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篇（外二首）

泥巴

平靜之下

有細微的潛流。我承認

我寄托的

正在這些細微之中。纖小，有著

曼妙的陡峭

我有時沿著它的坡度飛行，有時

把它折疊熨平。任何時候

都拒絕說出事實：我擁有一小團喜悅

和它表面廣大的平坦水面

小團的是真切的，一大片也是確定的

矛盾的一體兩面：

面對人群和靠近你

虎皮蘭

剛栽下的虎皮蘭，長勢很好，

第一年我們還在為此欣喜，

第二年，父親就砍倒了它們，

它們長得太快，搶占了蔬菜的位置。

父親往手心吐了口唾沫，繼續揮動鋤頭，

而我還停留在震驚中沒緩過神。

為什么會這樣，植物由于它的旺盛，

被取消了生命。

一定還有更好的方式。

我這么想著，開始寫詩。詩歌也沒改變什么

只是調整了我對世界的認知。

現在，我開始讀它，盡量收低自己的嗓音。

它微小含混，保持著對成長的警惕。

蟬聲如水

早上，我聽到了蟬鳴

我以為我聽錯了

這是眾多的小溪流淌的聲音

是眾多嫩葉拍打手掌

前半個月，正是江南梅雨季節

所有的樹都飽含水分

像豎起的碧綠河流

而蟬在等待，吮吸甘露，滋養初生的喉管

今天的陽光里

它們打開了喉嚨的閥門

把清亮的水聲和生長的癢同時放出來

你聽

漸強，漸弱，停止或重新開啟

都是一起的，像交響樂團有著某種必然在牽引

我抬起頭，尋找那只看不見的手

樹頂之上是光芒和空氣

再上面，是白云朵和蔚藍天宇

——大和更大的透明里，寧靜而且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