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亞疫情反彈的深層原因

和靜鈞

2020年新冠病毒肺炎疫情像海嘯一樣席卷全球的時候，東南亞除了“海上五國”沖擊較大之外，東南亞“陸上五國”像避風港一樣，有驚無險地度過了幾波疫情的蔓延，感染率和病死率保持全球最低水平。即便是“海上五國”，也有表現出色的，如新加坡和馬來西亞。一句話，東南亞各國呈現出一切盡在掌控之勢，把他們冠之以“全球抗疫優等生”也算是名副其實。

然而，進入2021年4月，一切正在發生劇烈變化。今年4月，當印度每日核酸檢測陽性率超過20%時，專家們知道大事不妙，這樣的高比例已經不是傳染病調查意義上的個體傳播及社區傳染，而是處于災難級別的疫情大流行，外溢效應隨之產生，波及周邊。尼泊爾、孟加拉國疫情相繼大暴發，接著東南亞紛紛淪陷，各國接連傳來噩耗，柬埔寨首相甚至絕望地表示：“國家已經瀕臨死亡的邊緣。”

更為令人恐懼的是，一種在印度首先發現的變異毒株在快速擴散，并隨疫情外溢，被發現在東南亞各國廣為傳播。這一被世衛組織為防止污名化而命名為Delta的變異病毒B.1.617，攜帶有E484Q和L452R雙突變，可能導致免疫逃逸，其傳染性增強40%。一夜之間，東南亞“抗疫優等生”美名隕落，防疫脆弱的真實一面暴露無遺。

越南：抗疫失算，“煮熟的鴨子飛走了”

越南基礎醫療不占優勢，每萬名居民中只有8名醫生，不及韓國的三分之一，卻在抗疫初期表現良好，抵御住了幾波疫情。究其原因就是越南果斷選擇了大規模人民追蹤與隔離預防措施，建野戰醫院，投入機器人參與環境消殺任務。另一方面，越南多年來對各類疫情應對的豐富經驗，使越南全國上下有序有效地展開了抗疫保生產行動。

這使得越南在2020年全球經濟一片哀嚎中卻有2.91%的正增長，2021年第一季度更是以4.48%的大幅增長令世人印象深刻。有權威機構預測，如果這樣的增長持續以及增長環境維持良好，越南2021年全年GDP將有6.5%的增長。

越南同時很快研發出自己的核酸試劑，展現了不俗的科技實力，擠入了世界上第一批擁有該技術的國家方隊。越南甚至準備直攻mRNA核酸疫苗，利用美國等國家專利豁免的機會窗口，實現“彎道超車”。越南遲遲不愿批準中國等國家生產的疫苗的緊急使用，也不愿大規模購入中國等國生產的疫苗，就是想利用控制疫情較好的局面，為本國開發自己的疫苗技術創造時間和空間。

然而這一“大好局面”，被隨之而來的印度暴發災難性疫情而改變，所有的短板立刻顯露無余：傳統的人海戰術，在更強傳染性的病毒面前，幾乎全線崩潰，在檢測到的變異病毒中，甚至懷疑出現了不同地方變異病毒的結合體，新發現變異病毒變得更兇險。4月底以來的第四波疫情，很快擴散到全國39個省市，數天內的確診量就超過了之前一年多的累計量。

6月14日，泰國首都曼谷，市民接種中國新冠疫苗。

疫苗接種率低和疫苗貯備不足的致命缺陷成了抗疫最終失敗的主因，越南也成了亞洲地區新冠疫苗接種率最低的國家，終于釀出苦果，現在只好呼吁人們捐款購買疫苗。生產停止，工廠關門，城市封鎖，經濟暫停，本來看好越南經濟而正準備大舉進入越南的外國直接投資者們，不得不開始尋找新的地點，這一輪疫情終究還是給了越南的經濟一記重拳。

泰國：一直不松懈，無奈來勢猛

泰國是最早發現新冠病毒肺炎疫情的國家之一，并嚴陣以待，嚴格執行口罩強制佩戴令，這使泰國雖最早發現疫情苗頭，卻能把第一波疫情拖到數月以后才暴發，而且疫情主要局限在接觸外來游客的一線人員內，很快就遏制住疫情的擴散。第二波疫情發生于2021年初，也只局限在外來勞工群體，很快得到遏制。

