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閱（外二首）

汪益民

凡我所有，經你翻閱之后，不可能復歸平凡了。

連同我一方荷塘的漣漪，你都曉得出處，

是太陽和風暴從大海里搬來的。

一把掛在墻上的琴，再怎么喑啞，灰塵落滿，

可是你已經聽過它在異鄉

為你彈奏過高山流水。

在你的淚光里，我向往的庸常，

不可能回來了。

所有沉默都有表達，

所有笨拙

只是顯得笨拙。

時間，意味深長地合乎你的眺望：

白云是出岫之白;

藍天，呈現掛在你香樟樹上的藍，那是你的秋天;

每一塊綠草地

為你去年的碧羅裙而綠……

一樣的虛無：

從前是掙扎的空，

現在，在你那兒，

成了一種洞見，在一陣陣喜悅中，

像雨中的玫瑰微微顫抖。

抹香鯨之死

1

從幽深的海底出發

出殯的隊伍聲勢不凡

地球傾斜 抬高海平線

月亮捻亮它的燭火

月亮和風都在暗暗發力

密切配合著潮汐

一批潮水腳力不支

又有一批潮水加入進來

在鹽 海水 波浪的肩膀上

一頭大鯨的靈柩

緩緩駛向扶海洲高地

如果仔細分辨 大海里有著

木頭轱轆滾動的聲響

金屬鏈條不斷抽離又系上

水藻漂擺 很多雙手彈奏著安魂曲

夾雜唱詩班此起彼伏的吟誦……

是的 整個夜晚

大海一刻沒有消停

2

直到早晨 松軟的沙灘上

海水一步三回頭

將這頭大獸慢慢安放妥帖

像一名詩人

吟穩一個詞

這個隱藏很深的家伙

活著時的種種精彩

將通過這次重大的死亡

漸漸浮出水面

這是一頭

被海洋修煉的鯨

流線型身材經歷了

數千米的壓力與孤獨

而巨大的鰭從心所欲 不逾矩

在洋流 潮汐 風浪中

舉重若輕 游弋自如

多么不易

那些生活中的內傷和痛

被它分泌的龍涎香

一一化解

一頭鯨 直到心臟不再跳動

才擁有隨波逐流的權利

3

沒什么可忌諱的 看啊

死亡 是上升與顯現

是和陌生的審視相遇

是進入另一個世界的

一次小小擱淺

詞匯

清點我對你的敬仰

應有盡有了

現在

唯一缺少詞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