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光線

張禮

當(dāng)我隨著生命落地的聲音而睜開眼時，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光，那光很朦朧，恍惚又晦暗，沒能把整間屋子照亮。這發(fā)出微弱光線的燈是煤油燈，忽明忽暗。母親說我是在一盞煤油燈下出生的，似乎是緣于此吧，由于出生時光線的暗淡，導(dǎo)致我走的路，總沒有太多明媚爽朗的日子。還好我是個能摸著光線走的人，跌跌撞撞，尋著螢火蟲的光線，追著一縷縷不是很明晰的光源，一步步，從一個黑黝的小屋，慢慢走了出來。

《圣經(jīng)》上記述，上帝說，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那個年代，我們都是被夢想拋棄，被憂傷照顧著的孩子，就好比你喝著熱熱的咖啡，品嘗到的卻是苦苦的味道，彌漫在周圍的只有墨色的夢想，你的夢想還不能訴諸于人，只能默默地潛藏于心，然后漸漸地在心中淡化直至消失。上帝說，要有光便有了光，那可不是我們能享受到的，那時的貧窮是一個社會的貧窮，誰也不能例外。

所有的動物、植物，都是尋著光走，就說我客廳里的幾盆綠色植物，枝干都朝著窗戶的方向伸展，它們都追尋著陽光。追尋光，追尋理想的生活狀態(tài)，是一個動物甚至植物都有的本能，而對這種本能有過的種種扼殺，后果是不可想象的。我們?yōu)楹慰偸巧钤谝环N謊言中，我們?yōu)楹尉筒荒軓谋姸嗯缮闹e言中解脫出來。

不是每一張微笑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也不是所有的笑聲都溢滿著快樂。有些光很美，比如傍晚的夕陽，但它卻血一樣殷紅，那是殘陽回家前，最后一次露出的微笑。處于黑暗中的人，最倚望見到光。一個人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候，一束光的出現(xiàn)，你會驚奇地感覺，那可能就是天地間最亮的。

在陽光下，所有的物質(zhì)都有它的顏色，而黑暗里，所有的東西都散失了顏色。在黑夜你肯定看不到真實的顏色，因為本質(zhì)都被現(xiàn)象所掩蓋了，你眼睛里都是些模糊的幻像。于是有人說，大多的壞事都是夜里做的，大白天干壞事，也許誰都能看得明白，還不被人揭穿了。陽光，確實能把一些隱蔽的事物，都給暴露出來。

說到追光者，我自然便想到攝影。攝影者是光線的追隨者，往往對光是膜拜的，許多攝影者有等光之說，就是等待陽光照射的最佳時間點與最恰當(dāng)?shù)慕嵌取Ｓ腥藶榱艘粋€最佳的拍攝鏡頭，會等數(shù)天或數(shù)月的時間。

光的溫度，就若母親的手，輕撫孩子額頭時的感覺。我們習(xí)慣在陽光或日光燈下看書，在月光下談情，在燭光下享受美餐。就在我恍惚的時候，有一束光線射來，我手里茶杯里的水映出了一小片的金黃，茶葉被水稀釋在水中起起伏伏，我感到有一股暖意正在漸漸包圍著我。

生命需要光，追逐光是生命的本能，別遮住光，給光線從縫隙里透出來，讓小小的縫隙再逐漸擴(kuò)大一些，讓一絲絲的光源，普照著這片生命的曠野。

廣場素描

每天的生活好像是被格式化了，今天好像是往日的重復(fù)，頭腦里一種莫名的晦暗，讓人感覺到鬧心的時候，這時就會想到去附近的廣場走走，散散心，或許能擺脫這種突然而來的煩悶。

我時常去的廣場，離我居住的地方很近，也就百多米的路，這叫桃園的廣場不是很大，順著盤龍江邊延伸，寬不過數(shù)十米，長約兩百米。廣場靠北邊，也就是盤龍江畔，有許多健身器材，那是我早上常去鍛煉的地方。

