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虎媽

楊奇斌

一、虎媽有點兇

村里的小學只辦到三年級，羅龍龍和村里的其他孩子一樣，從四年級開始就集中到鎮上的中心小學讀書。由于離家遠，羅龍龍和多數孩子一樣只能在學校寄宿。大家一起吃一起住，過上了集體生活。一下子認識這么多新老師和新同學，羅龍龍覺得既新鮮又有趣，愉快地過了一個上午。

到中午吃飯的時候，羅龍龍遇到問題了。瞧，他正坐在餐桌前，面對著一盤從食堂里打來的飯菜直皺眉頭。

原來，羅龍龍家里人愛吃辣椒，連湯里都放辣椒，羅龍龍也養成了吃飯離不開辣椒的習慣?？墒程冒⒁虨榱苏疹櫠鄶等说目谖?，炒的菜不放辣椒，所以這些飯菜吃在羅龍龍的嘴里，那可真是食之無味啊。

“不好吃，我不想吃了！”不光是他，坐在羅龍龍對面的來自另一個村莊的新同學小虎扒了兩三口飯就在那里吵吵嚷嚷。

“羅龍龍，你怎么不吃?。匡埐瞬缓峡谖秵?？”

“沒胃口，吃不下?！绷_龍龍回答說。

“我也是！你在這邊等著，我去廚房看看有沒有什么好菜。”小虎說完，端起飯碗就往外走。餐廳里所有的人都豎起耳朵聽，希望他能帶回好消息。

“臭小子，你當這是你家啊？”過了一會兒，廚房方向傳來食堂阿姨震天響的聲音，“三菜一湯，你還想怎么樣？今天你要是不把這飯菜吃光光，看我怎么收拾你！”

食堂阿姨這么厲害，把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又過了一會兒，小虎低垂著腦袋回來了。他一邊“吧嗒吧嗒”地掉眼淚，一邊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飯。羅龍龍見了，也趕緊默不作聲吃起飯來，直到吃得一干二凈為止。

午休時，羅龍龍從別的同學那里知道食堂阿姨是小虎的媽媽，再加上她沖小虎發火就像一只母老虎，所以大家私下叫她“食堂虎媽”。

二、虎媽有點甜

下午上體育課，大家又蹦又跳，消耗了不少體力。下課鈴一響，羅龍龍就和一群同樣餓得前胸貼后背的同學爭先恐后地往食堂里沖。

“都來啦！上了一下午的課，大家一定都餓壞了吧！”食堂虎媽滿臉慈祥地和大家打招呼，聲音溫和得很，讓人無法把她和中午那個訓人的阿姨聯系起來。

更讓羅龍龍感到意外的是，案板上擺放著的菜比菜譜里多了一盆辣椒醬。食堂虎媽一邊打菜，一邊對大家說：“這辣椒醬是阿姨自己做的，想吃的同學自己舀?！?/p>

那些辣椒在羅龍龍看來，就像山珍海味一樣美味。當輪到他打菜的時候，他趕緊拿起湯匙舀，一不小心，湯匙里的辣椒全都撒到案板上了。

羅龍龍緊張得很，生怕被食堂虎媽教訓。誰想，食堂虎媽非但沒有罵他，還親自舀了一匙到他的碗里，并叮囑他說：“辣椒配飯好是好，不過也不能多吃哦?！?/p>

有辣椒就是不一樣，羅龍龍吃起飯來格外香。他一邊吃一邊小聲地和小虎交談：“我覺得你媽挺好的，為什么對你特別兇?。俊?/p>

“因為她是我媽！”小虎瞪了他一眼，“難道你媽對你不兇嗎？”

“嘻嘻！”羅龍龍笑了，“我媽對我也兇，特別是我不聽話時。”

小虎又說：“你有辣椒醬吃，還得感謝我?！?/p>

“為什么？”羅龍龍奇怪地問。

“因為是我告訴我媽有的同學沒辣椒吃不下飯。我媽知道后，就利用中午休息的時間趕制了一大盆辣椒醬。”

