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抗飼料元年我國飼料質量安全形勢分析

柏凡

［農業農村部飼料質檢中心（成都），四川 成都 610045］

1 我國實施完整的飼料禁抗制度

2019 年7 月9 日，農業農村部發布第194 號公告，要求自2020年7月1日起，飼料生產企業停止生產含有促生長類藥物飼料添加劑（中藥類除外）的商品飼料；此前已生產的商品飼料可流通使用至2020 年12 月31 日；改變抗球蟲和中藥類藥物飼料添加劑管理方式，不再核發“獸藥添字”批準文號，改為“獸藥字”批準文號，可在商品飼料和養殖過程中使用。該公告總體解決了商品飼料全面停用促生長類抗生素的問題。

2019 年12 月19 日，農業農村部發布第246號公告，公布了在部分畜禽商品飼料中允許使用的抗球蟲藥物和中藥的相關規定。該公告明確了原農業部第168 號公告廢止后，哪些畜禽商品飼料中能夠合法使用抗球蟲藥和中藥的問題，具有《飼料和飼料添加劑管理條例》中規定的“藥物飼料添加劑品種目錄”的作用。

2020 年6 月12 日，農業農村部發布第307 號公告，公布了養殖者自配料的相關規定，核心要義是界定了自配料，提出了自配料的行為規范。公告明確規定，養殖者自行配制飼料的，應當利用自有設施設備，供自有養殖動物使用；養殖者自行配制的飼料不得對外提供；不得以代加工、租賃設施設備以及其他任何方式對外提供配制服務；養殖者在日常生產自配料時，不得添加農業農村部允許在商品飼料中使用的抗球蟲和中藥類藥物以外的獸藥。農業農村部發布第307號公告履行了《飼料和飼料添加劑管理條例》規定的法定職責，完成了國務院農業行政主管部門制定自行配制飼料使用規范的要求。該公告也堵住了飼料禁抗的巨大漏洞，因194 號公告要求商品飼料停止使用含有促生長類藥物飼料添加劑，并沒有限制自配料使用含有促生長類藥物飼料添加劑。307號公告也有效保護了飼料生產企業的合法權益，防止了借機以自配料銷售，擠占飼料生產企業合法權益的現象發生。

這三個公告分別從商品飼料禁抗、自配料禁抗和禁抗后部分畜禽抗球蟲藥的使用等方面做出相關規定，構成了完整的中國飼料禁抗制度。這些制度旨在飼料中禁抗，不是養殖業全面禁抗，也不是要實現“無抗養殖”。

按照農業農村部194號公告要求，從2020年7 月1 日起，所有生產的商品飼料都不得使用含有促生長類藥物飼料添加劑，但此前生產的商品飼料仍然可以流通使用至2020年12月31日，由此說明，雖然2020 年全國在飼料中禁抗，但在飼料使用環節沒有完全禁抗。從今年1 月1 日起，所有的飼料，包括自配料中才不含有促生長類抗生素。所以，2021年才能算作無抗飼料元年。

2 無抗飼料元年質量安全形勢

2.1 商品飼料

2.1.1 飼料禁抗以后，商品飼料安全水平進一步提高，我國飼料中抗生素得到根本性控制。根據2018～2020 年農業農村部網上公布的全國飼料監測數據的分析，可以看出抗生素的超標呈逐年下降的趨勢，2020 年僅檢出1 例（見表1）。今年是飼料全面禁抗的第一年，據聚睿達平臺今年第一季度檢測數據分析，商品飼料（包括畜禽水產配合飼料和濃縮飼料）中未檢出抗生素。在飼料產品中不使用抗生素，是我國飼料工業誕生以來的第一次，證明農業農村部194號公告發布以后，飼料禁抗真正取得了成效。

表1 近3年全國飼料監測結果分析表

2.1.2 飼料衛生指標超標將成為影響我國飼料質量安全的主要問題。從近幾年超標樣品的數量看，衛生指標超標數量位居第一。2018 年，重金屬鉛、砷、鉻共超標54 個，黃曲霉毒素B1超標87 個，沙門氏菌超標8 個，僅統計的這幾項衛生指標共超標149個，超過抗生素超標的樣品數量，此后幾年均呈現這種規律。飼料中抗生素得到控制后，無論是其危害程度還是數量，衛生指標都將成為最受關注的方向，其中霉菌毒素的危害有進一步升高的可能。近年飼料產品中鉻超標的現象有進一步上升的趨勢。

