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善良之心擦亮檢察底色

房佳佳

一顆善良之心，讓劉義恒在縣里有口皆碑。“為人忠厚一生重大義，看事長遠細處貴有恒”，這是對劉義恒一生的寫照。

初次見到劉凌云，她跟我預想的不太一樣，白色襯衫外搭九分長褲，袖子挽起，背頭馬尾，干凈利落。沒有多余的客套，她招呼我坐下后，搶先一步開口道：“我就一平平凡凡的人，日子過得也平平淡淡，實在沒什么東西可講。”

這顯然有些過于謙遜了。在河南省延津縣，誰都知道劉家人才輩出：父親劉義恒是河南省延津縣檢察院恢復重建后的第二任黨組書記、檢察長，以河南省延津縣政協副主席的身份退休;大哥劉震云是當代著名作家、編劇;二哥劉曉云，現任上海市高級法院黨組書記、院長;劉凌云的愛人，現任河南省長垣市法院院長;而劉凌云本人，則是河南省延津縣檢察院黨組副書記、副檢察長。

在劉凌云看來，家風家訓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一個家族的和睦興旺。而善良、踏實和勤奮也許就是劉家的精神內核所在。

父親的底色是善良

提到父親劉義恒，劉凌云用得最多的詞就是“善良”。她說：“父親從小就告訴我們要先做人，后做事。那何為做人？如何做事呢？八個字，善良做人，勤奮做事。他很少擺大道理，所以這八個字對我來說如獲至寶。”

劉義恒一家的合影。（后排左起依次為劉凌云、二哥劉曉云、大哥劉震云和三哥）（來源：資料圖片）

在劉凌云童年的記憶中，家里就像一個“中轉站”，經常接待來家中借住的老百姓：從農村來縣里看病的親戚沒地方住，父親就在自己家捯飭出一處地方讓他們住下，并給他們提供三餐，遇到特別困難的，還讓母親給他們錢，幫助把病治好。隔壁家缺少了什么，無論是糧票、糧食，還是布證、零錢等，只要是家中有的，他二話不說就借出去，至于何時歸還，劉義恒從來不追問。在院里，如果干警有困難需要幫助，只要開口，他也都是義不容辭。

和劉義恒共事過的老同志都說，“劉檢為人善良，十分關心我們，我們家里有啥困難，他知道后都會跑來幫忙”。1986年，院里來了一位剛畢業的年輕干警劉志靈，由于剛剛參加工作，不僅到手的工資顧不住生活，在縣城里也是無依無靠，一時之間沒有落腳之處。劉義恒得知情況后，想盡辦法在院里給她騰出了一個房間，解決燃眉之急。后來，劉志靈組建家庭，并生育了孩子，又遇到了孩子無人照顧的情況。她的經濟條件并不寬裕，雇用保姆的費用對她來說難以承受。看著為此發愁的劉志靈，劉義恒又把院里負責開車的劉貫杰的愛人介紹給了她，正好劉貫杰的愛人在家待業，可以給她幫忙照看孩子。回想起這些往事，劉志靈十分感激，“要不是他的關心、理解和幫助，我都不知道怎么過下去”。

劉義恒樂于助人的品行人盡皆知，盡忠盡職的工作態度也是有目共睹。劉凌云依稀記得，父親在檢察院工作的時候，有兩年時間特別忙，經常看不到他的人影。后來她才知道，原來父親為了改善院里干警們的工作和生活條件，向縣政府爭取來了一塊新地皮，準備建設新的辦公住址。

劉義恒剛任職延津縣檢察長的時候，檢察院還在一個簡陋的舊瓦房里辦公，房頂漏雨，門窗透風，墻面都潮濕得長出白毛。看到干警們在如此艱苦的條件下辦案，他心里覺得不舒服。于是他就去跑資金、辦手續、聯系施工隊，前前后后忙活了兩年，將一塊平地變成了新的辦公住址。北屋用作辦公，西屋用作家屬院，東邊設有一塊蔬果園，院內中央處還搭造了一個花臺。從此，延津縣檢察院終于有了自己獨立的辦公地方。