但由于泰國經濟嚴重依賴旅游業，在2020年泰國雖“國內無大事”，但全球疫情大流行，還是給泰國經濟造成重大影響。2020年泰國經濟萎縮嚴重，降幅高達6.1%，是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23年以來，泰國經濟衰退最為嚴重的一年。

為了挽救旅游業，鼓勵游客的到來，泰國推出了“確診賠償保險”，承諾在泰國旅行期間染疫將獲得賠償。進入2021年，泰國把全面重啟旅游業放在重要的議事日程上，普吉島的重新開放日已經確定，普吉島的疫苗接種也在中國科興疫苗等試種推動下，獲得了較好的防疫效果。與越南相比，泰國也一樣接種率低，但泰國基本保證了醫生、護士、海關工作者等一線人員的疫苗接種，建立起了第一道防疫屏障。泰國政府也宣布，為了配合校園重開，國家將優先給全國教師打疫苗。

然而，從2021年3月底起，泰國疫情呈現出“四面楚歌”“多點暴發”“聚集暴發”等態勢，不斷有壞消息傳來。首次在泰國檢出巴西變異病毒之后，又多次檢出印度發現的變異新冠病毒，日確診量不斷推高，工廠、監獄等地方出現聚集式大范圍感染。泰國多地推出宵禁措施，曼谷甚至走到“封城”邊緣。到6月10日，泰國累計確診人數已經超過18萬，死亡病例達1375例。雖然走勢有所緩和，但日確診量還在較高的水平上徘徊。泰國第三波疫情，表明以往那些防疫手段已經不足以應對傳染性更高的病毒，加快疫苗接種成了最終的選擇。

早在2020年，泰國憑借本國相對先進的醫療科研能力，計劃展開mRNA疫苗研發，這使得泰國成為世界上除美國、中國等少數幾個國家之外，具備開展這一方面疫苗研發的國家之一。泰國也是獲準生產阿斯利康疫苗的國家之一。然而，國產疫苗最終量產化，卻又受到原料等多個環節的制約，泰國想以國產化來應對提高疫苗接種率、達到群體免疫的目標，難以實現。

馬來西亞：疫情嚴重，一度超過印度

地處海島，同時又是開放經濟體、世界工廠的馬來西亞，自2020年初以來，全球任何一處疫情大暴發，都難免不對馬來西亞造成沖擊。印度今年迎來毀滅性的新一波疫情，每日確診病例推高到40萬例以上。然而，一項指標證明，馬來西亞疫情的嚴重性可能高于印度。在百萬人口每日感染率中，馬來西亞以194.4例，超過了印度的178.04例，由此馬來西亞疫情之嚴重，可見一斑。到6月10日，馬來西亞累計64萬人感染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共有3684人死亡。

與其他疫情嚴重的國家不一樣，馬來西亞一直未曾放松抗疫。馬來西亞今年初宣布的“全國緊急狀態”，計劃實施到8月1日，甚至如有必要，可以更久。不過，“全國緊急狀態”也有嚴松之分，政府并不希望大范圍管制，只是對個別地區強化了管制，如禁止堂食等。然而，隨著疫情日趨嚴重，6月1日起馬來西亞開始為期14天的全面封鎖。

與泰國一樣，馬來西亞在2020年也遭遇了自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以來最大的經濟降幅，GDP萎縮了5.6%，超過了政府預期的4.5%。2021年的情況也不會好多少，外向型經濟體的脆弱性往往在“大潮退去”之時顯露出來。

馬來西亞也意識到全民接種疫苗的重要性。之前一度寄希望于泰國產阿斯利康疫苗大量供應，但卻迎來了無法如期交貨的通知。同樣遭遇希望落空的國家包括菲律賓。預計馬來西亞預訂的中國科興千萬劑疫苗將在7月前全部到貨，這給馬來西亞全民接種計劃帶來希望。與馬來西亞在地理環境和世界產業分工鏈上類似的菲律賓，也是在穩步推進疫苗接種工作。隨著更多疫苗到貨，官方表示，“我們已看到隧道盡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