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芹
我有兩個姐姐,所以小時候我家務活特別是針線活兒做得很少。記得十二歲那年,母親身體不好,沒滿月的弟弟需要兩個姐姐照顧,我也想幫家里干點活兒,便私自將自己的舊棉襖拆了,洗完晾干發現,壞了,棉襖里子都是補丁摞補丁,一洗,變得像網兜一樣,再也縫不起來了。那個年代,物資匱乏,家里每個人都只有一件棉襖,連塊大一點的碎布都沒有,母親見狀,氣得大罵了我一頓。大姐知道后,將她的襯衣送我當棉襖里子用。
記得那天,大姐在太陽下手把手教我縫制棉襖,我看著挺簡單,便自己開始縫,縫完了一只袖子,一起身,發現壞了,我將棉襖袖子和單褲縫到一起了。大姐一邊笑一邊說,我這是長在褲子上的棉襖,說完,幫我把袖子從單褲上拆下來,又幫我重新縫了一遍。那件棉襖,在大姐的幫助下,我縫了三天。大姐當著母親的面夸獎我手巧,一教就會,其實呀,一件棉襖,大姐幫我縫了一大半。
后來,只要大姐做女紅,我就蹲在一旁看,大姐邊做邊給我講解,有時還讓我縫上幾針。大姐教會了我織毛衣、鉤帽子、縫被子,雖然我手笨,做得并不好,大姐也會鼓勵說,比她當年強多了。
我當了老師后,學校每周都有勞動課,冬閑時,由我教學生做手工。我一想,干脆教他們做女紅,學會了還能幫家長忙。我讓學生們從縫扣子開始學,有些學生手指頭不靈活,縫得很慢,我就給他們講,我第一次縫棉襖時將袖子縫在單褲上的糗事兒,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我告訴他們,活兒做得慢、縫得丑不怕,熟能生巧。剛開始學時出洋相正常,老師也是在出洋相中成長進步的。
凡是我帶的學生,小學畢業時,都能自己縫沙包,衣服爛了口子能自己縫補,還會織毛發帶,織手套。那時有老師擔憂,男生也學這些會不會缺少陽剛之氣,校長否定了這個擔憂,他說,雖然叫女紅,手藝卻不分男女,男孩學會了,可以增加自己獨立生存的本領。
多少年過后,如今那些學生也都人到中年,談起當年冬天的勞動課,男生們都感慨,多虧自己會縫縫補補,外出讀書、工作,家人放心得很,再也不用慈母“臨行密密縫”了。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教育方式,但任何年代,只要為人師,便想把自己所有的知識都傳授給學生。我們那時不僅教學生學習,還教學生勞動,甚至還教他們女紅,教他們做飯。老校長的教育理念是“家長”式教育,他說他是從我把棉襖縫在單褲上受到了啟發。因為不是每個人的父母都能一直替子女負重前行,一旦遇到變故,需要自己面對生活時,日常的生活技能便能幫助他們盡快成長起來。
這么多年過去了,老校長的教育理念依然有現實意義。
(菊之雅摘自《深圳特區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