早晨的桃園廣場，是寧靜的，晨曦中燈光下，只有三三兩兩的人，這些人同我一樣，都是晨練的。廣場上的健身器材，除了單杠、雙杠，我都叫不上名。早上玩健身器材的人較多，你得早去才能玩上。廣場上晨練的，大多是熟面孔，我一般極少與人打招呼，先在廣場周邊跑一會，然后玩玩各種健身器材，待各種器材玩轉(zhuǎn)一圈，最后再打一會兒陳式太極拳。

常去廣場晨練的人，見面大都會點點頭，也就如此而已。但有幾個老大爺是個例外，特別是一個騎電動車來廣場的大爺，他特別愛侃。這個姓馬的大爺，離桃園廣場很遠(yuǎn)，住在城北的小菜園立交橋。只要這個愛侃的馬大爺來了，他的身旁總會聚攏一些喜歡擺龍門陣的老爺子。大清早的，這些老爺子聊些什么呢？開頭我也有些好奇，我也就湊上去，一邊在一旁鍛煉一邊聽他們聊。可能是在一起時間久了，這幾個大爺相互間似乎都很熟識，來到廣場后彼此打個招呼便開始聊上了，內(nèi)容天南地北，但大多是些各國的時政要聞之類，內(nèi)容一般是昨晚新聞聯(lián)播上播過的，幾個大爺又來此重溫一便。幾個愛聊天的大爺湊在一塊兒，聊天可有一股執(zhí)著的勁兒，可算是桃園廣場晨練的一個小風(fēng)景。

廣場上晨練的，絕少見到年輕人，大多是些中老年人。說來也是，年輕人正是打拼的季節(jié)，晚上睡得晚，自然起得晚些。到了中午，吃過午飯后，桃園廣場上人便多了起來，就有許多人擺起桌子凳子，有的下象棋，有的玩紙牌。而更多的人，是到廣場湊湊熱鬧散散步。

晚上的桃園廣場就若鬧市一般，散步的、湊在一起聊天的、跳廣場舞的、打太極拳的、吊嗓子的、彈吉他唱流行歌曲的，甚至還有鑼鼓喧天扭秧歌的。桃園廣場最流行的是廣場舞，人數(shù)也最多。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廣場被中國大媽給占據(jù)了，這好像是一場革命一樣，廣場舞成了廣場最流行的元素。

桃園廣場最常見的廣場舞曲，主要有《最炫民族風(fēng)》《小蘋果》《火火的姑娘》《自由飛翔》一類，這些廣場舞曲一般節(jié)奏明快，讓人能炫動起來。桃園廣場上，每年都有廣場舞比賽，更讓這里的廣場舞火熱起來。

說起廣場舞，我想起了早上晨練時，遇到的一個姓高的大媽，前些年她得了一場大病，花去幾十萬，家里可以說是再無力治病。偶然的機(jī)會，她加入了廣場舞的行列，幾乎每晚堅持，從起初的強(qiáng)身健體，越跳越上癮，跳著跳著，病也不知不覺跳丟了，還成了這一帶跳廣場舞的組織者，引領(lǐng)著一方男女老少，每晚必到廣場。冬去春來，幾度春秋過去，高大媽身體也越來越好，說到廣場舞的神奇魅力，談?wù)撈鹛鴱V場舞，高大媽眉飛色舞，說起來就沒完。

這座城市，我時常去的廣場還有西山區(qū)廣場，這廣場離我住的地方大概有數(shù)里地，而這個廣場就更大更熱鬧了。

西山區(qū)廣場，有許多綠化帶，廣場就好似在一片叢林中。緣于綠化帶的分隔，廣場就分為幾個片斷，由一些環(huán)繞的小徑相連接，廣場有半圓形的，有長條形正方形，還有不規(guī)則的拼構(gòu)。西山區(qū)廣場是這座城市我見過最立體、綠化最好的廣場。

