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流水說話（組詩）

黃曉華

林 霧

仙子的體香在林子里彌漫

在山路岔道口飄蕩

你聞得到，看不見

也找不著

蝴蝶不戴口罩，在花叢中深呼吸

蜂群宅于巢中如迷失在甜蜜的夢里

偶爾有三兩聲鳥鳴

像傳遞世外偈語

春天在石頭上造愛

流水潺潺，又潺潺

接下來我不說話

聽流水說話

2020年4月6日0：18于西天目山

四面峰

去四面峰的路有兩條

一條先往下再向上，另一條先上后下

就像有的人先苦后甜

有的則先甜后苦

苦苦甜甜的花草在四面峰前

葳蕤爭艷

玉立亭前兩棵黃山松

空谷無路中挽著堅貞

一對情侶在懸崖上放飛無人機

向虛空放飛手機里的愛情

被墨鏡包圍

我看不清他們的臉

春霧朦朧了遠山

也朦朧了草鸮的叫聲

2020年5月13日0：33于西天目山

畫眉山莊

曾經高朋滿座，滿座皆書畫家

描摹山水，兼顧花鳥

畫眉有七種叫聲

山莊有七個房間

山水間烏梅飲青杏酒

不知飽暖過多少文墨

如今都投奔了夢幻山房

只留下刺葡萄的兩根枯藤

和一塊銘牌加頑石

尚有食府窗口的碎玻璃

扎著一只破皮鞋

忍冬在五月寂寞

無主的繡球畫滿小院

棟樹花團錦簇的樣子依然高高在上

聞香的蝴蝶差點撞到我臉上

2020年5月13日1：30于西天目山

人間情事

石板小路交替著杉木棧道

灰椋鳥在樹端叫了又叫

鳥群從曠野向林子里遷徙

就像人們從農村遷往都市

霍霍霍霍，格格格格

我是鳥盲，說不出這些聲音的名字

喔哇喔哇喔哇，嘰喳嘰喳嘰喳

我也分辨不清這些詞語的性別

囧凹囧凹、窘窘窘

都魯都魯，莒莒莒

鳥太多，象聲詞不夠用了

有些鳥鳴我只能用人間情事來形容

有只鳥像死了親人

哀哦哀哦，嚎了一個下午

2020年4月26日23：58于西天目山

晚 安

只有這午夜的杯盤才算晚安

有酒有肉，有水果和干果

還有你千里之內的問候

星星們已懶得睜開眼睛

鶇鳥也已在樹上歸安

喝完這一杯就睡吧

睡不著也要假睡

許多人間紛擾

眼不見為凈

2020年4月19日23：43于天目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