“原來是這樣啊！還真得感謝你和你媽媽。”辣椒醬吃在嘴里是辣的，但羅龍龍心里卻感受到絲絲甜意。因為這事，他對食堂虎媽的看法改變不少。

后來，食堂虎媽還特別在校園外的空地上種了幾十株辣椒，于是整個學期，同學們都有吃不完的辣椒醬。

三、虎媽有點煩

食堂虎媽好是好，就是管得太多了。誰的飯沒吃完，她會管;誰的頭發長了，她會管;誰的衣服臟了，她會管，總之只要她看不順眼的事，都要管。因為管得多，不少同學就覺得她有點煩。

這不，由于天太熱了，再加上打了球，熱得大汗淋漓的羅龍龍拿上衣服就往浴室沖。食堂虎媽見了，叫住他說：“小龍，等汗干了再洗澡，否則容易生病。”

羅龍龍才不管那么多，趁食堂虎媽不注意，跑進浴室就沖起冷水澡來。涼水澡沖起來爽是爽，只是到了半夜，羅龍龍就病倒了，上吐下瀉，還連帶發高燒。

生活老師想送羅龍龍去衛生所，可他長得又高又大，生活老師一個人根本奈何不了他。食堂虎媽知道后，立即跑來幫忙。他們一左一右架著羅龍龍來到衛生所，跑上跑下地找醫生拿藥，又架著他回到宿舍。

羅龍龍病得有些迷糊，拉著食堂虎媽的手一直叫媽媽。食堂虎媽也不見怪，一邊不停地應著，一邊給他喂藥、擦洗，一直守到天快亮的時候才趕回食堂準備早餐。當然，羅龍龍一開始并不記得這些事，直到后來同宿舍的同學告訴他，他才知道。

第二天的早飯，按計劃是喝牛奶吃面包。可小虎卻給他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姜絲稀飯，外加兩個荷包蛋。

見羅龍龍有些意外，小虎笑著說：“這是我媽專門給你開的小灶。稀飯容易消化，荷包蛋營養高，我生病的時候，我媽就是這樣照顧我的。快吃吧！”

“謝……謝……”羅龍龍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就著眼淚吃下了這頓早餐。他邊吃邊暗下決心：虎媽和媽媽一樣，雖然偶爾有點煩，不過以后還是要多聽她的話。

四、虎媽有點摳

“吃多少打多少，不要浪費！”“好好吃，不要把飯撒在桌上?！薄拔刮刮梗俏煌瑢W，把剩飯倒進泔水桶里?！币陨线@些都是虎媽時常掛在嘴邊的話。

可孩子們貪玩，不長記性。有一回中午，羅龍龍和同學們趁生活老師不在場，放肆地打起饅頭戰。

“干什么呢？都吃飽了撐的，是不是？”大家正鬧得起勁，虎媽冷不丁地出現在食堂門前，把大家嚇了一大跳。

羅龍龍嘟噥著應道：“不就幾個饅頭嗎？又值不了幾個錢。”

虎媽把眼一瞪，說：“虧你們還是讀圣賢書的。小虎，那首叫《憫農》的古詩怎么背來著？”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p>

“聽到沒有，糧食來得容易嗎？愛不愛惜糧食不是錢的問題，而是一個人的品質問題。你們糟蹋的不光是糧食，更是農民伯伯的血汗?！被尩囊环挵汛蠹艺f得慚愧不已。

虎媽不光嘴上功夫了得，還身體力行，把剩菜剩飯都收集起來去喂豬，連卡在水槽里的飯粒也小心地摳出來。大家見了，雖然覺得虎媽有點摳，卻也養成了自覺地把剩菜剩飯倒進泔水桶的習慣。

一學期快要結束的時候，大家才發現虎媽并不像想象中那樣摳，甚至挺大方的。她辛辛苦苦養的大肥豬出欄后，特地給大家加餐：一人一份豬血腸，一人一勺紅燒肉，外加一人一碗內臟湯。

虎媽一邊打飯，一邊笑瞇瞇地告訴大家：“阿姨這次賣豬賺了不少錢，這是大家的功勞。希望你們以后能夠繼續自覺地把剩菜剩飯倒進泔水桶里，支持阿姨的工作！阿姨以后還請你們吃大餐！”

“謝謝阿姨，我們記住了！”同學們美滋滋地吃著香噴噴的飯菜，直夸食堂虎媽有遠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