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花園里

伍曉芳

賣風箏的人

老人每年春天都在這里

從他手里賣出去的風箏有無數只

從他身邊走過的孩子一茬茬

當他構建了風箏和孩子之間的人物關系

他就成了某個故事的創作者

奔跑，飛翔，歡笑

是故事的高潮

斷線，掉落，或掛在樹上

是故事的結局

這樣的情節如咒語般

會在孩子的未來不停地復制、重演

而他自己早已置身故事之外

如一只收攏翅膀的風箏

看破天空，不再放飛自己

我們彼此原諒

一只麻雀偷吃了父親的谷粒

一只飛蛾鉆入漂亮的玻璃燈

一只蟬破壞了我整個夏天的安靜

碰見這樣的事情，我是否仍該原諒它們

是的

不僅如此，我們還要

原諒午睡時的中介電話

原諒微信里的廣告信息

原諒塞在門縫里的宣傳單，原諒

一大清早小區里的三輪車和它的高音喇叭

原諒他們，就像原諒自己

深夜歸家時，會把樓道的鐵桶踢翻

過度疲憊時，鼾聲會把別人吵醒

雨的秘密

從前喜歡看雨

想從雨中找出比生活更清亮、更滋潤的東西

看得久了，就發現了雨中的秘密

它們也彼于奔命，總是急匆匆撲向大地

它們也同流合污，一起流向池里、溝里

它們也追捧太陽，想成為炫目的彩虹

它們也哭泣、咆哮，或沉默

一些孤獨的雨，會忍不住悲傷

砸向玻璃，撞碎自己

一場雨就是一場浩蕩的人間

所有的雨都要淪為江湖中的一滴水

蝴 蝶

愛情，先是一種萌動

再小心地從身體里掙脫出來

化成一種精神的事物

輕盈而神秘

它有著象征自由的翅膀

卻常常受到風的撕扯

絢麗的色彩，看上去

又像一個個斑駁的傷口

它總是熾熱地撲向花朵

采集蜜，也是毒

當它安靜地停于某一朵花兒時

那種執著的神情

美得讓人心疼

每個女人生命的花園里

都有這樣一只蝶

它一直倔強而悲壯地飛舞

直到消失于某一場雨或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