劉義恒（后排右二）出席全市表彰大會。

父親劉義恒和母親在天臺合影。

大哥劉震云和父親聊天。（來源：資料圖片）

在劉志靈看來，雖然這里是檢察院，但也更像是家，有溫度。“干警們有工作和生活等困難，老劉檢能想到的都想到了，能幫助解決的也都盡量去解決了。除此之外，在工作中，他還督促我們一邊學習檢察知識，一邊工作，還親自帶領我們值夜班，和大家打成一片，團結全院干警。在市里進行爭先創優評比時，我們延津縣檢察院連年都是名列前茅。”說到這里，劉志靈的語氣中透露著濃烈的自豪。

在院里司機劉貫杰的印象中，劉義恒一直都是簡樸又敬業的人。那時雖然他負責給劉義恒開車，但是這樣的機會屈指可數。他說：“老劉檢經常會把車留給院里的其他干警，他自己如果有事情都是騎著自行車出門。而且我去過老劉檢的辦公室，陳列十分簡單，一張桌子、一把塑料椅子、一個木制書柜，僅此而已，有時候我出門回來晚了，還能看見老劉檢還沒下班。他忙得累了，就靠在那把塑料椅子上小憩一會再繼續干活。”

一顆善良之心，讓劉義恒在縣里有口皆碑。2015年年初，劉義恒逝世的時候，挽聯和花圈堆滿了整個靈堂。前來送別的除了親朋好友，還有劉義恒生前幫助過的百姓們。一些老領導、老同事雖然都年事已高，走路顫顫巍巍，需要人攙扶，但仍舊堅持著趕來送上最后一程。“為人忠厚一生重大義，看事長遠細處貴有恒”，劉凌云告訴記者，這幅挽聯出自大哥劉震云之手，是對父親劉義恒一生的寫照。

女兒的不服輸精神

耿書清是延津縣檢察院政治部副主任，當年因為寫得一手好文章被劉凌云引薦來檢察院。耿書清和劉義恒的緣分說來很奇妙，他剛到檢察院時，劉義恒已經退休，兩人雖然沒共過事，但卻是天天見面。“每天我去單位路上，就能碰見老劉檢出來遛彎。他的著裝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上身永遠穿著檢察服，而下衣就隨意搭配了，有時候還穿個短褲，唯一一次見他‘精心打扮還是在司法局主辦的總結表彰會中。可那一次，他的發言比著裝更讓我難以忘懷。他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社會上對此有很多不同的詮釋，而我的理解是，人不能沒有志向和理想。但其實這句話并沒有說完，因為將軍不是‘想出來的，它能作為理想，但卻不能時時幻想，總歸還是要踏踏實實為理想努力。在座各位肯定有人想要當官，可是如何做好呢？我認為第一，先做好人，團結同志，打好群眾基礎。第二，把公事當家事，把單位當自己家，敬業精神不可無。第三，要有突出的成績。總的來說，要志存高遠，腳踏實地。”

在耿書清眼里，劉義恒的這番話多少能夠從劉凌云的身上得到印證。耿書清和劉凌云是17年的老搭檔，看著劉凌云從法警大隊長到政治處主任，再到現在的黨組副書記、副檢察長，他感觸良多：“劉檢身上既有女性博愛和柔情的一面，又有男人剛強和果斷的一面，辦起事來雷厲風行，千萬不可小看。”

從檢工作26年，劉凌云始終把集體的利益放在首位，想方設法落實干警的待遇。業務口的干警加班，她積極建議提高加班餐的標準，有時還會自掏腰包請同事吃飯。逢年過節，她也都積極協調爭取對困難干警的經濟和物資幫扶。早在擔任政治處主任的時候，她就緊抓市院檢察長在延津縣調研的機會，協調和落實檢察機關內設機構升格一事，主動找依據、擬請示，多次與編委主要領導交換意見。通過2個月的不懈努力，她終于拿到了縣編委關于延津縣檢察院內設機構升格的批文，使延津縣檢察院的政治處等7個部門升格為正科級，偵監科等10個部門升格為副科級，改寫了延津縣檢察院內設機構級別的歷史。

“應該是從小的耳濡目染，讓我對檢察官這份職業有了莫名的敬仰和向往。父親一直用實際行動告訴我，做人以善為先，待人以誠為本。”

半是熏陶，半是遺傳，劉凌云和她的父親一樣，熱心腸，待誰都如同家人。院里哪位干警過生日了，她就買個蛋糕送去祝福。哪家的小兩口吵架了，她也會適時充當“和事佬”，化解雙方“怨氣”。前些年，院里來了個新干警，辦理公積金貸款購房出了問題，得知消息的劉凌云便和上級反映，最后幫他解決了問題，讓他少了后顧之憂。

