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劍

非法交易終將付出代價(圖/視覺中國)
淮南礦業集團(以下簡稱“礦業集團”)是安徽省名列前三的國有大型企業。2004年9月,集團撤銷下屬單位多種經營管理局,成立東辰實業總公司(以下簡稱“東辰集團”),注冊資本3.05億元,經安徽省國資委確認,東辰集團參照市屬國有企業管理。2005年1月,經東辰集團董事會選舉,于飛任董事長,并被聘任為總經理。
背靠大樹好乘涼。于飛任職期間,東辰集團依托礦業集團的資源和支持,迅速發展成多種經營的集團公司,下轄采礦機械、商業貿易、勞務開發等多個子公司,還有個人承包的小型煤礦業務也歸屬東辰集團管理。隨著企業規模不斷壯大,于飛的心態日益失衡,他自認為這些成果都是其個人的功勞。一次醉酒后,他對礦業集團的一位領導放言說:“沒有我,就沒有東辰(集團)的今天,我若早點下海經商,現在肯定是安徽首富。”酒后吐真言,于飛覬覦東辰集團的巨額資產,但他不敢公然下手,只好“小撈撈”。
2010年初,東辰集團與一家民營企業發生糾紛。經于飛的兄弟仲強引薦,安徽省某律師事務所律師許洪濤成為東辰集團的授權委托人。這場官司,東辰集團獲得的賠償達到了預期,于飛親自設宴為許洪濤慶功,他們推杯換盞,稱兄道弟。
過了幾天,許洪濤來到于飛的辦公室。他向于飛提出自己想擔任東辰集團法律顧問的想法。于飛也向許洪濤吐露心聲:“不 瞞你說,上面(東辰集團)有人要動我的位置。企業不是個人的,我干得再好也白搭。”許洪濤明白這番話的用意是找他出謀劃策。許洪濤想自立門戶,順勢表態道:“于總,我有途徑把東辰集團的資產進行合法轉化。”于飛聽聞后雙眼放光,表示只要能“零風險”轉化資產,愿意與許洪濤共享成果。于飛還表示,東辰集團正在制訂“二五”發展規劃,并計劃進行改制。許洪濤計上心來:“有辦法了。”
許洪濤的辦法就是設立一家咨詢公司,以幫助東辰集團制訂“二五”發展規劃、幫助東辰集團改制為幌子,通過收取咨詢費的名義,“合法”從東辰集團套取資金。于飛表示贊同,打趣說:“你這用的是‘空手套白狼的招數啊。”不久,許洪濤以妻子萬虹、妻妹萬瑛的名義注冊了歐冶財務咨詢公司(以下簡稱“歐冶公司”)。于飛占該公司三分之一股份,由萬瑛代持。
為解決歐冶公司啟動運營的資金問題,2010年12月31日,于飛代表東辰集團、許洪濤代表歐冶公司簽訂了一份《咨詢服務合同》,合同約定:歐冶公司為東辰集團提供行業發展前景預估并出具行業研究報告;組織專家對東辰集團上市發展進行分析和評估,對東辰集團上市出具專業方案報告及提供法律咨詢等;東辰集團在合同生效之日起30日內向歐冶公司支付460萬元;合同有效期至“二五”規劃通過、實施并具備擬上市條件時止。
實際上,在簽訂這份《咨詢服務合同》前,東辰集團已經制訂了一份“二五”發展規劃,內容既全面又詳細。許洪濤編寫《“二五”發展戰略規劃(增補稿)》(以下簡稱《增補稿》),他的《增補稿》抄襲了“二五”發展規劃大部分內容。他只是在“二五”發展規劃的基礎上提出了公司上市方案。
2011年1月30日,歐冶公司在未根據合同約定向東辰集團提供咨詢服務的情況下,由于飛簽批付款憑證,指令東辰集團財務部門向歐冶公司全額支付了460萬元咨詢費,成功地完成第一步“空手套白狼”的計劃。
貪婪讓于飛、許洪濤張開了血盆大口。2011年3月的某一天,許洪濤向于飛提出更大膽的設想:“東辰集團在上海成立新東辰,新東辰由我掌控,我想利用新東辰為歐冶公司做金融、項目投資。”于飛表示贊同。
于飛召開了東辰集團領導班子會議,許洪濤出席會議并作了引導性說明。班子成員向來看于飛的眼色行事,他們一致贊同許洪濤成為新東辰的管理人,負責辦理公司的具體事宜。2011年7月26日,新東辰正式掛牌,于飛擔任董事長,東辰集團領導班子成員倪康、游建雖然是董事,但從未來過新東辰,東辰集團也沒有委派管理人員、財務人員進駐,新東辰自成立之日起即由許洪濤獨自運營。為了掩人耳目,同年9月,于飛又在董事會提議,東辰集團與歐冶公司共同設立安申投資合伙公司(以下簡稱安申公司),仍由許洪濤操控。
2011年9月初,于飛等東辰集團188名中層及以上干部共同出資成立淮南舜商投資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舜商公司”)。于飛以其家庭房產向安徽某典當公司進行抵押,取得1600萬元借款后入股舜商公司。為了歸還抵押借款,于飛、許洪濤經過合謀,由安申公司向歐冶公司賬戶匯入1500萬元,經某投資公司賬戶將錢轉移至他人的名下。許洪濤還安排妻子萬虹向某典當公司的賬戶匯入100萬元,并將12.8萬元交由他人以轉賬、存現等方式轉入某典當公司,將抵押借款的本息全部還清。而后許洪濤再利用于飛的職務便利,以歐冶公司為東辰集團提供企業服務的名義套取1500萬元。同年9月19日,歐冶公司向安申公司賬戶匯入1500萬元,“擺平”了安申公司的賬目。幾經折騰,于飛在舜商公司的股權全部由東辰集團買了單。
