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一首歌

秦心妍

落日終歸踱下了山頭，干枯的落葉抓緊了那一根搖搖欲墜的莖，他們也曾葉體常青，傲視人間，亙古不變的日出與日落曾見證過它的輝煌。晚風夾雜著嘆息，送來了蒼涼激越的歌聲，晚霞，是它最后的背景。

“十八歲十八歲，我參軍到部隊，紅紅的領章映著我開花的年歲。雖然沒戴上呀大學校徽，我為我的選擇高呼萬歲。啊生命里有了當兵的歷史，一輩子也不會感到懊悔……”

從我記事起，外公就經常唱著這首歌，唱到最后，好似有千言萬語，卻只落得一聲嘆息。年幼的我不明白外公的憂愁，只覺得，那一聲嘆息，真是莫名其妙，天氣很好，家人都陪在身邊，又有什么可嘆的？

隨著歲數的增長，我才知道以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可笑，外公嘆的是自己的青春，自己與戰友一起肆意揮灑青春熱血的日子，退了役，才知道以前的日子是多么彌足珍貴。

外公是當過兵的，聽外婆說是在外公的早年，在青島，他守護著那里。

外公總是在不經意間透露著以往的習慣，背脊，在任何時候都是挺直的，卸不下的，是曾屬于軍人的榮耀與使命，做事嚴謹小心，有責任心。曾經的鋒芒畢露，也被歲月給磨平，藏在皺紋的背后，但唯獨電視機里響起國歌時，他總會行出以往的軍禮。

“十九歲十九歲，我渾身是兵味，訓練場上刺殺格斗考核勇奪魁。新兵面前我是老呀老同志，連長再不把我叫作小鬼。啊生命里有了當兵的歷史，一輩子都會感到快慰。”

年幼的我靠在外公的膝上，催促著他去講述當兵的歷史。微風輕輕卷起一片綠葉，搖搖晃晃地飄蕩下來，那薄薄的，輕輕的一片綠葉，送來了外公的回憶。

在晨曦尚未破開云翳時，幾位年輕的士兵，就準時地站在自己的崗位，與日光道個早安。

曾經，清亮的目光，堅毅的內心，是自己與青春的一次承諾。

曾經，筆直的軍姿，洪亮的聲音，是自己對祖國的那聲誓言。

如今，花白的頭發，遍布的皺紋，是自己承終生的這抹榮耀。

這首歌，不僅僅是承載著外公的青春，更是承載著那一輩老兵的榮耀與回憶。

也許已經生活無法自理，但聽到這一首歌，還能回憶起當年的景象。

也許已經不認得所有人，但看到那面國旗，還能挺拔肩背，行起軍禮。

也許已經目光黯淡混沌，但看到那些戰友，還會有淚光浮現。

“二十歲，二十歲，我就要離部隊，我把青春留給了親愛的連隊。連隊給了我呀勇敢和智慧，從此再也不怕浪打風吹。啊生命里有了當兵的歷史，一輩子都會感到珍貴！”

不知在唱這首歌的時候，遠在外地的戰友能否聽到，風捎來的外公的思念。

這一首歌，外公唱了一生，他同時也用一生的時間，去緬懷那逝去的青春和歲月。

這是外公的一首歌，這是當時軍隊里的一首歌，這更是那一輩人的一首歌。

夕陽落在枯丫，晚風拂過臉頰，外公背著手，走向晚霞，嘴里，還是這首歌……

（指導教師：康虞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