漸漸消失,她輕靠在椅背上,手指做出“走路”的狀態,暗示著丈夫的離開,她又開始了無盡的等待。這些動作樸實無華,沒有過多的修飾,僅靠編導的一度創作和舞蹈演員的二度創作,通過虛擬與想象,充分展示出軍嫂的內心世界,強化了軍嫂對丈夫的思念之情以及無盡的等待。
四、結語
本文從三個方面分析群舞《我等你》的意象創作手法,包括利用道具的象征功能創造意象、以意象造型立象外之象以及通過虛擬創造內心視像。在舞蹈意象的創造中,這些手法是交叉運用的。舞蹈的價值就在于創造意象,而不同的情感將創造不同的舞蹈意象,只有編導與演員產生情感共鳴,才能真正傳達出作品的意象。
(山西師范大學)
作者簡介:孫清云(1997-),女,山西臨汾人,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舞蹈表演與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