2.1.3 銅、鋅超標將成為突出問題雖然商品飼料中未檢出抗生素，但銅和鋅超標卻是非常突出的問題。最近幾年監測結果表明，銅鋅超標問題一直未得以有效控制。

2.1.4 質量問題應該引起重視，主要質量指標不達標依然是飼料產品不合格的主要問題。根據聚睿達平臺數據，2020年前3季度資料顯示，飼料產品中粗蛋白不合格、賴氨酸和蛋氨酸含量不足占不合格總項次的25%。銅鋅超標和主要營養成分不足與過去幾年存在的問題基本相同，成為行業頑疾，需下大力氣整治方可取得顯著成效。

2.1.5 小眾畜禽飼料安全問題應受到關注。根據聚睿達平臺2020年第四季度數據顯示，從部分兔飼料中檢出乙酰甲喹。據了解，鵪鶉飼料和養殖過程中用藥不少，而鵪鶉蛋多數作為滋補品，老人兒童食用較多，直接危害到最需要保護的人群。

2.1.6 禁抗以后出現的新情況，如部分飼料企業從多種渠道為養殖者搭配抗生素；部分飼料廠在飼料產品中不直接添加抗生素，而是在一線推廣飼料時，搭配抗生素使用方案，并配套抗生素銷售；飼料經銷商飼料門店配套銷售抗生素；營銷人員代售抗生素；銷售飼料附帶贈送抗生素（營養包）供養殖者使用。

“前店后廠”有所抬頭。這是一種安全風險很高的生產銷售方式，主要表現為：使用的原料質量安全不受控、使用的物質不受控、添加數量不受控，最終導致飼料質量安全得不到保障。“前店后廠”還涉嫌無生產許可證加工飼料產品。飼料生產企業接受委托為養殖場戶代工生產“自配料”。據了解，有些省市每年以30%的速度增長。

2.2 自配料

2.2.1 自配料的產量可能增長較大。由于在自配料中使用抗生素相對容易、隱秘，監控、監管難度較大，一些養殖場戶可能從使用商品飼料轉換成自配料。據了解，一些蛋雞場就存在轉向生產自配料的現象。

2.2.2 自配料使用抗生素的現象會增加。據聚睿達平臺今年一季度數據，盡管商品飼料中未檢出抗生素，但從自配料中檢出了金霉素和氟苯尼考。其原因一是養殖戶認為自配料不受約束，想怎么用就怎么加，二是養殖戶沒有正確理解307號公告關于自配料中使用獸藥的規定，片面認為只要有執業獸醫處方就可以加藥。

2.2.3 衛生指標。如黃曲霉毒素等指標可能成為突出問題，多數養殖場戶沒有能力對采購原料進行檢測，加之儲存條件有限，容易出現發霉變質現象。

2.3 替抗產品

2.3.1 飼料全面禁抗后，一部分具有特殊作用的飼料添加劑，被認為能替代部分抗生素的作用，作為替抗產品，其市場需求量會顯著增加。

2.3.2 部分替抗產品安全隱患較大，但非法添加藥物可能會有所收斂。過去飼料添加劑中的非法添加物很多來自現在的部分“替抗產品”。農業農村部飼料質檢中心（成都）近幾年對混合型添加劑進行預警監測時發現一些規律：微生物類、植物提取物類以及植物粗提物，是目前非法添加風險較大的產品，酶制劑、多糖和寡糖類次之。飼料添加劑中非法添加物以對乙酰甲喹、乙酰氨基酚、甲硝唑、左旋咪唑等高濃度檢出為主。

2.3.3 替抗產品種類繁多，魚龍混雜，有效成分含量不足可能成為新的關注點。預警監測發現，不少多糖類產品多糖真實含量不足。過去重點監測非法添加物，對產品有效成分含量檢測較少，掛羊頭賣狗肉的產品不少。聚睿達平臺今年一季度數據顯示，部分微生物飼料添加劑、酸化劑主含量不足。部分產品沒有可靠的有效成分檢測方法，對有效成分監測不足。