但有時候劉凌云會覺得自己“用情過深”，反而讓她很難做到公平公正。她說：“在反貪局工作的時候，經常會遇到一些讓我難以承受的場面。一次，在犯罪嫌疑人坦白了贓款存放地點后，我和干警立即到犯罪嫌疑人家進行搜查。在搜查的過程中，犯罪嫌疑人的媳婦坐在地上哭，他的兒子卻站在旁邊哈哈大笑。后來經調查得知，犯罪嫌疑人的孩子是精神病患者，他之所以貪污公款就是為了給兒子治病，保障他今后能正常生活。”這起案子讓劉凌云心生憐憫，“那時候我就在想，我們辦理的每一個案件，對犯罪嫌疑人來說，都是在辦理他們的人生。如何讓他們感受到法律的溫度，這是我在辦案時需要去考慮的問題”。

大哥劉震云（后排右一）當兵歸來時，劉凌云（前排左一）與外祖母和兩個哥哥合影。（來源：資料圖片）

還有一個案件讓劉凌云印象深刻。縣里一家水泥廠的財務從公款中悄悄地挪走了6萬元，可他一分沒花，全被兒子揮霍完了，以至于家中因干農活受傷的愛人沒錢治病。對于這些故事悲涼的案子，劉凌云再次提起時，眼淚幾近奪眶而出。她說：“當你了解了犯罪嫌疑人的作案動機后，他們的行為就不再是卷宗上冷冰冰的文字，而是一個個鮮活生命的無奈之舉。我很同情他們的遭遇，但是這不代表我沒有法律底線，在原則問題上，我還是絕不心軟的。”

2018年，劉凌云開始分管公訴工作，沒多久就遇到了一起比較棘手的詐騙案件。法院在一審中因證據不足判被告人無罪，檢察院提出抗訴：“辦理每一起案件都要認真負責，一個疑點也不能放過，必須做到不枉不縱。”本著尊重事實和法律，她帶領干警用了僅僅5天的時間，拿到了重要證據，最終將犯罪嫌疑人繩之以法。2020年年初，新冠疫情肆虐，她堅持對妨害疫情防控的刑事犯罪依法從重從快打擊，辦理的口罩詐騙一案從審查批捕到開庭判決只用了5天時間。干警對她無不敬佩：“多虧劉檢的堅持和不服輸的工作精神，有她帶領著，我們做事都有目標和干勁了。”領導們也不禁由衷地贊嘆：“把她放到哪個崗位上都放心！”

劉義恒（第一排左一）任檢察長時和檢察院干警合影。（來源：資料圖片）

劉家的家訓

在劉凌云的書柜上，擺放著一張全家福。在她看來，原生家庭賦予了比學識更為珍貴的品質和能力：“我的父親淳樸善良，樂于助人，讓我懂得‘做事先做人的道理。大哥劉震云勤奮、有孝心，每年都要回來幾趟，什么應酬都不去，就在家里住，吃母親做的飯菜，跟母親嘮嘮家常。除了陪母親，他就是在書房看書學習，即便大年三十也是如此。二哥劉曉云踏實、肯吃苦，和大哥是同一年參加的高考，當時上學讀書特別刻苦，永遠都是早到晚走。1982年從西南政法大學畢業后，他一步一個腳印，苦干實干，能有今天的成就，與他自身的辛勤努力是分不開的。”

對于大哥劉震云，劉凌云有更多話想說。作為家中最小的妹妹，劉震云最疼她。恢復高考那年，復員后的劉震云回到延津縣塔鋪鄉中學當上了民辦教師，白天上課，晚上就著一盞小煤油燈復習功課。由于學校里提供一日三餐，劉凌云每天放學后就會跑去找大哥。每次大哥劉震云都會把飯菜打好，坐在食堂等著劉凌云過來。她倒是一點不客氣，一屁股坐下，挑走盤里的肉，吃完就拍屁股走人。劉震云對此也毫不介意，捧著手中的書繼續閱讀……就在那年，劉震云成了當年河南省文科狀元，被北京大學中文系錄取。

