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亞圣
歷史車輪滾滾向前,革命硝煙早已消散,但有些事情是永遠也忘卻不了的。1932年4月24日, 經過緊張有序的籌備,紅軍東路軍在漳州城區東坂后禮拜堂召開漳州工農兵代表大會,100多名代表懷著激動而又莊重的心情出席會議。這些代表中,有中央紅軍的一些代表,一些觀察員,還有地方的,包括各種商會的列席代表。鄧子恢和羅榮桓為大家作了振奮人心的講話。會上,成立了閩南工農革命委員會,推選王占春任主席。
會后的4月27日,閩南工農革命委員會發出了第一號布告,指出:閩南工農革命委員會是“目前閩南勞苦工農群眾的臨時政權機關”,“任務是發動和擴大工農群眾的階級團結和組織武裝起來消滅反動勢力的殘余,沒收地方豪紳的物產糧食分配給勞苦群眾。工人組織自己階級的工會,實現蘇維埃政府勞動法,增加工錢減少工作時間,救濟失業工作。”
在市區青年路與新華西路交叉路口,有一座西式老教堂特別顯眼,因為附近的古建筑中,就屬它最高了。初春時節,走進東坂后禮拜堂,樹木蔥蘢,干凈整潔,灰色的教堂靜靜地矗立著,巍峨壯觀,在周邊車來人往的街道和鬧市中,顯得如此靜謐和與眾不同。誰也沒想到,這座外國人辦的教堂里,會與中國的革命緊密聯系在一起,和它有關的故事相當精彩:閩南工農革命委員會成立,曾經有過短暫的“省政府駐地”的歷史,蔡元培在這里演講過……百年東坂后禮拜堂,見證閩南革命烽火,它的紅色故事也慢慢被人們所了解和認識,有些人還專門去實地踏訪參觀。
位于中山公園西門不遠的這座教堂始建于清同治十三年(1874),1923年美國基督教會出資重建,建成現存的建筑。禮拜堂為兩層仿哥特式磚木結構建筑,可容500人,特別是其下部有與大廳等大的地下室。教堂有一個獨自的院子,院子的主大門就設在十字路口的角尖處,門頂呈一個拱起的三角形,周邊是一溜圍墻。院子中央,有一座長方形的教堂主樓,坐北朝南,沿著10級的臺階走上去,就是教堂大廳,教堂主樓是兩層,在大堂上面還建了一個主塔,主塔四面是三角形,上面立著一個莊嚴的十字架。
1932年3月,毛澤東根據當時政治經濟形勢的發展變化,提出紅軍應“東征入閩,直下漳州”的意見。在時任蘇區中央局書記周恩來的大力支持下,毛澤東以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主席的身份,率領由紅一軍團和紅五軍團組成的中國工農紅軍東路軍揮戈東進,向閩南大舉進軍。
4月2日,紅軍東路軍從羅塘附近跨入福建,經過激烈的戰斗,于4月10日攻克龍巖,打開了東征漳州的大門。4月19日打響漳州戰役總攻戰。4月20日,紅軍勝利攻克漳州。為了推動漳州地區的革命向前發展,毛澤東決定成立閩南工農革命委員會。事實證明,閩南工農革命委員會的成立,為促進閩南革命武裝斗爭,建立紅色政權,協助東路軍完成東征三大任務等都發揮了積極的作用。
攻克漳州后,為了獲得更多的糧食補給,紅軍在漳州城區搜索國民黨政府、軍隊及反動的外國商人和教會的物資。當時,耿飚同志擔任東路軍五軍團第九師參謀長。他的部隊發現了一座外國人辦的教堂(基督教東坂后禮拜堂),紅軍戰士在教堂的地下室找到很多糧食、罐頭食品、布匹、設備和機器。當時大家只認識食物,卻不知道那些機器設備是做什么用的,于是,領導就指揮大家只把食品運走,其他東西不要。
耿飚曾在湖南的水口山鉛鋅礦當過工人,礦是德國人開辦的,因此他見過也熟悉一些外國人用的機器設備。他發現在一個大箱子里,放著好幾部照相機和其它的設備,還發現地下室有幾輛自行車,他在礦上曾看到外國人騎過。當他看到機器設備的時候非常興奮,立刻讓戰士們把這些設備全部搬到師部他的住所。
當晚,干部們開完會后已是半夜,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了。師部的地點設在一個小樓里,樓頂是一個平坦的天臺。夜深人靜,耿飚把那輛從教堂里找出的自行車扛到天臺上練習。經過多次練習,在天亮之前,他終于熟練地在天臺上來回騎行。等部隊吹號起床時,干部和戰士們發現,師參謀長耿飚竟然神奇地騎著從教堂里扛回來的鐵家伙來回飛奔。