2.4 養殖環節

2.4.1 飼料禁抗以后，畜禽出現了“兩少三多”情況 即畜禽生產性能降低、飼料報酬降低，疾病增加，死亡率增加，生產成本增加。據了解，肉豬達到110 千克體重延長15～30 天，料肉比提高0.2～0.3。

2.4.2 養殖環節使用抗生素亂象橫生，安全風險進一步加大。促生長作用的抗生素用量和價格激增，濫用抗生素現象突出。據調查，飼料禁抗以后，養殖端對原來促生長的抗生素需求激增，價格上漲幅度較大，原料藥價格上漲30%左右，銷售價格漲幅更大。最高幅度超過60%。尤其是泰妙菌素、弗本尼考、替米考星等常用藥品，幅度大多在20%～50%之間。

2.4.3 變味的養殖場“動保方案”筆者在調查中了解到，部分動保公司將金霉素、硫酸粘桿菌素制成飲水用直接銷售給養殖場。一條龍企業基本不受禁抗的影響，直接在養殖環節使用，很難區分是用于預防疾病、治療疾病、還是促生長。動保企業具有所有的所需資源，可以在養殖現場冒似合法地使用，一旦被檢查到違規使用抗生素時則推脫為誤診。盡管農業農村部307號公告要求，“因養殖動物發生疾病，需要通過混飼給藥方式使用獸藥進行治療的，要嚴格按照獸藥使用規定及法定獸藥質量標準、標簽和說明書購買使用，獸用處方藥必須憑執業獸醫處方購買使用”。但執業獸醫師有一大半在動保企業工作，養殖場現場用藥怎么管理？獸醫怎么做？如何界定用途？

不少人認為，養殖現場嚴格執行休藥期制度，現在的技術手段完全能夠達到確保畜產品無抗，實現無抗生素殘留終極目標。這種認識是非常錯誤的。畜產品可能沒有問題了，但環境中的抗生素污染問題，細菌耐藥性問題會不會更加嚴重？農業農村部第194 號公告明確指出，“按照《遏制細菌耐藥國家行動計劃（2016～2020 年）》和《全國遏制動物源細菌耐藥行動計劃（2017～2020年）》部署，為維護我國動物源性食品安全和公共衛生安全，我部決定停止生產、進口、經營、使用部分藥物飼料添加劑”。由此可見，飼料禁抗不僅是保障“畜產品抗生素殘留符合要求”，更重要的還要“遏制細菌耐藥性”，防范出現“無可救藥”的悲慘結局。

2.4.4 飼料禁抗進一步推動了養殖方式改變 最具代表性的是肉雞飼養，地面平養正在被淘汰，網上平養改籠養的進程加速。改為籠養后，將帶來以下好處：一是飼養量增加2倍以上；二是環境得到很大改善；三是疾病減少；四是用藥減少；五是成本降低。抗生素的使用量方面，地面平養上升幅度較為明顯，增加約20%～30%。在相同模式下，總體用藥費用上升幅度在30%～50%之間，最大幅度是地面平養，最小是籠養。