每逢周末，那是西山區(qū)廣場最熱鬧的時候，可以用人山人海來形容。在半圓形的廣場上，許多穿著白族、彝族、哈尼族服飾的少數(shù)民族，圍成大圈小圈，在三弦的伴奏下，手拉手跳起三跺腳，圍觀的人群里三層外三層，由于游人的不斷加入，跳歌的圈子越擴(kuò)越大。在跳歌的人群一旁，還有許多對山歌的山里人們，這里也是圍著一圈圈的人群。

在長條形、正方形較大的廣場，那人就更繁雜了，有跳廣場舞的大媽隊伍，有唱流行歌的帥哥美女，有表演雜技的，有表演花燈滇劇的，更多的是穿來轉(zhuǎn)去的閑雜人員。廣場的小旮旯里，有賣各種小吃的，有打麻將、玩象棋的，有在廣場一角健身器材上翻來翻去、扭來蕩去的。這西山區(qū)廣場，就是個各種閑散人員的聚散地。

我居住的城市，原來還有個鬧市一樣的東風(fēng)廣場。這個廣場正在拆建中，我去的時候，四處腳手架林立，吊塔的臂膀在空中起起落落，原來廣場的中央，有一座高樓正在聳起。

編輯手記：

讀常華敏的《一路奔來的馬》內(nèi)心會被兩股不同的氣息所環(huán)繞，一股是人和馬親密關(guān)系的和諧感，還有一股似有似無，但又忽視不了的“宿命論”所帶來的哀傷感。當(dāng)作者想要一匹馬時，那匹栗色公馬便如約而至，在作者看來，每一匹馬兒與主人相遇都是被安排好的，甚至要通過幾代馬兒的繁衍，才會有一匹馬兒向著自己奔跑而來。作者在文中把這樣的心理鋪設(shè)自嘲為“自作多情”，但很明顯，這不僅僅表達(dá)了一個少年在得到一匹好馬時的驕傲，更是表達(dá)了內(nèi)心對馬兒的尊重，對每一個生命、靈魂的尊重。作者在寫與馬兒相處的那些情節(jié)時，他寫得很細(xì)，充滿著畫面感，甚至是帶著詩意的。一個懵懂少年在小心翼翼、盡其所能對馬兒好，馬兒回報給他的是忠誠、勇敢、踏實，是相伴相隨，是不遺余力。栗色馬兒最終走了，在我們看得見看不見的地方還有很多的馬兒在奔跑，奔向他們的主人，這是它們的宿命。但它們的主人能否對它們的生命尊之重之，讓自我生命得到豐富，這個卻是未知的。劉鵬的《失怙記》一開始以夢點題，表達(dá)出了“親人已逝，唯有夢中見”的悲傷。以“初夢”“又夢”“無夢”“夢醒”的過程，講述了父親的離世、生平，文章寫得最真實的是對“父子關(guān)系”的描寫，和很多中國父子慣有的狀態(tài)一樣，他們不善于表達(dá)、缺少溝通，他們都在有意無意地回避著對方。“在父親還活著時，我們就曾一直做著分別的準(zhǔn)備。”甚至在后來連夢中也沒有了和父親的相遇。作者的每一個字都是沉重的，父親的一生都處在顛簸之中，嘗盡了人生的冷暖百味，當(dāng)然，這樣的沉重感還來自于對父親無邊無際的思念帶來的重重煎熬與等待。楊佳燕的《鄉(xiāng)間守藝人》文字質(zhì)樸、自然，不過多雕琢，隨著時代的發(fā)展，這些技藝即使在鄉(xiāng)間也在慢慢消逝，“守藝人”背后的故事也將湮沒在時光中。這篇文章不僅講述“守藝人”將一輩子的光陰交付于手藝，專心于工作本分的故事;也表達(dá)出了他們對生活的熱愛，生命的意義和傳承也在不知不覺中體現(xiàn)了出來。《尋找光線》是作者對自我生命的體驗，作者的感受很細(xì)微，敘述平和，尋找生命縫隙中的光，既不需要大開大合的張揚，也不需要小心翼翼的卑微，就只是去生活、去感受、去追尋就可以了。“讓小小的縫隙再逐漸擴(kuò)大一些，讓一絲絲的光源，普照著這片生命的曠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