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平

讀一個人的作品,讀多了,很容易不自覺地模仿進去。時間長了,慢慢就感覺它成了自己的東西。有時是一句話,有時是一個情節。
喜歡一個人的作品,無疑是好的,但必須要尊重別人的勞動成果,盡量不要去模仿,更不能抄襲。否則,那種移植過來的東西,就被稱之為“偷”。
中國人的模仿能力是最強的。早就聽說過這句話,但不知道這句話是贊美還是諷刺。從名牌產品到藝術創作,沒有一種東西能夠靠模仿走得長遠。名家已經形成自己的風格,是被成千上萬的編輯和讀者認可了的。所以,像這種移花接木、偷梁換柱的事,最好還是不要干。
作為一個剛進入微型小說領域的新人,我知道的小小說作家不是很多,真正喜歡的作家更少。我最喜歡的三個作家是筆記體小說之王孫方友,他的《陳州筆記》,我是百讀不厭。還有獲得魯迅文學獎的馮驥才先生,他的《俗世奇人》,更是每篇必讀。而最吸引我的是相裕亭老師的《鹽河舊事》。
相裕亭老師的語言,非常有特色。比如:東家做鹽的生意,東家不問鹽的事。就如同魯迅先生那句:院子里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棵也是棗樹。你去品那話,好像沒有什么深奧之處,但就是感覺與眾不同。每一句話,都有它內在的節奏和韻味。汪曾祺先生說過:寫小說就是寫語言,語言如同一個人的氣質,它有著無窮的魅力。
相裕亭老師在《威風》里塑造了一個威嚴而又冷酷的大東家,他把一根頭發絲彈進鞋里,讓那狐假虎威的陳管家顏面掃地。而《忙年》里那個貧窮的田嫂,本以為幫吳府做活,能換取一點過年的食物,卻被大太太那幾個可憐的棗哄騙,而投井自殺。每一篇小說,都彰顯著作者對人物命運的同情和對人性貪婪的探索,讀來耐人尋味。
而在小說構思上,他也有獨到的一面。比如《看座》里那個汪福,明明自己在那片荒島上打魚,正好碰上吳老爺。那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吳老爺家的,但吳老爺說了是,他就認為是了。然后畢恭畢敬地像個奴才一樣,送些鮮魚活蝦、新鮮的蔬果。自此,他成了吳府上的常客。只是因為吳太太讓他坐在一張椅子上,以前不敢坐,偶爾坐了上去,吳太太就把地收了回來。顯然,那把椅子不是一把普通的椅子,它是身份的象征。剝削者絕不允許被剝削者和他們平起平坐。《跑鮮》里,吳老爺偶然間發現,那個經常給府上送瓜果李桃的汪福,竟然不是一個窮人,而是坐擁豪宅美妾的富人。竟不過是裝成菜農的樣子,誘騙有錢人的銀子。讀到最后,便給人一種猛然醒悟的感覺。猶如莫泊桑的《項鏈》《羊脂球》等世界著名短篇小說。
我平時讀相裕亭老師的小說比較多,有的讀了三遍五遍,甚至十遍八遍,書都翻壞了。有時一邊開著車,一邊還要聽他的小說。在喜馬拉雅聽書上,他的每篇小說點擊量都好幾千,可見讀者對他的喜愛。盡管如此,在創作時,我可不敢看。唯恐在不知不覺間,就把某個喜歡的人物或者把某句話帶進自己的作品中去。
我曾經仿照相裕亭老師的《鹽河舊事》,寫《湖城舊事》。開始時,我只跟著自己的感覺走,但寫著寫著,腦子里就跳出來他的大鹽東。盡管我極力地屏蔽,等寫完后,還是發現和相老師的作品風格一樣,尤其那些人物和細節,已經刻進了腦子里。這一發現,把自己也嚇壞了,便不敢外發。
后來,我就想,寫小說就得寫不一樣的事物。人家寫人物,咱也寫人物。人家寫舊事,咱也寫舊事。但人和人不同,事和事也不同。你總不能和人家的人物一樣吧!相老師寫大東家的冷酷無情,我何不寫大東家的豪爽正直?人物的性格不同,結局、命運肯定就不同。這樣就避免和老師雷同。
每個人做到獨樹一幟是不容易的。但互相模仿和抄襲,更是一種悲哀。希望每個人都能寫成精彩的篇章,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