因安申公司收購東辰集團職工持有的股份,引起群眾強烈不滿,組織上介入調查東辰集團的相關問題。于飛驚慌了,再次找許洪濤問計。許洪濤想出了“金蟬脫殼”的主意:“歐冶公司退出安申公司,股份轉讓給舜商公司。”于飛連呼“妙計”。于是,于飛召開東辰集團董事會,提出收購職工股占用了歐冶公司資金的問題。2012年5月15日,歐冶公司和舜商公司、東辰集團簽訂了合伙人出資份額轉讓協議,約定歐冶公司將其持有的安申公司55%的份額轉讓給舜商公司,舜商公司支付7000萬元,其中1500萬元系資金占用費,由東辰集團提供擔保。同年5月18日,舜商公司向歐冶公司支付了5500萬元,但并未支付1500萬元資金占用費。
于飛、許洪濤對資金占用費念念不忘。兩個月后,于飛在東辰集團董事會上提出了1500萬元資金占用費問題,通過《股權轉讓協議》,約定由舜商公司支付的1500萬元資金占用費轉由東辰集團承擔。合同簽訂后,許洪濤向于飛提議:“這筆資金占用費要通過法律途徑追索,以免給人留下把柄。”于飛遂指令舜商公司拖延支付1500萬元。
許洪濤、于飛肆意侵占和挪用東辰集團資金的行為,造成公司無法正常生產經營。東辰集團的干部、職工紛紛向上級舉報。職工的聯名舉報信受到有關部門的重視。經過調查,組織上基本掌握了于飛勾結許洪濤,設立多家公司套取東辰集團資產的犯罪事實,2016年1月,二人落入法網。
2017年1月,安徽省淮南市人民檢察院以于飛犯貪污罪、職務侵占罪、受賄罪,被告人許洪濤犯貪污罪、職務侵占罪、行賄罪、挪用資金罪,提起公訴。2018年3月1日,安徽省淮南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認定檢察機關指控罪名成立,作出一審判決。宣判后,于飛、許洪濤均提出上訴。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發回重新審理。此后,因新冠疫情等原因,裁定中止審理,2020年9月9日裁定恢復審理。
恢復審理期間,于飛辯解東辰集團不屬于國有企業,其不具有國家工作人員身份;東辰集團與歐冶公司合作是經東辰集團董事會、職工大會同意的,且歐冶公司確有為東辰集團提供企業咨詢服務、幫助東辰集團克服發展難題等。為此,于飛請求宣判無罪。
針對于飛的辯解,公訴人出示了東辰集團眾多干部職工的證言,所謂董事會同意,其實就是于飛個人同意,東辰集團董事會就是于飛實現個人意圖和利益的棋子。董事會決議都是于飛決定后,再讓公司其他董事和班子成員簽字走形式,且他們都是匆匆忙忙簽字,于飛根本不給他們時間看內容 。
經公開開庭審理,法庭沒有采納被告人于飛的辯解意見。2020年12月1日,淮南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被告人于飛犯貪污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并處罰金五百萬元;犯職務侵占罪,判處有期徒刑五年六個月;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七年,并處罰金五十萬元;決定執行有期徒刑二十年,并處罰金五百五十萬元。被告人許洪濤犯貪污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三年,并處罰金五百萬元;犯職務侵占罪,判處有期徒刑五年;犯行賄罪,判處有期徒刑五年,并處罰金三十萬元;犯挪用資金罪,判處有期徒刑六年;決定執行有期徒刑二十年,并處罰金五百三十萬元。宣判后,于飛、許洪濤沒有上訴。
多行不義必自斃。于飛對東辰集團及其子公司的權屬性質是心知肚明的,也清楚侵吞國有資產的后果。他卻抱著僥幸心理,自認為與“懂”法律的許洪濤聯手,完全可以規避風險。殊不知“手莫伸,伸手必被捉”,打法律“擦邊球”萬萬要不得。
(文中除于飛、許洪濤外,其他人名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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