2.4.5 動保銷售流通環節的新動向 一些飼料經銷商未取得獸藥許可證即幫助養殖戶代購，未在門市陳列獸藥產品，小部分經銷商以養殖合作社形式，從合作社領用獸藥。

部分小型養殖場幾乎沒有建立獸藥使用臺賬，也沒有憑處方買藥，買藥渠道比較復雜，目前縣農業局相關部門只能通過二維碼掃碼追溯、抽查。

一些規模豬場有執業獸醫師掛名，作為獸醫人員開具處方，但部分規模豬場未完善自己的臺賬，掛名只是個形式，應付檢查。

3 對策

3.1 商品飼料

3.1.1 飼料生產企業應當認真落實、實施農業農村部246 號公告附件3 和附件4 的規定。筆者將其基本要求整理為表2和表3。

表2 商品飼料和自配料中允許使用的抗球蟲藥物（農業農村部公告第246號附件3）

表3 商品飼料和自配料中允許使用的抗球蟲藥物（農業農村部公告第246號附錄4）（5個進口獸藥產品）

3.1.2 繼續加大商品飼料中抗生素監測，確保飼料禁抗制度持續有效。

3.1.3 整治商品飼料搭配物。

3.1.4 加強衛生指標的監測，特別是對霉菌毒素等高危害程度的指標的監測。

3.1.5 小眾畜禽產品安全問題應當受到重視。

3.1.6 持續開展飼料產品主要營養成分的監測。在飼料中濫用藥物問題逐步得到解決后，飼料中營養成分含量不足和銅鋅超標可能會成為飼料產品的重要問題。

3.1.7 明令禁止飼料廠為養殖場戶代加工“加藥飼料”。

3.1.8 合理確定豬禽水產配合飼料和濃縮飼料中部分畜禽治療用獸藥殘存量。一般認為，飼料禁抗后，飼料產品中不應當檢出抗生素，但是實際檢測時，發現部分飼料產品中有低含量的抗生素，深入分析后發現，是部分原料中含有少量抗生素。表4 是部分動物源性原料中氟苯尼考的檢測結果，這些可能是養殖過程中使用藥物而造成的。食品安全國家標準（GB31650-2019）中提出，食品中獸藥最大殘留限量也允許有一定的藥物殘留量。除動物源性原料有一定抗生素殘留外，玉米酒精糟中也可能有一定抗生素殘留，如青霉素、鏈霉素等殘留，因為國內外在生產酒精過程中都會使用一定量的抗生素用于“消毒”。所以，在現階段允許使用農畜產品加工副產物作為飼料原料時，難以做到飼料產品中絕對不含抗生素。建議相關單位組織有關專家，討論確定豬禽水產配合飼料和濃縮飼料中部分畜禽治療用獸藥殘存量，以免檢測時出現“誤判”。

表4 動物性原料中氟苯尼考檢出情況

3.2 自配料

3.2.1 加大自配料監督、監測力度。

3.2.2 查處自配料無病用藥，無執業獸醫處方擅自加藥行為。

3.2.3 “前店后廠”應當界定為無證生產飼料進行整治。

3.3 替抗產品

3.3.1 各地應當繼續加強飼料添加劑，尤其是“替抗”類飼料添加劑的藥物監測，防范此類添加劑添加抗生素的風險。

3.3.2 盡快完善替抗產品有效成分的檢測方法，為加強監測提供技術支撐。

3.3.3 加強替抗產品的有效成分監測，對穩定飼料產品質量有重要意義。但過去強調安全，對部分“替抗產品”有效成分嚴重不足未引起足夠重視。

3.4 養殖環節

3.4.1 平靜看待養殖環節抗生素用量增加的現象 2006 年，歐盟飼料全面禁抗后，治療用藥量也出現顯著提高，持續到2009 年才有所逆轉。2007 年治療用藥量提升了約40%，2007 年后，養殖場用藥量開始逐年小幅度下降。2011 年荷蘭又有了更嚴格的規定，即禁止飼料廠為養殖企業生產加藥飼料，對注冊獸醫師的年用藥量進行記錄、統計和評分，根據養殖企業處方用藥量的多少進行排名等，強行降低處方用藥的使用量。到2014 年底用藥量明顯降低，與2009 年相比，降低了58%。通過強制手段，逐步減少抗生素總體用量是最有效的措施。

3.4.2 加強宣傳，引導養殖場戶少用抗生素，同時應當引起社會關注，讓全社會來關心、關注，推動飼料禁抗。

3.4.3 加大監管力度，打擊相關企業以“動保方案”推動養殖端濫用抗生素達到非法牟利的行為。養殖環節長期不規范的用藥容易導致豬群耐藥性增加、免疫抑制等問題，進一步影響生產性能，增加養殖成本。

3.4.4 加大對執業獸醫的管理力度 能否遏制養殖環節濫用抗生素，關鍵要管好執業獸醫。對掛名、以推銷為目的、長期使用促生長抗生素的執業獸醫應當按照《執業獸醫管理辦法》第35 條規定進行處罰處理。執業獸醫在動物診療活動中，違法使用獸藥的，應當按照《執業獸醫管理辦法》第36條規定處罰。

3.5 正本清源

修改飼料和動物營養學等相關教材、有關飼料營養專著、相關技術叢書和畜牧飼養、獸醫獸藥等科普書籍，增加飼料中添加抗生素帶來的危害的相關資料和禁用規定，從教育、知識和技術源頭“正本清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