至于他搬回去的那幾個怪頭怪腦的機器,大家更不知道是什么名堂了。耿飚拎著從教堂里搬回去的大箱子找到了一家照相館,推門進去,把大箱子放在桌子上打開,非常客氣地對攝影師說:“師傅,我想請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教我怎么照相,怎么沖印相片?我付給你五塊銀元學費,這兩部照相機也送給你。”攝影師看到箱子里的東西,兩眼發亮。原來箱子里有4部嶄新的照相機,拿起來看,竟是德國照相機!盒子上印有德文,箱子里還有全套的定影、顯影設備和藥水,一個用厚厚的黑布做的暗箱手套,可以把雙手伸進黑套子,在里面完成所有的定影和顯影過程,直到照片形成、取出。攝影師極為興奮:“你要送我兩部照相機?”耿飚誠懇地說:“我就是想學會照相技術,我不需要這么多相機,自己只留兩部就行了。”攝影師聽后,便非常認真仔細地教授,耿飚也認真地學習,不懂就問。憑著他當過機械工的功底,經過3天的學習和實踐,耿飚算是掌握了一門新技術。耿飚對照相機愛不釋手,還在其中一部相機右下角刻下“耿飚”兩字。
在以后多年的革命戰爭中,不論生活多么艱苦,戰斗多么激烈,耿飚都把相機帶在身邊,記錄了無數紅軍英雄光輝的戰斗歷程。抗日戰爭后期和解放戰爭時期,耿飚從西北轉戰到晉察冀、陜西和寧夏。他的物品多次輾轉,那部刻有他名字的相機也不慎遺失。
直至1980年,四川日報社在整理堆積著物品的倉庫時發現一部舊相機,上面刻有“耿飚”兩個字,報社立即將這部相機送到北京,轉交給耿飚。他一眼就認出了這部1932年在漳州教堂繳獲的德國照相機,欣喜萬分,經過近半個世紀,這部丟失的相機又回到了他的身邊,成為一段傳奇。
一個插曲是,牧師當年也不知道這里還是一個紅軍駐點。有一次,耿飚的女兒到漳來訪,講述了當年父親和禮拜堂的一些逸事和特殊感情。牧師聽后很新奇,沒想到教堂和當年紅軍進漳還有這么一段淵源。過后,教堂就和漳州市委黨史研究室聯手,在邊房開辟了一間紅軍進漳光輝歷史圖片展覽室,通過圖文并茂的方式展示漳州悠久的革命歷史。
大家知道,閩南工農革命委員會成立大會在東坂后禮拜堂召開,而辦公場所就在不遠處的中山公園里的仰文樓,漳州工農從此走上武裝革命道路。耿飚用隨身攜帶的相機記錄下了紅軍隊伍的感人故事和美好記憶,紅軍故事也因此永遠記錄在東坂后禮拜堂的史冊里,加深了人們對當年紅軍東征進漳的了解。
歲月悠悠,教堂里的故事還有很多很多,它在無聲地敘說著,看起來波瀾不驚,實則驚心動魄。
民國時期,漳州境內除并存的國共兩種政權、兩種政區外,還產生一個短期的行政區域。1933年11月20日,十九路軍聯合國民黨內李濟深等部分反蔣勢力,在福建發動事變,成立“中華共和國人民革命政府”。同年12月13日,將福建劃分為閩海、延建、興泉、龍汀4省及福州、廈門兩個特別市。漳州為龍汀省政府所在地。
漳州地方史志記載,1934年元旦,在東坂后禮拜堂召開龍汀省政府成立典禮,出席的有李濟深(中華共和國人民革命政府主席)、陳銘樞(文委主席)、蔣光鼐(財政部長)、蔡廷鍇(軍委委員兼第一方面軍總司令)、徐以清(經委主任)、陳友仁(外交部長),龍汀省副省長徐名鴻率全體政府官員就職宣誓。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政府,中國工農紅軍駐榕代表黃一青為駐龍汀省領事。龍汀省下轄閩西南共21縣。
同是這一天,蔣介石調動10萬重兵,分三路向福建進攻,13日,蔡廷鍇等率軍隊從福州向閩南撤退,通電全國以漳州為臨時陪都,21日,蔣軍從嵩嶼登陸,直逼漳州,徐名鴻與守城獨立團撤往閩西,漳州作為陪都的短暫歷史如曇花一現,卻留下“漳州當了8天國都”的趣談。2月7日,“閩變”歷史終結。
教堂作為龍汀省人民政府舊址于1988年6月被列為漳州市級文物保護單位。
這里還出了不少文人逸事。《薌城區志》記載,民國期間,漳城文壇寂靜。1925年,“五卅”慘案發生后,在外地讀大學的龍溪縣籍大學生組織龍溪留外學生會,會址先后設于文川里和下營街,在此基礎又組織噓風學社。1927年初,噓風學社籌劃出版《噓風》。恰逢北京大學蔡元培校長和馬敘倫、顧頡剛先生來漳州講學,“龍溪留外學生會”出面迎接,邀請蔡元培在東坂后禮拜堂演講,并請他為《噓風》題簽。
回首往昔,崢嶸歲月稠,漳州戰役中涌現了許多可歌可泣的動人故事,也留下了不少紅軍走過的光輝足跡,教堂就是其中一處。當年在教堂召開的漳州工農兵代表大會,除了在會上成立閩南工農革命委員會,還確認了漳州八縣區為中央蘇區縣。時光荏苒,共同見證了那段革命歷史的東坂后禮拜堂,已成為漳州人民心中一座不朽的豐碑。教堂就像一位飽經風霜的老人,承載著這方土地歷史變遷的印記,記錄和見證紅軍進漳的光輝歷史,紅軍精神將永遠激勵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