大哥劉震云的成功不是偶然，他有很多的想法，也足夠勤奮。劉凌云曾經問過他，你為什么那么勤奮呢？他笑著講起姥姥割麥的故事。姥姥雖然身高不足一米六，但在農忙時節一直是東家們爭相搶奪的短工——她彎著腰割完三里長的麥子，回頭看，壯實的男工才剛剛割到一半。那時姥姥就告訴他：“割麥子時不能直腰，你直了一次腰，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你就永遠割不完麥子了。”劉震云深以為然，將之精練成家訓之一告誡小輩：“一股勁把事情做好”，這影響了劉凌云一生。

“不管做什么工作，要么就不做，要么就做好。”這句話幾乎成了她的口頭禪。2006年3月，延津縣檢察院的法警大隊剛剛組建，劉凌云被任命為法警大隊長。面對法警大隊組建晚、成員新的狀況，她主動向其他院學習先進的經驗，制定各項制度，規范法警管理。為了提高法警的身體素質，她每天帶隊出操，在武警中隊聘請教練，進行擒拿格斗等封閉式軍事訓練，像個男孩子一樣帶頭翻滾摔打。為了防止工作出現紕漏，她還會進行自我演練，設想在羈押、看管中可能會出現的問題，準備相應的預案，并傳達給每一位法警。在2007年全省法警工作考評中，延津縣檢察院的法警大隊被評為全省“優秀法警大隊”。

不管是分管控申工作、偵監工作，還是案管工作、刑檢工作，劉凌云總是比其他人多想一步，早走一步，把事情做完美。在她看來，作為檢察官，不單單是把案子辦好辦結，而要想著怎么樣能夠從根源上避免這類案子的發生。比如針對這些年高發的電信詐騙案，她就召集所有承辦員額檢察官開研討會，梳理案件，分析原因，從中尋找這些詐騙案件的發案規律，以及導致電信詐騙案件發生的制度漏洞;召開各金融機構座談會，針對預防電信詐騙對群眾宣傳、提醒不及時等問題下發相應的檢察建議書，共同保護好群眾的“錢袋子”。

2004年，一起輕傷害案件讓劉凌云至今仍忘不掉。當時在雙方簽署和解協議后，檢察機關依法作出了不起訴決定。2011年，案件被害人一方提出異議并上訪。為防止此類案件的發生，她積極推行“和解協議現場確認”的新方法，對擬作不起訴決定的輕微刑事案件，要求案件承辦人邀請代表委員、律師、村“兩委”干部等見證當事人現場確認和解協議是否雙方的真實意思，避免日后再起糾紛，增加訴累和社會不安定因素。后來這一新方法成了延津縣檢察院的工作亮點。

劉凌云覺得，自己其實沒有什么鴻鵠之志，她就只想踏踏實實地把事情做好。但她發現，這也不容易，要勤于思考，要付出努力。任職政治處主任的那幾年，她明顯感覺到自己考慮問題需要更加全面，要具備前瞻性。她也經常跟干警分享自己的感悟，希望他們能有“身在兵位而胸有帥謀”的思想高度。

劉凌云正在和干警探討案情。（來源：資料圖片）

在旁人看來，如果要細數劉凌云取得的榮譽，可能如同滿天繁星，根本數不清。對此，她一直看得很淡，也不愿拿出來顯擺。但是對于自己從事的檢察工作，自己的檢察官身份，她卻引以為豪。她說：“檢察官之于大部分人，應該是神圣而正義的，對于我來說，則多了幾分平和與溫情。從小我就以父親是一名人民檢察官而榮，父親‘善良做人，勤奮做事的人生信條讓他贏得許多厚愛，那時候我就有了成為一名檢察官的想法。如今檢察官這個身份已經陪伴我走過26年的工作生涯，同樣獲得了領導的認可、同事的尊重和百姓的信任。我知道，這不是因為家人的身份和成就帶給我多少的榮光，而是因為自己踏踏實實做了事。”在這點上，劉凌云并不“謙虛”。

“雖然再過幾年，我就要退休了，但是‘延津檢察是永遠不會退休的，這靠的就是每一代檢察人的傳承。我常常在思考一個問題：當‘延津檢察這個招牌在我們手里傳承的時候，要怎么做才能把它擦得更亮？這不必高談闊論，只需要從每一件小事做起，并做到極致，做到問心無愧，雖然平凡，卻已足夠偉大。就像袁老，一輩子只干好一件事，就是種好水稻。而我們作為人民檢察官，就是辦好案，讓老百姓在每一個司法案件中都能感受到公平正義，這就夠了。”說話間，我看到了從劉凌云身上迸發而出的力量，那才是她的高光時刻。