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桑葚紅

劉筱露

夏天是什么顏色的？

熾熱的陽光鋪在綠色葉脈上，交錯的枝干間藏著一串又一串的桑葚，帶著夏日特有的滾燙，翻卷著，誘惑著每一個人的味蕾。

這是一幅有關初夏的完美畫卷——

城里哪里長了桑樹，我沒怎么關注，但老家后山上的那片桑樹，上次見時枝頭上已經掛滿了桑葉，手掌一般的寬大，帶著磨砂的質感，恍惚間也有了些小桑葚的影子。

我還沒意識到，夏天就在這時，無聲無息地到來了。

一周前，姥姥給我們帶了一籃子桑葚，瞇著眼，咧嘴笑道：“多虧了天氣好，今年的桑葚長勢比往年好很多?！蔽铱粗且换@紫紅色的果實，晶瑩的果珠里充斥著汁水，禁不住誘惑，捏起一顆，放進嘴里，酸甜的果汁充斥了我的口腔，整個人都變得輕松了許多。

上一次吃到這么美味的桑葚，記憶中已經很久了。印象中的姥姥扎著長辮子，舉手投足之間有一股不服老的精氣神。

時光在流轉中已經走遠，但記憶很溫柔。

姥姥當時告訴我，后山的桑葚熟了，她盼著晚上能有場小雨。在睡夢中，我能想象出雨珠在桑葉上緩緩落下，融入清晨灰色的云朵里。雨過天晴，被雨水滋潤的桑葚好似蒙上了一層霧氣，如夢如幻。次日8點，姥姥帶著我和鄰居婆婆去后山摘桑葚。

那時，姥姥身體還算康健，走山路不成問題。她對桑樹有著獨特的喜歡， 一路上給我們講哪些樹是有寓意的。“這些桑樹，長在這么好的地方，落的桑葚也和孩子一樣水靈?！彼χf道。姥姥開始采摘，先摘了一捧遞給我，然后由我轉交給一邊的婆婆，讓她先嘗嘗。我陪著姥姥摘同一棵桑樹，一股腦兒把紫的紅的綠的都摘下放進籃子，她也從來不說我做得對與錯?；氐郊依?，姥姥還要花時間把沒熟的挑出來，這時姥姥會教我一些生活小常識。

風吻過姥姥粗糙的手掌，姥姥也陶醉在這一片紫紅的顏色中。

那染上紫色的指尖和著了色的米黃色花衫，似乎都在訴說著往日的美好，唯有那一籃子桑葚散發著清香。

也不知過了多久，記憶中的鄰居婆婆在一年的秋天離開了愛她的親人。她曾在那個春天滿臉笑容地送我一個香袋，我卻在那個秋天只能還她一句“婆婆走好”。姥姥一直記得婆婆的那句“樹有靈氣”的說法，只要有這片桑樹在，姥姥每年都會爬上后山，把桑葉浸泡在桑葚酒里，放在樹下，讓它悄悄融入泥土。我想，姥姥大概有兩個意愿：一是為來年的桑樹祈盼，二是紀念做了幾十年鄰居的婆婆。

今年再次吃到長勢那么好的桑葚，那抹藍紫色又爬上了我的指尖，蔓延上我的心頭，還跑到了我的夢里。

沒有人知道，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藍紫色的夢。

（指導教師：姜見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